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因此惧他。
“抱歉,下次不会再让你瞧见了。”萧瑢神色微松,温和道。
姜滢皱了皱眉,抬眸看他。
还有下次?
他被玉红梅所伤的腰腹上如今还留着疤,前几日与阁主打一架肩膀的淤青也还未散,今儿又添了这么多的新伤,若有下次还不知又要受什么伤回来。
“我不怕。”姜滢下意识抓住萧瑢的手,落下一滴泪:“只要你别再受伤了。”
有什么架她愿意替他打。
“你知道是谁伤你吗?”姜滢咬着唇,直直盯着萧瑢,坚定的眼神中带着愤愤不平。
她一定要去为他报这个仇!
萧瑢还因那句“只要你别再受伤了”而发愣,又听她问这话,心中愈发柔软。
“怎么,听夫人这意思,要去为我报仇吗?”萧瑢见她一脸激愤,忍不住打趣道。
姜滢闻言顿了顿后,失落的垂眸:“只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一定要打回去。”
萧瑢被她逗的愉悦一笑:“怎么打回去,像在珠翠阁抢珠子那样?”
姜滢:“……”
她抬头瞪着他!
他怎么就是不信她真的没有在珠翠阁打过架呢?
被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瞪着,萧瑢招架不住,捏了捏她的手,低头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夫人心疼我,我已经报了仇了,夫人不用担心。”
“你别动,扯着伤口了。”姜滢急忙道。
萧瑢眼中柔情似水:“好,我不动。”
明郡王过份的乖顺让姜滢脸颊微烫。
她不满的瞪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这人还来撩拨她!
他的温柔乡,她很遭不住。
姜滢遂岔开话题:“对了,我刚才要是不摘幕笠,你知道是我吗?”
“知道。”
姜滢本是随口一问,可得到这个答案后,她心中突地生起一股后怕。
若她戴着幕笠他都能认出她来,那若是方才她真的动手了,岂不是…
可是,上次与他交手他并未认出她啊。
姜滢压下心中的恐慌,故作好奇问道:“为什么,我都戴着幕笠啊,这件披风你也没见过。”
萧瑢勾了勾无甚血色的唇,意有所指道:“我们已是夫妻,我对夫人的…身形自是了如指掌,怎会认不出?”
姜滢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当即就闹了个大红脸,飞快转过身气呼呼道:“登徒子!”
萧瑢刚想要挪过去抱她,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只抬手戳了戳她的手臂,无辜道:“我说的是实话,夫人生气了?”
姜滢:“……”
她侧目瞥了眼戳她手臂的手指,心头的气顿时消了个干净。
这人…这人简直是…太会招人了!
姜滢拼命压抑住想转身抱他的念头,微微抬着下巴道:“依郡王的意思,要是…要是不是夫妻,就认不出了?”
萧瑢闻言略作沉思。
他像是觉得抬着一根手指头没有着力点有些累,索性又加了一根,就从戳姜滢的手臂变成了牵住姜滢的袖子。
姜滢目睹全过程:“……”
他竟然还会撒娇!还这么会!
要命了!
“成了婚,对枕边人自最是了解,不论作何打扮,都较容易认出。”萧瑢徐徐道:“再者,对心爱之人,更是能一眼分辨。”
姜滢微微一怔。
所以先前交手未曾认出她,是因为那时他们还没有…成婚,她也还不是他心爱之人,所以他才认不出。
而现今日他能一眼分辨出,则是因他们成了婚,她是他心爱……
姜滢心思骤停。
他方才说什么?!
她是他心爱之人!
姜滢紧紧攥着双手,心跳如雷。
“所以,夫人消气了吗,可以转过来了?”
姜滢强压下躁动不安的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的转过了身。
殊不知,她双颊上的一片粉红出卖了她此刻的心境。
萧瑢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脸皮当真是薄的厉害,他不过是一句随心而出的表白心迹的话,怎就羞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很可爱。
姜滢因低着头,目光便落在了他牵着她衣袖的手指上,大概是脸上的滚烫烧到了脑子去,她来了句:“不成想郡王竟还会撒娇。”
说完她就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
姜滢头低的更低了。
萧瑢也愣了愣,半晌后:“…夫人方才不让我动,所以我只能…”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看着面前越来越低的脑袋:“夫人喜欢?”
姜滢连忙摇头:“才没有。”
萧瑢挑眉:“是吗。”
“是!”
“可是,我怎么觉得夫人像是很喜欢?”萧瑢微微偏头,捏着姜滢衣袖的手指轻轻上下动了动:“是不是啊,夫人?”
姜滢终于忍不住了,她抬头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唤了声:“郡王。”
她怎么会不喜欢呢,简直要喜欢死了!
可是他受着伤,这样撩拨她,对谁都不好,不是吗?
姜滢正要继续说什么,牵住她衣袖的手便突然滑落了下去,姜滢面色一变,在身边的人倒下去的那一刻,她飞快倾身将他拥在怀中,焦急唤道:“郡王!”
