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形不仅会叫人难堪,屈辱,还会成为接下来好几日京城的谈资。
若只想低调,息事宁人,姜滢可以演这场戏。
但现在,姜滢并不想让人如愿。
虽然婚期未定,但圣旨已经在姜家,她是明郡王的侧妃,也是宸王府的人,若她今日受了这份屈辱,连带宸王府也会丢人。
京中势力复杂,想看宸王府笑话的人多的是,虽然她对明郡王多是利用,但在这种事上她应当维护他的脸面。
且宸王府若因她惹来笑柄,她将来进了府也不会好过。
于公于私,她今日都不能叫人看了这个笑话。
而此时已有马车陆续停在了相国府。
但却无人下来,显然,是在看这场热闹。
姜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姜笙拉着跟上折身跟上了姜滢。
姜澈亦默默地随后下了石阶。
门房手中拿着帖子,顿时就觉如烫手山芋。
这与事先的安排不符啊!
眼看姜家几人就要上马车,门房硬着头皮跑下来,客气恭敬的喊道:
“姜公子,姜姑娘,请留步。”
姑娘说了,可以为难,但今日姜家的人必须得进府,这要是走了他没法交差!
姜滢几人停下,转身静静的看着他。
姜澈面无表情道:“还有何事。”
门房陪着笑,道:“小人确认了这确实是府中的帖子,真是对不住,都是小人的错,还请诸位随小人进府。”
姜澈从姜滢说出那番话时,就大约明白了什么,遂不解道:“可小哥不是说,我们的帖子是伪造的么,怎么这转眼的功夫就确认了?”
门房感受到明里暗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脸都要快笑僵了:“实在对不住,小人只是一时讶异这才看岔了,诸位大人有大量,还请宽宥一二。”
姜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姜滢,见后者没有反应,便又道:“我自知姜家门槛低,能得贵府邀请是三生有幸,就连小哥都觉得讶异足矣说明这种情形并不多见,难道贵府主子未曾与小哥交代一二?”
门房笑容略僵,一时被问住了。
这要他如何回答,主子是交代了,只是交代的是让他给姜家难堪...
正在这时,另一个门房走了过来,客气的拘了个礼:“对不住,是小人方才没注意,主子是同小人交代过,阿竹并不知此事。”
“还不向姜公子,姜姑娘赔礼。”
阿竹闻言忙行大礼却被姜澈拦下,轻笑道:
“不过一个小小的失误,不妨事。”
若他们要受了这大礼,怕是宴会还没结束就得传出姜家跋扈,责难相国府门房的消息了。
阿竹与另一个门房阿节对视一眼。
又失败了。
阿节只得抬手客气道:“姜公子,姜姑娘,这边请。”
姜澈与姜滢几人同时颔首还礼:“有劳。”
阿节脸上笑容不变,转过身却扯了扯唇角。
为难不成,也挑不出一丝错,今日这顿骂是挨定了。
马车上看热闹的人这才纷纷下来。
有的眼里带着几丝兴味,姜家这几个不简单啊。
有的脸色郁沉,怎么就没叫姓姜的难堪呢!
没用的东西!
相国府比姜家如今那小宅院大了不知多少倍,光一个前院一眼就看不到尽头。
照壁更是繁华贵气。
姜蔓心中感叹不愧是相国府,这般气派的宅院她还是第一次见。
但有了方才的事她也不敢乱看,也喜欢不起来。
谁会喜欢故意为难自己的人的府邸?
建成天宫模样她也不喜欢。
阿节将几人带进游廊后,便以事忙告退了。
于是,姜家几人就立在游廊处一脸茫然。
“六妹妹,这么大...该往哪走?”
姜蔓皱着脸道。
姜滢也不知道。
她无声叹了口气,道:“等等吧。”
等后头的人过来,与他们一道走就是。
可偏偏后头迟迟不见人...
“我方才明明瞧见有人下了马车。”
姜蔓刚说完便明白了过来,没好气道:“又是故意的!”
“这相国府的门也太难进了,才开始就这样,还不知后头还有什么等着我们。”
姜蔓的话才落,姜笙便道:“慎言!”
