他禅院直哉,才是禅院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禅院直哉冷笑。
臭老头也该死。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儿子,继承了他的术式,能顺利延续他这一脉的统治,也不知道多偏心自己,现在居然还要和长老们商议如何把自己赶出去!
禅院家少主不能呆在本家,这是什么道理?哪有这样的道理?
禅院直哉越想越忿忿不平,大脑隐隐作痛,无名的怒火在他的心头升起,如同野蛮的牛般乱冲乱撞。
他不胜其扰,抬手便扫倒了座桌上的茶具,砸出刺耳的响声。
――那些名贵的器具碎了一地。
侍女被吓到发出尖叫,“直哉少爷!”
喊出这么一声后,她立即惴惴不安地捂嘴,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求饶。
“滚出去,蠢货。”
禅院直哉面色冷冷地用力踹了她一脚,没礼貌地啐了一声,目睹着侍女连滚带爬地离开和室。
女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禅院直哉嗤笑着想。
――他早就不记得在横滨时被“魔女”磋磨和警告的事情了。
那是他刻意遗忘的,不堪入目的过往。
在小鹿御铃子长时间没有联系他后,禅院直哉忘记了被当作猎物咬住脖颈不得挣扎的痛苦和绝望。
――但很快,他就要想起来了。
禅院直哉在这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边摸出手机边说话,言语里充斥着不耐烦,“又是哪个蠢货……”
在看到手机屏幕上备注好的联系人名字后,禅院直哉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鹿御铃子”。
暗组织的首领,时隔多日亲自联系了他。
这一事实让禅院直哉如坠冰窟。
不可能……他不应该已经被忘了吗?
牵桥搭线的事情有五条悟不就足够了吗?为什么非要想起他?!
禅院直哉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示,身体有些瘫软,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魂,又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地挂断了小鹿御铃子的电话,以此逃避可能降临在他头顶的后果。
禅院直哉挂断电话就后悔了。
一秒,两秒,三秒。
可怕的缄默在空气中弥漫,他感受到他的颅骨,脏腑,后颈和骨架都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撑得胀痛,血管变成充满养分的土壤,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在他的身体深处里勃发,生长,怒放。
禅院直哉伸出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青筋凸起:“呃唔,咕噜……”
怪异到不像是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在他喉咙的缝隙里一点点挤出来,如同深沉到看不分明的水底慢慢升起来的破碎的气泡。
他明白,那是银色的花在惩罚他。
惩罚他对年轻首领的违背和不尊重。
座桌翻倒在地,禅院直哉也半跪在地上,双手痉挛,神经都如同被锋利的刀刃磨得要断掉,往日好看的脸色惨白得像是涂了一层漆。
不要再继续了……太痛了,他臣服!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不论什么都可以!
禅院直哉在心中失态地大喊大叫,发自心底地期待对方可以放过他,不再继续这非人的折磨。
但所有的恐惧,疑虑和哀求都是白费力气的挣扎。
禅院直哉的反抗被坚硬的荆棘缠住,全身痛苦到抽搐。
对面难道是神吗?
他在痛中恍惚地想,面孔上不自觉露出了他最厌恶的弱者的神情。
面对这种力量,任何人都只能深深感受到自己如同尘土般的渺小,反抗不能激起她随意一个眼神的扫视,求饶也不会进入她的耳朵中。
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在那位首领眼中并不重要。
她的属下,默契拱卫着她周围的高层成员为她捧着裙摆一步步加冕,更不会让她接触到不应该看到的脏东西。
禅院直哉心知肚明,自己就是暗组织高层成员心中的脏东西。
他错了,真的错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横滨,也不该招惹暗组织的!禅院直哉心头涌起来的后悔快要把他淹没了。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打死他都不会来多管闲事!
