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妃满意的嗯了声。
姜滢早从萧瑢口中得知今日宸王妃要见她,遂早早就做了装扮,听得下人来请,她便带着青袅前往正堂。
说不紧张是假的。
姜滢这一路走来甚至在想,若宸王妃不喜自己该如何是好。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摒弃。
她只是想借明郡王之手为齐家翻案,将来能不能留在宸王府还未可知,此时的担心言之过早,也有些多余。
她在门边驻足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踏进正堂。
“臣女姜滢见过王妃娘娘。”
小姑娘仪态端正,举止大方,虽眉眼中女儿家的娇羞,却并不露怯,礼数更是挑不出一丝错来,嗓音轻柔极其悦耳,一瞧就是个温柔似水,乖乖巧巧的可人儿。
宸王妃唇边的笑意渐浓。
儿子倒是很有眼光,长得这样水灵灵的小姑娘可并不多见。
“起来吧。”
宸王妃温声道。
姜滢恭敬:“谢王妃娘娘。”
宸王府又细细打量一番,越瞧越满意。
她那一双儿女性子一个比一个冷,一点都不黏人,也不讨喜。
这小姑娘软乎乎的,甚得她心。
“伤可好些了?”宸王妃微微倾身道。
姜滢细声回道:“谢王妃娘娘垂怜,臣女伤已无碍。”
宸王妃眉眼一弯,端正身子道:“我一见你便觉欢喜,偏今日要去城外庄子一趟,不能在此久留,你可愿与我同行?”
这话一出,姜家几人都是一惊。
姜滢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回神:“臣女愿随娘娘前往。”
宸王妃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姜洛白:“姜大人没意见吧。”
姜洛白忙道不会。
宸王妃没再久坐,起身亲切的拉着姜滢出了姜家。
“还说无碍,都伤成这样了。”
宸王妃看见了姜滢手上的伤,眉头一皱道。
姜滢也没想到宸王妃性子会如此平和,初时的紧张也就不知不觉散去,闻言轻声回道:“只是瞧着吓人,郎中说不出半月就好了。”
宸王妃见她眼神澄澈,不含任何杂质,心头又多了几分喜欢。
这事的缘由她不信姜家不知,但却无人提只字片语,便是她问起,也不曾见她借此讨她怜惜。
但小姑娘懂事,他们却不能叫人白白受了这委屈。
宸王妃后头没再说什么。
她拉着姜滢走出姜家,却没有上马车,而是等了等。
姜滢心中疑惑,却未曾询问,只乖乖的陪在宸王妃身侧。
很快,一辆马车停在二人面前。
车帘掀开,萧瑢颔首唤了声:“母妃。”
宸王妃看向姜滢,笑弯了眼:“上去吧。”
姜滢面颊顿时添了几丝红霞,娇羞的朝宸王妃屈膝告退。
宸王妃朝她挤挤眼,径自上了马车离开。
门口的姜洛白与周氏看着这一幕:“....”
原来去庄子只是个幌子。
姜滢上了马车刚要行礼就听萧瑢道:“坐。”
她依言坐在萧瑢身侧,腿上便多了一个手炉。
姜滢短暂的怔愣后,将暖炉抱在手中,轻声道:“多谢郡...瑢哥哥。”
萧瑢眼尾上扬:“不谢。”
马车行驶,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我...”
“你...”
不久后,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姜滢抿了抿唇:“瑢哥哥先说。”
萧瑢手指微曲,嗯了声:“你的伤如何。”
“已经无碍了。”姜滢回道。
萧瑢在姜滢回答的同时,他一言不发的轻轻拉上她的衣袖,见手臂上的擦伤才刚结痂。
他看了片刻,放下衣袖。
姜滢见他神色不虞,柔声道:“已经不疼了。”
萧瑢没说话。
伤成那样如何不疼。
姜滢默了默后,转移了话题:“我们是要去何处?”
