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刻后,萧瑢姜滢相拥而眠。
萧瑢:“我晚些时候让他不必再看了。”
姜滢:“嗯。”
又过了一会儿。
姜滢:“那这件事...”
萧瑢:“另寻时机吧。”
姜滢点点头,往萧瑢怀中蹭了蹭,渐渐睡去。
郡王的温柔知意他的属下是半点没学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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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烆当日就将负责押送西北饷银的官员尽数抓了,但不论怎么审问,对方都一口咬定饷银,粮草,棉衣都送到了西北军中,是镇守西北的将军亲自接的。
眼下只等琅二的消息,但京中到西北甚远,琅二至少也要半月才有消息回来。
以免打草惊蛇,萧瑢找借口将那几个官员软禁在各自府邸,不允许他们向外通消息,待琅二归来再做打算。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初。
三月初一,是萧瑢的生辰。
这日一早,萧瑢便进了宫。
陛下看重皇长孙,每年生辰萧瑢都要进宫同陛下用完午膳才回府。
宸王府也已经开始给萧瑢筹备生辰宴,因为今年只是自家人一起庆生,要简单许多,宴席几乎是由姜滢一手操持,她已连续在厨房呆了两日,只为今儿亲手给萧瑢做一碗长寿面。
姜滢从宸王妃口中得知,按照以往的惯例,萧瑢今日最早都得寅时回府,是以姜滢早早就用完午膳,带着青袅出府给萧瑢取生辰礼。
生辰礼是前两日就定下的,按约定今儿去取。
姜滢定的是一对瓷娃娃,按照萧瑢与她的模样做的,师傅的手艺极好,做的惟妙惟肖,姜滢一看便爱不释手,怕不小心磕着碰着,还让店小二多包了好几层。
取完东西,姜滢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青袅去买了些女儿家的脂粉首饰。
青袅今年已经十九,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
外嫁她自是舍不得的,但若能嫁给萧瑢身边的其中一个,那就是最好了。
就算他日事情暴露,萧瑢恨她欺骗他,也不会对属下的妻子动手,青袅也能逃过一劫。
虽然眼下青袅还未与琅一培养出感情,但这种事来日方长嘛,说不定朝夕相处着,就日久生情了呢。
所以姜滢决定替青袅好好打扮打扮。
她无视青袅的惶惶不安,挑了许多脂粉首饰后,又给她选了好几匹漂亮的布。
而就在姜滢笑盈盈的等着绣娘给青袅量尺寸时,空气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兰香。
她的笑容渐渐散去。
眼前红衣飘过时,留下一阵沁人的兰香,还有一张塞到她手里的纸条。
“娘子要选些什么料子?”店铺的伙计见进来一位貌美的女子,招呼的格外热情。
“随便瞧瞧。”
“好嘞,娘子随便看,这边都是我们店铺新到的样式。”
姜滢立在门框边,看了眼正在挑选布匹的幽兰护法,背过身打开了纸条。
‘明郡王遇刺,红瓦巷’
姜滢猛地抬头看向幽兰。
幽兰漫不经心的朝她勾了勾唇,转眼便指了一匹料子:“这个还不错,打开我瞧瞧。”
“好嘞,娘子稍等。”
姜滢紧紧攥着纸条,心中正进行天人交战。
她去还是不去!
若去了,他有危险,她做不到置之不理,可如此一来她会暴露!
但若不去,他出了事怎么办。
“刺客可厉害了呢。”幽兰突然道。
伙计一愣:“娘子说什么?”
“哦,我说这匹布我要了。”
姜滢深吸一口气:“一百两!”
伙计一怔,瞪大眼。
幽兰挑眉:“一千。”
伙计整个人僵住,他看着手里的布:“这...”
一千两能买他们好几个铺子了!
两位娘子这是作甚!
姜滢面无表情:“....”
一千两!
她怎么不去抢!
青袅注意到不对劲,朝姜滢走了过来:“姑娘,怎么了。”
姜滢咬咬牙,朝伙计道:“请问,红瓦巷怎么走。”
伙计回神,殷勤回答道:“离这儿不远,穿过那条街往左走,看到一片红砖瓦的地方就是了。”
姜滢道了声谢,抿着唇转身匆匆离开。
幽兰护法是穷疯了不成,还是又为了谁一掷千金了!
救个人就要一千两!
倒也不是说萧瑢不值一千两......
主要是幽兰护法觊觎萧瑢已久,要是趁人之危如何是好。
所以,还是她自己去救吧!
