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爻顺的身上好像随时都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他声音越低越叫人毛骨悚然。
麻子脸抖筛子般看向离他不远的小眼睛男子。
不是他不仗义,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他真的怕!
张爻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笑了笑。
小眼睛男子当即往同伴身后躲去。
我的娘欸,难道救八姑娘的是大理寺的大人!
不是说只是弄姜家么,怎么会惹上这些可怕的人!
早知道如此,这钱就不该挣!
萧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爻顺,转身往堂中走去:“宗大人,这桩案子,本郡王作为苦主之一前来旁听,不介意吧?”
宗全嘴角一抽,脸上笑起了褶子:“不介意,不介意。”
他敢介意么?
随后他似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脚步一顿,快速瞥了眼陆知景与张爻顺,难道...他们也要...
“我不仅要旁听,我还要告这几个人损我陆家名声!”陆知景头发一甩,大刀阔斧的往里走:“我陆家儿郎行得正坐得端,岂容人随意构陷!”
张爻顺缓缓走过来,路过小眼睛男子时,好似不经意般一脚踩在了他的膝关节,顿时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啊啊!”
小眼睛男子痛的当场晕了过去。
宗全打了个冷颤偏过头。
大理寺的人真粗鲁!
“宗大人,这事我实在冤枉,我救人时离人好几步之遥,却给扣上一个与人私相授受的名头,这实在不好听,影响我官途,我来伸冤不过分吧?”
张爻顺朝宗全微微颔首道。
宗全面无表情:“嗯,应该的。”
那一脚骨头都碎了吧...
众人刚进入堂中各自站定,外头便传来一阵吵闹;衙役过来禀报,外头有很多百姓要旁听。
宗全默默地的看向萧瑢:“郡王?”
萧瑢:“这不是应该的么?”
“是是。”宗全笑着颔首道,随即就叫人不用阻拦。
之后的事就是水到渠成。
牵扯到人命,加上堂上那几双隐晦并威胁的眼神,这些人很快就交代了实情,说是收了人银钱,损毁姜家姑娘的名声,但对方是谁他们并不知道。
随后陆知景表示当时只是救人心切,与姜三姑娘并无交集,并以自己的唐突连累了姑娘名声,向姜洛白致歉,姜洛白自是感谢他救了女儿,二人拜来拜去,像在拜把子似的。
张爻顺说自己当时并没有看清跳马车的是谁,只是顺势用鞭子将人送到文蕖郡主的侍女跟前,连人头发丝儿都没碰着,在此之前更没有任何来往,早就相识,私相授受这些谣言纯属无稽之谈。
明郡王就更简洁了,只淡淡道,本郡王是能随意被勾引的?遇见冤情本郡王能坐视不理?
堂中顿时一片死寂。
旁听的百姓更是窃窃私语,谁不知道明郡王不近女色,已过及冠房中无一人,连他身都近不了,谈何勾引。
明郡王不过就是为臣民伸冤而已,哪有什么狐媚子手段,这种说法简直就是侮辱明郡王!
唯有陆知景朝萧瑢投去极具深意的一瞥。
可是事实啊,就是被勾着了!
还越陷越深!
于是后来审着审着,这个案子就成了他们造谣明郡王,陆家小公子,大理寺正品行不端,风气不正。
十几个人当场被下了狱,顺天府派官兵大街小巷搜捕,但凡诽谤者尽数被抓。
宗全还派了人前去将被逼得要削发的姜三姑娘追了回来。
亲耳听了堂审的百姓纷纷奔走相告,怒骂那造谣之人居心叵测,平白污人姑娘清白,简直该死。
短短几个时辰,风向巨变。
姜家姑娘从狐狸精变成了受害者。
姜八姑娘悬梁自尽命在旦夕,官府的人追去寺庙时姜三姑娘头发已经剪掉一截,全然没有做戏的嫌疑。
如此一来更是惹人怜惜,都道姜家姑娘性子刚烈。
一场灭门之灾无形中化解。
与此同时,宫中
一位嬷嬷正将这所有的事朝上位者一一禀报,罢了道:“娘娘,事已至此,我们该如何?”