她只字不提那日为何惊马。
萧瑢温淡回答:“原本约定今日教你学琴,但你手上有伤便改日再学。”
姜滢乖巧点头:“嗯。”
“今日虽天晴,外头却仍寒冷,不适合外出游玩。”萧瑢又道。
姜滢总算听出来了。
他将今日当成他们的约会。
她内心深处某个荒凉已久的角落,渐渐有了一丝微光。
“我在城东有间酒楼,名唤弗白楼。”
姜滢了然,这是他们今日要去的地方。
“听瑢哥哥的。”
萧瑢神色依旧淡淡的,但若陆知景在此,定看得出他此刻心情极好。
之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到了弗白楼。
萧瑢带着姜滢直接上了三楼。
“此处不接外人。”
萧瑢不说,姜滢也看的出来。
这一层的装饰与底下两层全然不同。
地板和窗棂都是上好的檀木,珍宝柜上的摆件样样精贵,靠窗的茶台用具齐全,一旁还置放着几盆名菊。
这应当是他寻常闲暇时来的地方。
姜滢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茶台旁棋盘的残局上。
萧瑢见此,便道:“有兴致?”
姜滢忙收回视线,还未开口便见萧瑢已经坐下,熟练的拿起茶具:“边煮茶,边手谈,可好?”
姜滢应好,坐在了萧瑢对面。
“稍后。”
萧瑢说罢,便开始煮茶。
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让姜滢看的挪不开眼。
她不由暗道。
世间怎会有这般完美的男子。
身份贵重,气质出尘,容颜绝世,君子之风。
这样的男子,百年也难遇吧。
不怪京中贵女对他倾心不已。
就连相国府的姑娘,也因妒忌对她出手。
她突然想起幽兰那句话,不由轻轻一笑。
是啊,这样的男子怎就偏叫她误打误撞遇见了呢。
若是她没有仇恨,也不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他。
她应该会觉得很幸福。
茶香缓缓飘来,姜滢按下心思,倾身将棋子归置好。
萧瑢瞥见,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笑意。
室内静谧,茶香混合着菊香散开,二人默契的都没说话,只静静地做自己手中的事,竟隐约透着些难以言说的温情。
茶煮好,棋盘上也已无一子。
萧瑢倒好茶,端过白子的盅:“有些烫,先下?”
姜滢点头说好。
她执黑子先下。
她其实并不喜欢下棋,但兄长喜欢。
于是到了四方潭,她在棋艺上也花了些心思。
虽然她并不知道四方潭为何会教这些,但既然教她便学。
除了武功和棋,其他的她都是抱着多学□□是没错,但并不钻研的心态学的。
萧瑢不知姜滢棋艺如何,一开始暗暗相让,但过了大约小半刻后,他眼里浮现一丝惊讶。
他是想过她应是会的,但却没想到,她的棋艺还很不错。
姜滢落下一子,抬手端起茶盏浅饮了口。
茶香和菊香浸入,带着丝丝清甜,她微微一愣看向茶台,这才知他在茶中放了菊花蜜。
她先还以为是那几盆菊花带来的香。
这种口感多是姑娘家喜欢的,他是特意为她煮的?
姜滢心中微热,不由多喝了几口。
萧瑢落子后,默默的替她添了茶。
姜滢浅笑着道了声谢。
而后二人就这么边饮着茶,边下棋,好不惬意。
许是气氛太过轻松,姜滢就渐渐的沉浸其中。
萧瑢的神色便越来越复杂。
那日在竹林时,他便感觉到她的琴音有股萧瑟杀气,当时他以为是他的错觉。
可现在...
她的棋中竟带着锋芒和肃杀之意。
这绝不是一个闺阁姑娘该有的。
姜滢未有察觉,继续落子。
一局终,姜滢落败,她眨眨眼看着萧瑢,无辜又纯挚,全是是柔弱女儿娇态。
萧瑢压下心思,浅笑:“承让。”
姜滢正要开口,门口传来动静。
萧瑢唇边的笑意散去:“进来。”
卫烆走过来,拱手朝二人见礼:“郡王,姜六姑娘。”
姜滢没有见过他,客气的轻轻颔首回礼。
“说吧。”萧瑢淡声道。
“是。”卫烆:“半个时辰前,高家三姑娘与胞弟高四公子的马车受惊,二人重伤昏迷。”
姜滢一怔,忙看向萧瑢,却见后者神色淡淡,没有丝毫意外。
“高三姑娘摔断双手,高四公子双腿摔断,郎中言,皆需卧床半年,另高六公子在府中落水,至今未醒。”卫烆说罢快速看了眼姜滢。
姜滢:“...”