姜滢如此说服自己后,让青袅去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和幕笠,她在马车上换上,又套上了先前出府的外裳和披风。
若需要动手,她在暗处脱下披风外裳,用慕岁的身份救他。
若不需要她动手,她就可当作是恰好路过,也不会惹来怀疑。
姜滢朝青袅耳语一番后,青袅打开车帘同车夫指了指:“去那条街,再买些糕点回去,要快些,万一郡王已经回府了。”
车夫应了声好,挥鞭赶着马车疾驰而去。
很快便到了另一条街,青袅吩咐马车夫在此等候,与姜滢前往红瓦巷。
临近红瓦巷时,姜滢道:“你随意寻个铺子挑些东西,过一会儿再去寻我。”
青袅点头:“奴婢明白。”
姜滢脚步越来越快,他已经听见了打斗声。
琅一昨日离京接应琅二,卫烆这两日好像在忙别的什么,所以今日他进宫时身边只有阿礼。
若非如此,她不会来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说:
来了呀,下章文案
女鹅:我没有舍不得一千两,真的!
第66章
姜滢立在红瓦巷口, 呆愣愣的盯着眼前一幕。
浓浓的血腥味穿过幕笠钻进鼻尖,朦胧的素白之后满是刺眼的鲜红。
那人提着被血浸染的刀立于血海尸身中, 锋刃划过刺客的脖颈, 穿过身体,一次次飞溅出来的血将他的宫袍染得通红,两边本就鲜艳的红墙溅上一串串血珠, 让人毛骨悚然。
显而易见,无需她以暮岁的身份出现, 他已然能解决这场看起来很棘手的刺杀。
皇长孙萧瑢温文尔雅, 谦谦君子, 与之相处让人如沐春风,这是外界眼中的明郡王。
亦是姜滢心中的萧瑢。
除却初见到时的冷漠和她曾误会的贪恋美色外,她眼中的萧瑢, 温柔知意, 端方雅正, 轻而易举就能叫人沉浸在他所织出的温柔乡里, 难以自拔。
可如今她眼前的萧瑢, 好似颠覆了她先前对他所有的认知。
他那双温和疏离的凤眸中染了血红,充斥着无尽的杀意与戾气。
都道张爻顺阴森可怖,然这一刻的明郡王比他更甚,他仿若是提着那把刀从十八层地狱一路杀到了人间,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原来他的温和儒雅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也是,皇嗣众多, 太子未立, 虎狼环绕中, 皇长孙若当真温和无害又怎会安然至今。
所以先前与阁主的那一战, 他并未真正动杀心。
大抵是太过惊诧,姜滢都没注意到杀戮是何时停止的。
她回过神来时,他已提着滴血的刀缓缓朝她走来,沿路留下一串血脚印。
他要杀人灭口。
这是姜滢当下的第一反应。
待她冷静下来后忙摘下了幕笠。
他今日过生辰,她穿的外裳狐裘都是新的,他没见过,加上戴着幕笠,她怕他没认出她来动了手。
幕笠落下,眼前是熟悉的容颜,萧瑢眼中却无半分意外,他早在看见她时便认了出来。
那是他同床共枕过的新婚妻子,他如何会认不出;她往他面前一站,即便是身着新衣,戴着幕笠,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只是那张平日总是挂着笑意的小脸上,此刻满是惊惧,诱人的樱唇也在微微发颤。
遇刺时萧瑢的心态都很平和,可这一刻,他有些懊恼,他好像,吓到她了。
姜滢紧紧捏着幕笠,一动不动的盯着向她走来的人。
他离她越近,她看的就越真切。
那张犹如鬼斧神工雕琢的脸上沾了很多血,染红了他的一只眼睛,将长睫也浸成血色,掩盖了他所有的温和。
但不论眼前的人此时看起来有多可怕,姜滢始终未曾后退一步。
她很害怕,但好像又笃定,他不会伤她。
萧瑢停在姜滢面前,无声盯着她半晌后,用手背沾了血的手捂住她的眼睛,温柔道:“乖,当作没瞧见可好?”
见到了他这样弑杀的一面,她会不会因此对他生惧。
若能忘了,就好了。
眼睛被覆盖的一瞬,姜滢看见了他手中的刀。
她点头如捣蒜,毫不犹豫:“...好。”
那挂着血珠的锋刃好像在叫嚣着,她若敢说半个不字,它就要立刻砍向她的脖子。
巷口在此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官兵到了;大约是有人听得动静报了官。
萧瑢扔了手中的刀,在官兵到来前从姜滢手中取过幕笠替她戴上,将她拦腰抱起。
过来的是金吾卫,正在巡街时听得有人报官就急急赶了过来。
金吾卫将要出口的呵斥在看清面前的人后尽数咽了回去,换成一声惊惧的:“明…明郡王?!”