姜蔓刚想反驳就想到如今是在别家,便将话又压了回去,只不满的瞪了眼姜笙。
“三姐姐,这样的话万不可再说了,被人听了去免不得大做文章。”姜滢朝姜蔓柔声道。
姜蔓一改面上的不满,点头:“嗯,多谢六妹妹提点。”
说完还仰着下巴朝姜笙哼了声。
话都不会说,同一个意思叫六妹妹说来就容易让人接受多了。
姜笙只当没瞧见,避开了目光。
“所以,我们现在往哪走?”姜蔓又道。
游廊有几处岔口,一个不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那可就是闯了大祸。
姜滢转身轻轻闭上眼。
她有内力在身能听声辩位,但范围有限。
她现在听不见什么嘈杂的声音,那就说明后院离此处还有一定的距离。
所以,她不能做决定。
“再等等。”
她就不信,后头的人不来!
恰在这时,游廊前方出现一位嫣红衣裳的姑娘。
观其姿容形态,便知受过极好的教导,应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姜蔓看了眼对方,再看了眼自己,不自觉的往姜滢身后躲了躲。
同是嫣红颜色,对方比她好看多了。
“诸位可是姜家的公子,姑娘?”
嫣红衣裳的姑娘走到他们面前,拘礼笑着问道。
姜滢几人皆回礼,她却只微微侧身避开了姜滢的礼。
“梵箬奉主子命,来接诸位去关雎亭。”
姜家几人闻言皆是一愣。
眼前的姑娘姿容上佳,大方得体,衣裳首饰虽不隆重,但都很精贵,他们都以为这应是哪家姑娘,却没想到竟只是侍女。
可想而知,她的主子该是多尊贵的身份。
姜澈:“有劳姑娘。”
嫣红衣裳的姑娘轻轻颔首,便带着众人往关雎亭而去。
姜滢有意想问她主子的身份,但见她似乎并没有要说的打算,便歇了这个心思。
她并不担心她会害他们,因为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善意,且方才她唯独避开她的礼,显然是认得她的。
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她的主子应当是与宸王府有关系。
相国府着实大,几人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游廊,才走到关雎亭。
而与此同时
相国府一处精致的院落里,一位蓝色罗裙,面容姣好,气质幽雅的姑娘坐在梳妆台前,丫鬟正在给她描眉。
不多时进来一丫鬟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才缓缓睁开眼,本就清冷的面上更添几丝寒霜。
周围的丫鬟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唯有替她描眉的丫鬟依旧沉稳。
良久后,她眼底的寒霜渐渐退却,嗓音清柔:“既然进来了,那就好生招待吧。”
“是。”
丫鬟领命而去。
“姑娘,如此看来,姜家的倒不蠢笨。”丫鬟放下螺子黛,声音温和:“不知那位是何时回来的,先前竟也没听到消息。”
蓝色罗裙的姑娘正是相国府嫡三姑娘,高芫。
她听得丫鬟的话,面容微滞,声音也愈发冷:“人家身份贵重,想何时归就何时归,轮得到我们打听。”
话是这么说,但她言语间却皆是讥讽。
显然,她对口中那人并无有好感,更准确的来说,是有些怨恨,和妒忌。
贴身丫鬟知岚道:“若她要护着,今日怕是不好成事。”
高芫缓缓起身,语气幽幽道:“在她眼里,没人配得上明郡王,不过是不想宸王府丢面罢了。”
“走吧,我们去会会明郡王侧妃。”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知岚听着只觉手臂发凉。
她并不担心姜家的,只担心那位...