她顿时就明白了。
是萧瑢做的。
“青嵩学院回话,姜七公子的考试可延迟至年后。”
姜滢微微垂目,他竟连此事也安排好了。
萧瑢朝卫烆示意,卫烆恭敬告退。
萧瑢这才问:“如此,可满意?”
姜滢的确没想到他出手会这么狠,但这个时候她疯了都不会说出这话。
她静坐半晌后后,起身走到萧瑢身前,弯腰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谢谢。”
吻完她就飞快回了座位,脸颊绯红,不敢抬头。
萧瑢愣了愣后,眉眼轻扬。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姜家惊马才过去短短三日, 相国府就惊了马。
姜家是从相国府离开后惊的马,三姑娘受皮外伤, 六姑娘伤了手, 差一点落入护城河,七公子摔断了一条腿,八姑娘碰伤了额头。
宸王府去姜家下聘当日, 相府惊马,三姑娘断了双手, 四公子断了双腿, 六公子落水。
这事啊怎么看怎么巧合,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已经摸出了门道。
脑子不灵光的只叹一声,天冷了,马都开始发疯了。
事关相府与宸王府, 有些东西不敢谈的太深, 懂或不懂端靠自己领会。
在一片默契的讳莫如深中, 这事没几日就揭过去了。
十一月上旬, 姜滢去了趟逢幽阁, 带着姜洛白给她的玉扳指。
京城逢幽阁的令主名唤水秧,是位年逾二十,寡言少语的青年。
虽同是逢幽阁中人,但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没有多余的寒暄,姜滢将自己的令牌递过去,对方确认她的身份后将令牌还回,惜字如金:“坐。”
逢幽阁中人大多都互不相识, 就算打过照面也不会有什么私交, 凡事都是公事公办, 只在同伴有生命之危时才会出手, 但逢幽阁第一条规矩,任何挑战须在明面上,不得背后中伤暗算,一旦触犯即刻逐出逢幽阁。
所以即便无甚交情,逢幽阁中人都会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
可即便如此姜滢还是蒙着一层面纱,非她不信任,而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水秧对此好似习以为常,对面纱后的容颜不见半分好奇;这是逢幽阁内所有人的默契,若对方真容相见,不会朝旁人道起;若对方不愿,也不会去窥探。
姜滢直接了当说明自己的来意,她将随身带来的木匣放在桌案上,玉扳指放在木匣之上。
逢幽阁可以接自己人的生意,只要按着规矩来即可。
水秧拿起玉扳指仔细打量片刻后,问:“查出处,还是主人。”
姜滢答:“都要。”
水秧用一指随意拨开木匣瞥了眼。
雇银过多,那就是急单。
“何时要。”
姜滢:“越快越好。”
水秧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几息后,道:“五日内。”
姜滢神色微松:“谢水秧令主。”
“钱货两讫,谈不上谢。”水秧边将玉扳指放入木匣中,边道:“西域贡品。”
姜滢一怔,看向水秧。
他认得?
“十五年前的东西,这批褐红硬玉数额有限,打出来的东西都在皇家人手里,这块板指属于哪位,有待查证。”水秧合上木匣,推往一旁。
姜滢眼神微暗:“独一无二?”
水秧:“可以这么理解,若当时还有人也用这批玉打了扳指,另当别论。”
不过这种情形微乎其微,这些东西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主人的身份,宫中贵人谁不愿意拥有独一无二的物件,且这批玉珍贵难得,贵人们打之前都会通气,几乎不会出来一样的东西。
水秧虽未明说,但姜滢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这块玉扳指,只属于一人。
水秧没问姜滢此物从何而来,也没问她为何要查;这是规矩,只要不涉及朝廷政治,只拿钱办事,其他各不相干。
言尽于此,水秧没再多说。
他从袖中取出镶着金边的逢幽令,放在桌案上推向姜滢。
“阁主密令。”
镶嵌着金边的逢幽令,属阁主密令。
姜滢微微诧异,她已经接了一个逢幽令,阁主怎又亲下一道。
阁中不会同时派给一个人两道逢幽令。
“阁主来京城了?”姜滢下意识问了句。
水秧抬眸看着她,默不作声。
姜滢猛地反应过来失言了,阁主的动向岂能随意打探。
随后她拿起逢幽令放入怀中,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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