屏风之后半晌后才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姜家倒是个有本事的。”
她精心策划的一局棋算是毁了。
“罢了,先放放。”
“是。”
-
寺庙
姜蔓随府衙的人缓缓下山。
演戏,要演的像才有人信,她不少一截头发堵住悠悠众口,难保后头不会再生事端。
好在她头发多,不仔细瞧也瞧不出来。
临近年关山中极寒,她身上的披风好似没有太大的作用,走至半山腰一片梅林时,她突然朝府衙的官兵致谢,言剩下的路自己走便好。
顺天府特意派官兵来拦人也是做做样子,全她的名声;人来了就成,是不是一路回去并不重要。
顺天府的官兵对此也心知肚明,自不会拒绝,告辞后便先行一步。
跟在姜蔓身边的是她的贴身丫鬟鹃儿。
她看着姑娘被剪掉的那一截断发,心疼的眼睛泛红。
“你在此处,我一个人静静。”姜蔓朝她道。
鹃儿只当她心情不佳,想一个人去梅林散散心,便点头应下。
姜蔓沿着小路走向梅林,却没有往深处走,她停在了一颗梅树下。
她目视前方,轻声道:“是陆公子吗?”
她方才无意中往林间一瞥看到了一个人影,虽然她看过去时他快速的躲开了,但她还是看到了。
她能认出来,是因为他穿的是那日在相国府外的林子中救她的那件衣裳。
果然,她的话落下不久,一道人影从梅树后现身。
正是陆知景。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朝姜蔓走去:“你看见我了。”
姜蔓往后退了一步。
陆知景一愣,静默片刻后往后退了半步,喉头微动:“抱歉。”
姜蔓微微屈膝,道:“该是我向陆公子致谢,还有,对不住。”
谢他相救,对不住,连累了他。
陆知景扯起他吊儿郎当的笑容,摆摆手:“无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人乱造谣了。”
姜蔓从官兵来拦她时就知道无碍了,但眼下陆公子出现在这里,想来解决的办法与六妹妹的计划有些出入。
若她猜的不错,应是明郡王帮了忙。
陆知景看着梅树后那张平静的面容,和那隐约可见的断发,不知为何心中微涩。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是那么鲜活的一个姑娘。
二人隔着梅树,一个低着头,一个看着对方,久久无话。
直到一阵风吹来,陆知景看见她发红的鼻尖,才道:“我...我就是怕你真的...所以就想来看看才放心,嗯,我的意思是,怕因那日的唐突连累你。”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要来,从府衙出来后,他这个念头特别强烈。
他清楚在这种关头他们不应该见面的,可他还是来了。
他轻功极佳不会被人察觉,他本想着,就在暗处看她真的没事就可以了。
没想到,被她发现了。
姜蔓轻轻点头:“嗯,我明白。”
陆公子心性纯良,若她因这件事真的削发,他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嗯,好。”一向话极多的陆知景,难得的没了话头。
“那我先走...”
“哦对了,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双双一怔。
姜蔓先回神,颔首道:“陆公子请说。”
陆知景挠了挠头,眼神闪烁道:“我,没,没事,我就是刚刚想起,我要定亲了。”
姜蔓一愣,轻声道:“恭喜陆公子。”
“不是,我是说我定了亲,我们就不会再有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有损你的名声。”陆知景急忙说了一串,可说完后又觉得这好像不是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正要继续开口,便听姜蔓道:“嗯,我会很快定亲,陆公子可安心。”
陆知景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着急,慢慢相看,终身大事要看好才行。”
姜蔓静默半晌后,抬头看向他:“好。”
“陆公子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陆知景点头:“好。”
姜蔓颔首告辞,走出一步又回头,道:“陆公子也是走这条路吗?”
若此时再被人看见,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知景知晓她的顾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是,你忘了,我会飞的,你放心,肯定不会叫人瞧见。”
姜蔓闻言轻轻点头后离去。
姜蔓转身后,陆知景脸上的笑容散去。
他盯着那道渐渐远去的嫣红背影,直到消失在尽头,都没有挪开目光。
这应该会是他们私下见的最后一面了。
他日再碰见,也只能擦肩而过。
陆知景缓缓呼出一口气,今日的天气真冷啊,冻到他鼻尖微微泛酸。
-
姜洛白回姜家时,姜滢正守在姜笙的床前。
姜笙脖颈间有一条醒目的红痕,人面色苍白,昏睡不醒。
周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时望向外头,听得院中传来动静她急忙起身迎出去,见当真是姜洛白回来了,赶紧问道:“家主,如何了?”