…………
如果有人冒着雨进入和室内,就能看到平日里高傲到惹人厌恶的禅院家的嫡子,面色虚弱,奄奄一息地蜷在地面上,背部被汗打得湿透。
银色的花遍布他的皮肤表面,深深扎根在他的血管中,舒展着被血浸泡出来的花朵,美丽到充斥着魔魅的气息。
禅院直哉俨然变成了一具被驯服的容器。
更多的花争先恐后地挤出他的口腔,如同累积的果实,饱满而沉甸甸地压住他的下颚部,逼着他无声地张开口,所有的求救都被闷在喉咙里,闷得近乎窒息。
缺氧。肺部严重的缺氧。
大脑由于供血不足,慢慢开始产生眩晕感。
就在这时,来电铃声不慌不忙地第二遍响起来。
如果原本它对禅院直哉而言是烫手山芋,那现在它就是救命稻草。
禅院家傲慢的嫡子,喘着粗气,伸着无力的手指去够近在咫尺的手机,按住通话键,迫不及待地上滑点开。
――他接通了小鹿御铃子的电话,疼痛随之消弭得干干净净。
禅院直哉总算松了口气。
“禅院家的大少爷,日安。”
少女首领笑声温煦,不紧不慢道,“你现在还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禅院直哉的面色难以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明知故问……
他现如今的情况好不好,这个罪魁祸首难道不清楚吗?
但他不敢向小鹿御铃子表露愤怒,更不敢大喊大叫。
在知道自己是刀俎上的鱼肉后,禅院直哉不得不承认,他胆怯了。
他不能轻举妄动。
禅院直哉假惺惺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强撑着几分精神,“托首领的福,还活着。”
小鹿御铃子:“你是在对我感到不满吗?”
触发到了关键词,禅院直哉“唰”地起了一身冷汗,赶忙否认,“不,当然不是!刚才只是意外,首领大人需要我,我很高兴……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小鹿御铃子也不着急,温温柔柔地夸了一句:“禅院家的继承人真是能屈能伸,很识时务。”
禅院直哉咬紧牙关:“……过奖。”
“不用生气,你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还要多谢你主动送到我的面前晃悠。你没什么家族荣誉感,也不在乎禅院家的长老和族人,是最合适的棋子。”
“首领大人需要我办事,说话这么直白,不怕我宁死也不配合吗?”
“你敢吗?”
“……”
“禅院直哉,你没有进退的余地。别动用那些小心思,要当个聪明人。”
什么聪明人……明明是被驯服的狗!
禅院直哉强行压下脏话,勉强维持住礼貌,“那不知道首领大人,想对谁动手?”
“整个禅院。”
少女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禅院直哉晃了晃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只觉得这野心很荒谬。
但想到暗组织首领的手段和实力,禅院直哉又有些相信她说不定真的可以。
她凭什么这么有自信呢?
禅院直哉在心里自问自答。
因为她是暗组织的首领,天降的领导者,被组织成员保护得牢牢的心脏。
这种自信……让人自惭形秽。
“首领大人好大的口气。”
小鹿御铃子:“这只是我计划中的小小一步。作为打响第一枪的前锋,你应该感到高兴。”
禅院直哉扯了扯嘴角,慢慢积攒了些力气,总算坐了起来。
他伸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住耳朵,听着小鹿御铃子发布的命令,那双狐狸眼晦暗不明。
等到小鹿御铃子挂断电话后,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干扰着他的耳朵,禅院直哉面无表情地站起,和室内的摆件遭了殃。
瓷器破碎声,地板刺耳的刮擦声,重重的噪音只能让听到的人第一时间皱起眉头。
禅院直哉暴怒地乱砸一通,才平息了心中的憋屈。
――又或者是更深的,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去想的恐惧。
禅院直哉扶着座桌,想到禅院扇的勃勃野心,兀地冷笑一声。
既然他不能好受,那就谁都别想好受!
他才不在乎那群老不死的怎么想的……要毁掉的话,就一起毁掉吧!
