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上一碗温白开,也不噎人。
聊着聊着,就聊到唐三叔家唐文强议亲的事儿了。
“相看了两个,人家都不愿意,说他们的房子太旧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修房子,那事儿就不行。”
大伯娘也表示理解:“都是为了姑娘以后日子好过些。”
“三婶为了这个事儿正愁呢,毕竟重建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加上彩礼钱,这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不够啊。”
大堂嫂微微摇了摇头。
要说借钱,倒是好借,可还钱就不容易了,人家把姑娘嫁过来,也不是为了住着新房子,然后和大伙儿一起还债的。
所以唐三婶心里着急也没办法,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大不了再让唐文强熬两年,等家里的房子起来了,再去相看,家里也不用背债,以后的日子也好过。
在大伯娘家坐了一会儿后,封映月便先回去了,元蛋和阿壮在他们院子里继续玩儿。
唐文慧已经从小菜地里找了菜回来:“三嫂,今年的冬瓜个头挺大,带回去吃点。”
“好。”
封映月点头,坐下身帮着一起理菜:“我带了几个头绳回来,你待会儿和二嫂一起分。”
“好啊,”唐文慧咧嘴一笑,又想到自己的朋友章淑芬,于是又道,“我能分一个给淑芬吗?”
“当然,”封映月把白菜外面那一层老叶子剥掉,待会儿可以拿来喂鸡,“我拿回来六个,你和二嫂一人得三个,你那一份想给谁都行的。”
唐文慧美滋滋地点头,中午和封映月一块儿做的饭。
金灿灿的蒸蛋羹,清炒白菜丝,还有冬瓜汤,本来唐文慧还想把她带回来的肉给炒了,被封映月阻止了。
吃了午饭后,封映月便准备回县里,元蛋想在家住一段时间,所以封映月便自己回去了。
唐文慧牵着元蛋来到晒坝,头上戴着新头绳,红色的十分艳丽。
本想把另一个带给章淑芬,结果发现在那守着的不是她,而是章淑芬的哥哥章南泉。
“南泉哥。”
见唐文慧牵着孩子过来,章南泉扫了一眼她垂在胸前扎着红头绳的辫子:“淑芬回去拿东西了。”
他弯下腰摸了摸元蛋的脑袋:“胖了。”
唐文慧闻言咧嘴一笑:“是啊,胖了好些呢。”
章南泉直起身:“我有个活儿找你。”
唐文慧一愣:“什么活儿?”
“请你绣一个荷包,”章南泉比了一下,“这么大,上面绣什么都可以,绣好了我来拿就成。”
“你要?”
“不是我,”章南泉摇头,“不过也是男人,你看着绣。”
唐文慧又看了他几眼,心虚的章南泉赶紧道:“你要是不行,我找别人去。”
“给男人绣荷包,我怕出误会。”
唐文慧不敢接这个活儿。
“那能绣什么?”
章南泉问。
唐文慧坐在自己之前拿过来的木凳上,顺手把元蛋抱起来:“我比较喜欢接姑娘的活儿。”
“那就绣一个姑娘用的荷包。”章南泉又道。
“你一会儿送男人,一会儿送姑娘,”唐文慧盯着他看了两眼,“你是不是忽悠我呢?”
“我忽悠你做什么?”
章南泉轻哼一声,“五块钱一个,你接不接?”
唐文慧确实心动了,她将下巴放在元蛋的肩膀上,似乎在纠结。
“六块钱?”
章南泉蹲下身,“八块?”
“别涨价了,”唐文慧哎呀一声,真想抱着元蛋离他远一点,“你给钱啊,这么大方!”
可不就是他给吗?
章南泉瞪着她的脑袋瓜,无奈又心酸:“帮个忙,我不会骗你的。”
“我想绣什么都可以?”
“对。”
“那行吧。”
章淑芬过来后,章南泉就走了。
瞅了几眼他的背影,唐文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把头绳给章淑芬后,便说起这个事儿。
章淑芬兴奋地拿起头绳就准备绑头发,把之前那个黑不溜秋的取下来,闻言她道:“我哥那人就是个猜不透的,你管他送谁呢,钱都送到家门口了,当然要抓住了!”