若非他因公务见过明郡王不止一次,铁定也认不出眼前被血糊了半张脸的人,就是温润如玉的明郡王。
萧瑢瞥他一眼,声音冷冽:“没有活口,给你们十日,查出是谁要刺杀本郡王。”
金吾卫心中一惊,连忙拱手应下:“是!”
萧瑢抱着姜滢大步离开时,正撞见在寻找姜滢的青袅。
青袅短暂的错愕后,忙追了上去。
一众金吾卫望着萧瑢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待萧瑢的身影消失在街头,他们才纷纷走向巷中,看清眼前这一幕后,所有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其中一人瞪大眼,惊呼道:“这...这得有百来人吧,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要致明郡王于死地!”
久久的沉寂后,一金吾卫道:“查不出线索,十日后死的就是你我。”
余下的人一听当即正了神色,默默地踏进巷子,去血海中刨尸身,试图从这里寻找出线索。
萧瑢抱着姜滢回来时将马车夫吓得够呛。
侧妃不是去买糕点么,怎么郡王也在,还浑身是血!
但车夫不敢多问,连忙赶马车回宸王府。
上了马车,姜滢摘下幕笠,一声不吭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替萧瑢擦他连脸上的血迹。
萧瑢便垂眸眼也不错的盯着她。
她的手隐隐发颤,唇瓣紧抿,好似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萧瑢眼神微沉:“吓到了?”
早知她会来这里,他就不该将那些人引到红瓦巷。
皇祖父精神不济,用了午膳与他说了会儿话便放他出宫了,刺客是他出宫后遇上的,他察觉到暗处隐藏的人不少,街头人多他怕伤及无辜,便将人引到稍微僻静的巷子来。
没成想,竟被她撞见了。
姜滢飞快摇头,却依旧不敢吭声,羽睫也颤的更快了,眼眶上还挂着泪珠儿,要落不落的。
显然是吓得狠了。
萧瑢沉默半晌后抬手阻止她为他擦拭。
他解开腰封,将带血的外裳脱掉,又擦拭了手上的血迹后,才攥着姜滢的手将她轻轻带进怀里,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背,温柔的哄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脸贴着他干净中衣上的姜滢,眼中的泪蓦地的就滚落下来。
只是她的眼里无半分惧意。
闺阁姑娘亲眼目睹这般惨烈的杀戮不可能不怕,为了不让他生疑,她便装作惊吓过度的模样,可他的反应,让她鼻尖一酸实打实的落了泪。
他安抚她时都不忘脱掉带血的外裳,好像生怕她沾上血腥,她的欺瞒利用与他的温柔体贴相较之下,她心中愈发的难受。
她好想告诉他,她不怕,她可以提剑与他并肩作战。
但她终究是不敢。
他喜欢的是温和乖巧的她,是柔顺婉约的她,是双手干净的她;不是穿梭在黑暗,手起刀落沾满血腥的她。
胸膛处传来温热的湿意,萧瑢微微顿了顿,语气愈发柔和:“乖,不哭,没事了。”
听得这话,姜滢的泪落得更凶了。
他怎么这么好,怎么会待她这么好。
他越好,她心中的罪恶感就越浓,浓到心开始隐隐做疼。
突然,鼻尖钻进一股血腥味,比他穿着外裳上时还要浓烈些。
姜滢猛地回神,连忙推开萧瑢,语气焦急道:“你受伤了!”
那巷子里少说也有百人,他再厉害也难免会伤着,她竟然此时才想起来!
姜滢边说边着急的四处查探,很快就发现了几处伤;手臂上有些刀伤,最严重的则是后腰上那一处,此时还在不停的往外渗着血。
“无妨,不严重。”萧瑢见她急得直落泪,反倒安慰道。
姜滢含泪瞪他一眼,声音哽咽:“你都受伤了,方才还抱我!”
萧瑢此时唇色已有些发白,却轻轻一笑:“我再是受伤,也抱得动夫人。”
姜滢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同自己生气,也不再搭话,只是吩咐车夫:“再快些,郡王受伤了。”
她翻出方才换下的一件外衫,撕了几块布条隔着萧瑢的衣裳紧紧缠住他的伤口止血。
萧瑢任由她为自己包扎:“不怕我了?”
姜滢动作一顿,很快便又继续,头也没抬道:“我何时怕你了。”
萧瑢没作声。
待包扎好后,姜滢才小声解释道:“方才只是一时吓到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萧瑢闻言一直紧握的双拳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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