名为自私的情绪,在禅院直哉的眼中暗暗地膨胀,汹涌。
…………
小鹿御铃子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奇怪的状态和两面宿傩在对方的地盘里形成对峙,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血海尸山,白骨堆积。
虎杖悠仁还是说得委婉了。
这里的环境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恶劣至极。
第127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诅咒之王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伸手撑着下巴兴致昂然地低头打量她。
“你就是那个总爱挑衅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嘴里叫个不停的首领?居然真的能进入我的生得领域啊。”
两面宿傩的目光毫无顾忌,像是要看穿她有意识掩盖的内在,如同深海中追逐血腥的猎食者。
“你的灵魂确实很有意思。”
对于这句评价,小鹿御铃子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这样被人俯视,被人评头论足的感觉。
这让她很不舒服。
许久没出现过的,猩红色的触手如同最可怕,最致命的污染源,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身躯里,皮肉中慢慢钻出来,透出一种狰狞的美艳,与那张苍白的面容形成格外强烈的对比。
它们纠缠在一起,蠕动着变成庞大的肉块,发出普通人难以听懂的喃语,如同孩子拥抱母亲般托举起身形柔弱的少女。
小鹿御铃子与宿傩站在同一高度,冷冰冰地平视对方。
两面宿傩挑眉:“豁。”
虽然有点吃惊,但又对她这副明显非人的模样接受良好。
小鹿御铃子知道他嘴里的死丫头是指鬼娃娃,很平静道:“不用说这么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吧。”
“你想问什么,又或者做什么?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和虎杖悠仁达成不知名的协议,唯一的条件就是和小鹿御铃子进行交谈。
小鹿御铃子清晰地记得,年轻开朗的少年DK在她面前露出愧疚的表情――
不难看出是那种喜欢把错误归咎给自身,默默背负的性格。
他在为两面宿傩的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给她造成困扰感到不安。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虎杖悠仁说完便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真诚,“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铃子小姐可以不用答应的,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不,这不算什么。”
小鹿御铃子道,“我并不害怕他,他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甚至……我能帮你永久性解决掉这个困扰你很久的麻烦也说不定。”
披着银色西服外套的少女白得像是冬天的一场雪,柔软美丽,又带着反光的锐利感。她随意地看向人时,便能让人屏住呼吸。
“但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你是打算自己结一下,还是让你的老师帮忙呢?”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发出震惊的声音:“咦咦咦?!”
小鹿御铃子也学着他眨了眨眼,银白的长睫显得那双金色眼瞳愈发灿烂生辉:“怎么了?难道虎杖同学不打算支付报酬吗?想让我亲自出马,不付出一点东西可不行。”
“如果实在没钱没资本,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五条老师的话……”
白色长发的首领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来我们暗组织打一段时间的工,以劳代酬也可以。”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
咦,虽然但是,这个主意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他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五条老师同意自己去暗组织打工还债的可能性,陡然意识到不对――等等,话题歪了吧!!!
虎杖悠仁甩了甩脑袋,努力扯回来:“不,只是觉得……铃子小姐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虎杖悠仁抓了抓脑袋,眼睛亮晶晶得像是某种和人为善的忠诚大狗狗,“有点奇怪。”
“虎杖同学想象中的首领是什么样子的?”
虎杖悠仁试探性道,“不会这么平易近人,也不会随便答应帮忙,要更严肃一点?”
小鹿御铃子:“啊,首领倒也没有这么千篇一律――原来虎杖同学一直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吗?怪不得感觉你和你的同学们都有些怕我。”
这话家常般的气氛让虎杖悠仁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沉默片刻,吐槽:“不,完全不是害怕你,而是害怕暗组织的高层成员啊……只要想和你交流,他们都用那种像是要杀人的眼神瞪着我们,生怕我们说什么失礼的话一样。”
小鹿御铃子:“嗯?有那么严重吗?”
虎杖悠仁虽然觉得背后说人坏话很不好,但对于这个问题还是超级坚定地点了头:“对!是问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到肯定答案的严重程度!”
小鹿御铃子看着煞有介事点头的DK,“噗”地笑了出声。
“看出来虎杖同学真的很害怕了,那为什么还会下定决心来找我委托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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