姜洛白:“放心,无碍了。”
周氏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姜滢此时也迎了出来:“父亲。”
姜洛白点点头,走向屋内,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姜笙。
“八妹妹还得昏迷一段时间才成。”姜滢道:“用不了多久定会来郎中。”
姜笙自然不是真的悬梁自尽,她昏迷不醒只是吃了姜滢给的一颗药,制造命在旦夕的假象,但脖颈上那道红痕无法作假,还是受了些苦。
姜洛白:“嗯。”
“父亲,可还顺利?”
待姜洛白坐下后,姜滢才问。
姜洛白看着她笑了笑:“有明郡王相助,比原计划顺利许多。”
原本只是想将借用惊马一事将高家扯进来,先用最快的速度压下舆论,再徐徐图之,但没想到明郡王会及时出面。
姜滢一愣:“明郡王?”
“是啊,不止明郡王,还有陆家公子,张大人,小郡王都来了。”
周氏与姜滢越听越讶异。
姜洛白便将来龙去脉如实讲了一遍。
周氏这才明白,救姜笙的是新任大理正,也就是那位曾经去姜家宣旨的大人。
姜滢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弯了弯。
他早早就抓了人,说明与她想的是同一个法子,恰好她弄这一出给了一个契机,这件事才能这么快的解决。
“背后的人,恐怕不会罢休。”姜洛白收了笑意,低声道。
姜滢眼神微暗:“嗯,但也说明那个人在害怕。”
姜洛白偏头看她。
“那人这般着急,是怕姜家崛起查到些什么。”姜滢。
也证明齐家的案子,很可能有没有处理干净的漏洞。
以前姜家不显那人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如今父亲做了京官,她即将入宸王府,那个人开始怕了。
周氏正要开口说什么,外头丫鬟禀报,府衙派了郎中过来。
几人对视一眼,姜滢起身走到姜笙床边,挤出几滴泪,周氏也捏着帕子轻轻抽泣。
屋里的气氛顿时就低沉了下来。
姜滢并不害怕郎中诊出什么,逢幽阁的药她很放心。
况且八妹妹脖子上的红痕不是假的,便是太医来,也看不出端倪。
果然,郎中完诊脉后,重重叹了口气:“八姑娘这情形不大妙啊。”
何止不妙,气都快没了!
他的话一落,周氏便扑到了床边,悲悸的哭出了声。
姜滢亦是泪流满面。
姜洛白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郎中安慰了几句,又开了方子便回去复命了。
真是可怜见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害人家姑娘!
很快京中便传出姜家八姑娘性命垂危的消息。
还有人看到,姜家的下人在买白灯笼了。
于是,先前造谣的人又被翻来覆去一顿骂。
一日过后,大街小巷再无半句之前那些难听的话,说的都是希望姜八姑娘化危为安,为那些黑心肝的寻短见不值当。
而如众人所盼,姜八姑娘醒来了。
“真是苍天垂怜啊。”
“是啊,幸好没事啊,可别乱嚼舌根子了,害人害己。”
“也不知那些人怎么想的,那位可是大理寺的索命鬼差,传谁不好,传他,哪来的胆子。”
“我听说啊,那位大人身上好像冒着阴气儿似的,看一眼都叫人背脊发凉,哪个姑娘敢嫁啊。”
“是啊...嘶,可别说了,我觉得冷飕飕的。”
“走走走茶都凉了,这天真是冻的人发慌。”
待几人走后,邻桌上一人皱眉道:“大人,就让他们这么说您。”
张爻顺冷笑了声:“挺好,这样案子才好审。
那人:“.....”
是啊,如今狱中的犯人一听张大人的名号,腿就先软了半截。
-
宸王府,昭和院。
“主子,这是从苏州逢幽阁买到的消息。”琅一将手中的匣子呈上,道。
萧瑢边打开,边问:“如何?”
琅一禀报道:“据南城与苏州打听到的消息,都说当年姜夫人与大公子的尸身被送回了姜家,有人远远见过尸身,认得衣裳是姜家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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