姑娘每每遇着那位,都要落下风。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那边是公子们的亭子, 这边是姑娘们的。”梵箬温声朝姜滢几人介绍完,便道:“姜公子, 姜姑娘请便, 梵箬还有要事,便告退了。”
姜滢几人颔首道谢,梵箬依旧避开姜滢的礼。
直到梵箬远去, 姜蔓才深深吸了口气,揪了揪袖摆嘟囔道:“这般优越的气质我还以为是哪家主子姑娘, 也不知是怎样的人家才能养的出这样的侍女。”
姜滢未答, 朝姜澈道:“七弟切记小心些。”
姜澈沉声应下, 便往公子们的亭子走去。
他并未去同谁攀谈,自己寻了处清净的地儿呆着。
姜滢几人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男女是分开的,但只是隔了一条小桥, 一眼望去就能瞧见对面大致的情形。
姜滢几人正上桥时, 姜蔓便顿住, 防备的看着小桥:“这桥, 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姜笙一怔, 下意识看向姜滢。
姜滢沉疑片刻摇摇头:“应无碍,依先前的情形来看,对方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之后得需防着暗箭。”
果然,桥没有问题。
过了桥后,姜蔓拍了拍胸脯:“我可防不住暗箭,之后不与你们分开就是。”
姜滢轻轻嗯了声。
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对方若真要做什么, 定会想办法将她们分开。
看来, 她得先会会这位高家五姑娘, 知己知彼, 方能寻良策以对。
姜滢几人一到,便陆续有人看来。
有试探,有好奇,有妒忌,也有怨恨。
姜滢几人顶着一众视线,寻了处离众人较远的石桌坐下,桌上有早已摆放好的糕点水果。
姜滢看了眼姜笙,姜蔓如临大敌的神态,不由轻笑:“三姐姐,八妹妹,放松些。”
姜笙面上一热,低下头,姜蔓却皱眉道:“六妹妹,这叫我如何放松啊,我现在每一刻都如坐针毡,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凑这个热闹。”
姜蔓从进游廊开始,脸上就仿若刻着几个字。
有贼人要害我!
“三姐姐,我们是来赏菊的,你这般紧张防备反倒惹人瞩目。”姜滢道。
姜蔓自然也知道这个理。
可她从出生开始便没离开过苏州,那时她还没有记在周氏名下,身为庶女许多宴会她都没去过,说的直接点,就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今日这样的阵仗,远远超出她能应对的范围,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无动于衷。
姜笙虽然随着周氏赴过些宴会,但这种场面她没有见过,虽然她没有表现的像姜蔓那般明显,但心底也还是有些慌。
姜滢见二人如此,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轻声道:“三姐姐,八妹妹可也曾抄过卷宗?”
姜笙轻轻点头。
姜蔓虽不知姜滢为何提起此事,但不妨碍她一想到这件事就脑仁疼:“那可真是最难熬的一个月。”
就她那狗爬字哪里敢往府衙卷房放啊,可明郡王下了命令,她不得违抗。
于是祖母便将她与二哥单独关起来,各派一个嬷嬷盯着练字。
可练字这事儿哪是一蹴而就的,那得常年下功夫才成,临时抱佛脚显然是来不及的,眼见练字无长进,祖母便命她与二哥分别为七弟和八妹念卷宗,如此也算是出了一份力,不算违抗明郡王的命令。
姜滢如今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个插曲,不免道:“三姐姐日后还是多练练为好。”
姜蔓蔫哒哒点头。
从那以后她每日都练,母亲还特意派人盯着,简直是生不如死!
“三姐姐念过卷宗,可还记得上头的内容。”
姜蔓:“记得一些。”
姜滢又问姜笙,姜笙点头:“记得。”
“我们抄的都是父亲经手过的案件,记录的很详细,三姐姐,八妹妹若是心中没底,不妨回想回想,那些案件或曲折,或明了,但都少不得一些阴谋手段,虽然我们并未亲历,但抄过,念过也算是一种经验。”
姜滢徐徐道:“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如此想想,是不是有底气了些?”
半晌后,姜蔓挺了挺腰板:“好像还真是。”
姜笙也直了直背脊,心中的慌乱少了些许。
“上头还有不少命案,我们连这些都见过,还怕一场小小的宴会不成?”
姜滢继续道。
姜蔓姜笙脸色同时一僵。
是啊,命案,当时她们一个念,一个抄,最怕的就是下一卷是命案,每每遇着,即便房里还有其他人,她们都觉背脊发凉。
个中残忍手段,可远比这些场面吓人多了。
二人心中的慌乱缓缓散去。
“此事虽是明郡王授意,却也万不可提起。”
姜滢见此稍微安心,却又嘱咐道。
姜蔓姜笙同时应下:“嗯。”
关于此事她们是知道轻重的,进京前祖母便耳提面命的同她们说过这事。
姜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洗脱嫌疑,无非就是父亲的笔迹不同,所以笔迹两个字,是姜家所有人的秘密与禁忌。
正在这时,一位紫色罗裙的姑娘领着丫鬟从小桥上下来。
身段纤细,容貌中上,贵气与娇蛮并存,是位娇生惯养的姑娘。
她才一下桥,便围了一圈姑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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