也是,没道理和钱过不去,于是唐文慧又和章淑芬叽叽喳喳聊起别的,不一会儿有别的姑娘来晒坝了,见她们发尾上的头绳好看得很,都围了过来。
一听是唐文慧三嫂自己做的,好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唐文慧。
章淑芬眼珠子一转,立马掏出唐文慧之前送给自己的荷包,打开后拿出五分钱塞过去:“都忘记给你钱了。”
一看她都要给钱,想白得的两个退步了,别的人则是纷纷拉着唐文慧哀求对方请三嫂帮她们也做几个。
不知道小姑子给自己揽了生意的封映月,在骑车路过一户农家门口时,发现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一个人坐在地上玩手指。
这么冷的天,地上就是干的,那也挺凉。她赶紧停下车,上前将孩子抱起来,往他身后的院子里走去,发现门是开着的,但是没开多大,孩子应该是自己出来的。
“有人吗?”
封映月大声喊着。
又去最近的一户人家问了问。
那婆婆一拍腿:“肯定是干活儿去了,把孩子放在家里睡觉呢!得亏你瞧见了,不然得出事儿。”
孩子见到熟悉的人,小手伸过去抓着老人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封映月把孩子放在老人怀里。
虽然是邻居,可封映月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在孩子的母亲这会儿回家喝水,顺带看看孩子,见家里门开着,孩子不见了,顿时发出惨厉的哭声。
封映月她们听见后,那婆婆赶紧喊了一声:“孩子在这呢!你们也是,咋不把门关严实呢!他自己跑出来了,要不是这位姑娘瞧见给我抱过来了,你就真要哭了!”
“娃啊。”女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抱着孩子使劲儿亲了亲,眼泪也收了回去,闻言抱着孩子给封映月道谢:“就自留地那边有点小活儿,孩子困了就把他放家里,想着也不远,得亏没出事。”
封映月见她回来了,这才放心离开。
见孩子娘久久没去地里,孩子爹回来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是唐家儿媳妇帮了孩子后,又细细问了一番阿婆封映月的面容,接着一拍头:“那应该是唐二伯家的,有自行车,又年轻漂亮,那就是唐文生现在的媳妇儿。”
因为房子临着大路,又是一个大公社的人,男人自然是认识唐文生的。
之前唐文生骑车回来,他瞧见过几次,而且喝喜酒的时候,他们家也去了的。
“哎哟,我还真没认出来!”
他媳妇儿一拍头,“我还去了筒子楼那边吃饭呢!这次可真得感谢人家。”
不说被偷娃娃,就是着凉生一场病,爹娘都是心疼的啊。
这家人姓陈,男人叫陈大力,父母去世后就分了家,一家三口过着日子,地里忙,又怕孩子晒着、冷着,所以一般都会把孩子放在家里。
这么做的人不少,有些孩子还会被绑在木凳上或者是柱子上,要是家里有人看孩子,也不会这么做了。
封映月回到筒子楼,先把菜提回家,然后提着木桶到一楼洗水池打了水,接着把自行车擦干净。
顺带和王大嫂她们说了说话。
晚上炒的冬瓜片,白菜汤还有凉拌烧辣椒。
吃饭时,封映月就提起那个孩子:“我一问那阿婆才知道,好些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
“是这样,”唐文生点头,“你说的那家姓陈,男人叫陈大力,比我大两岁,小时候去公社念书,就要路过他们老屋后面,他人大一些,也护着我们几个小的,不过他没念几年就没去了,我们也渐渐生疏起来。
“但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家是来了的。”
一听陈大力这个名字,封映月就觉得熟悉,再听这话,便想起来了:“我记得他们随了三毛。”
“对,”唐文生点头,“他们家老人已经去世,目前来说没有什么事办,以后我们再还这份情。”
结果第二天,唐文慧就背着菜来了:“这是陈大哥一大早送到家里的,说是感谢你昨天帮了他们家大忙,对了,还有好几位姐妹想要我这样的头绳,五分钱能做吗?”
封映月帮着她把背篓放下来,闻言有活儿做,又惊又喜:“都说了举手之劳了,咋还送菜去呢。”
“二哥二嫂也婉拒了,可陈家大哥放下背篓就走了,叫都叫不住。”唐文慧接过她递过来的温开水,喝完后笑道。
再说那头绳的事儿,封映月问有多少人。
“六个,四个人已经给了钱了。”唐文慧把钱拿出来。
这要是都给了,那就是三毛。
别看少,其实有赚的。
封映月把钩针拿出来,当着唐文慧的面,十几分钟就钩了一个出来:“瞧明白没?”
唐文慧一愣:“我?”
“对啊,我再来一遍,你仔细瞧着。”这一次封映月放慢了动作,唐文慧怀着喜悦认真看着,最后她点头。
“我好像会了。”
封映月直接把钩针和毛线给她。
“那你来一个。”
唐文慧也不扭捏,虽然手速慢了许多,钩出来的头绳也有些松垮,但形出来了呀!
“好好学,回去请二哥给你做一个这样的钩针,二嫂要是有兴趣,就拉着她一起,然后找合适的机会,对的人,做一点小东西。”
唐文慧连连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三嫂,你咋啥都教我啊。”
“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弄着玩儿的,能换一些钱,那就更好了。”
封映月笑着把队里那几个姑娘的头绳全部钩了出来,又让唐文慧在家再练一下,她出门一趟。
其实就是去农贸市场买菜,昨儿回老家的时候,看见油缸见底了,加上家里也没多少猪油,所以封映月买了板油,因为不够,又买了几块大肥肉,再加上一小块里脊。
回到家,也不让唐文慧帮忙,她先把家里的油给炸了出来,油渣的香味引起五楼孩子们的注意。
纷纷围了上来,大人见此赶忙喊他们回家,一个两个也舍不得走,眼巴巴地回头看。
“回家拿碗筷,婶子分给你们。”
封映月说。
于是孩子们立马跑回家,不顾大人的阻拦,拿着碗筷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娃还摔倒了,但也把碗筷高高举起来,看得他娘哭笑不得。
封映月先给唐文慧舀了一碗油渣起来,里面撒了白糖搅拌了一下。
接着用大瓷碗把一部分油渣给装起来放在一旁,最后那些也装在瓷碗里,撒了点白糖,搅拌后用木勺一一分给孩子们。
唐文慧和一群孩子坐着吃糖拌油渣,封映月自己喜欢吃盐拌的,所以自己拿了个碗吃。
等吃完后,孩子们喊了婶子便回家了。
没多久又跑了过来,是大人们感谢封映月对孩子们的好,让孩子们送来了些小吃食。
封映月全给唐文慧装在背篓里:“拿回家吃。”
“三嫂,我总算知道你为啥人缘好了,你待人好,人也待你好。”
唐文慧认真道。
“道理是这样没有错,可是文慧,咱们也要瞧人的,”封映月摸了摸她的辫子,“有些人,你就是对她再好,她也觉得你不是个东西。”
“这个我明白,就像队里那个五婶,我可讨厌她了,还有大表嫂,”说起舅舅家那个大表嫂,唐文慧就烦,“我们怎么做,她都觉得是应该的。
“每一次来家里拜年,话里话外都是咱们家有三哥在,日子就是比他们家好过,又说三哥都是工人了,也不知道拉一把亲戚什么的。”
说着,唐文慧又想起一个事。
“二嫂有一次就没忍住,说要是有活儿做,第一个拉的也是二哥,这不是没活儿吗?自家的都没帮上,哪里还得空去拉扯亲戚,结果你猜怎么着,大表嫂哭着就走了,说我们家日子过好了,就瞧不起穷亲戚!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提到这个,封映月拿下木架上放着的日历,这是纸厂里发的,她看向几天后的日子,那里被唐文生圈出来了。
“三天后是大舅过寿,你三哥说要去拜寿的。”
唐文慧闻言捂住额头:“我都快忘了!其实大舅他们人都挺好,就是大表嫂我不喜欢。”
“没事儿,”封映月放下日历,“咱们少接触她就是了。”
“她就喜欢黏上来,说些难听话……”
唐文慧嘀咕着,见封映月准备做饭,便要去帮忙,被她拦住。
“你可赶紧熟练起来,待会儿我再教你钩别的小东西。”
唐文慧幸福地照做,但是她也没有完全撒手不管,只要封映月不得空,她就凑过去打一会下手,然后擦干净手继续钩东西。
吃过饭后,唐文慧非要去刷锅洗碗,封映月拦不住,就自己清扫外屋和走廊上的地面。
等唐文慧回来,封映月开始教她别的。
“对了三嫂,元蛋让我把元元带回去,说是他的小伙伴。”
“等等,”封映月回里屋拿出那个小毛线马,“就是这个。”
“真好看!”
唐文慧接过去后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你已经会那几个钩法了,你仔细瞧瞧元元身上,就知道具体是哪几种钩法。”
封映月很佩服唐文慧在这方面的天分,这才几个小时,就已经能熟练地钩出头绳了,想当初她看着视频学的时候,硬是一天了才钩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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