萧瑢倒在她怀里,想要抬手去安抚她,可实在没什么力气,只气若游丝道:“别怕,我没事。”
姜滢眼眶霎时就湿润了,她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努力镇定下来,点头道:“嗯,我不怕,你也没事的。”
萧瑢勉强扯出一抹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彻底晕了过去。
姜滢急忙朝车夫喊道:“快,再快些!”
“是!”
姜滢此时突然感觉不对。
上次被赤亡伤的那般重他都没晕过去,这次怎么会……
她想到此,连忙调整了姿势,轻轻揭开萧瑢手臂的衣袖。
在看到伤口发黑时,姜滢眼神骤冷。
果然是有毒!
他强撑到现在,一直哄着她,是害怕吓着她。
姜滢重重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盛满了杀意。
今日之仇,她定要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
第67章
明郡王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一时间众说纷纭,猜测不断。
陛下震怒, 命三司并查。
太医院院首亲自到了宸王府。
昭和殿寝殿
江山图屏风后, 宋院首正给床上昏迷不醒的萧瑢诊脉,姜滢跪坐在一旁伺候着,宸王沉着脸搀着双眼通红的宸王妃等候, 萧倾面色冰冷的守在床边。
昭和殿上下陷入一片死寂。
近年来,宸王府遇刺并不鲜见, 且多半都是冲着萧瑢去的, 可从未有一次是让他躺着回府的。
他身边有卫烆和两个贴身暗卫, 多数刺客都近不了身;偏这次两个暗卫先后离京,卫烆今日又领了差事没有跟着,这才叫人有机可趁。
卫烆得到消息已急急归来, 此时正跪在殿外。
眼瞧着宋院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宸王府的主子们一颗心也就跟着往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 宋院首才起身。
姜滢忙将萧瑢的手小心的放回软被, 抬眸紧张的看着宋院首。
“宋院首, 如何?”
宸王抬手免了宋院首的礼,急急问道。
宋院首面露难色,回道:“回禀宸王,郡王伤口都不深,没有大碍,昏迷不醒是因伤口有毒。”
几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听得后半句时又纷纷变了脸色。
萧倾眼中一片寒光:“什么毒?宋院首可能解?”
宋院首闻言无声一叹, 沉疑了片刻才道:“此毒臣没有见过, 很有些刁钻, 臣没有太大的把握, 只能先开方子一试。”
宋院首的医术乃整个太医院之首,连他都无甚把握,可想而知此毒有多棘手。
“宋院首有几成把握?”宸王沉声问道。
宋院首如实道:“最多三成。”
这种情形下太医院口中的三成,那几乎就等于没有把握。
宸王妃听了这话,当即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王妃!”
“母妃!”
寝殿内当即就乱成了一团。
萧倾便朝宸王道:“父王,您先送母妃回去,这里有我。”
宸王也不耽搁,抱起宸王妃朝宋院首郑重道:“宋院首,定要为我儿解毒。”
宋院首忙拱手应道:“臣定尽全力保郡王性命。”
萧倾看了眼守在萧瑢床边无声落泪的姜滢,朝宋院首道:“院首这边请。”
宋院首颔首:“是。”
二人移步至外间开药方,内间便只剩姜滢,青袅与阿礼。
姜滢抬手抹泪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青袅,后者会意,上前将她搀起来,轻声安抚:“姑娘宽心,郡王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姜滢不动声色的接过青袅暗中递来的一颗药,青袅适时的侧身挡住了阿礼的视线。
姜滢俯身借着替萧瑢掖被子将药塞进他嘴里,她的手掌快速划过他的下颚,咽喉外,用内力将药化开,确保药顺利进入他的体内。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发生在眨眼间。
阿礼此时心头一团乱麻,急的不停往外间瞧,祈祷宋院首开出的药方真能解了主子的毒,自然没有注意到姜滢的动作。
小半个时辰后,萧倾亲自端着药进来了。
姜滢忙起身迎上去:“郡主,我来吧。”
萧倾没拒绝,将药递给她。
姜滢半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用汤匙给萧瑢喂药,可人毫无意识药根本喂不进去,尽数从唇角流了出来。
阿礼在一旁急得不行:“药喂不进去,这可这么办。”
萧倾紧紧皱着眉头。
姜滢沉默了几息后,将汤匙递给青袅,就着药碗喝了一口药然后俯下身子。
萧倾与宋院首一愣后,先后挪开了视线。
阿礼也没敢再看,微微侧过头。
因此他们并不知晓姜滢并未真的将药喂给萧瑢,而是暗中吐在了绣帕上。
她方才给萧瑢喂的那颗药,是逢幽阁独有的,千两一颗的解毒药,名唤浮香丸,可解百毒。
浮香丸不仅价格极高,还很是稀有,阁中每年只售十颗,她这颗是去岁生辰前买到的。
当她听宋院首说没有把握解毒时,便决定将这颗药给他,但她不大懂药理,不确定宋院首开出的药方是否会和浮香丸相冲,便不敢将这碗药喂给萧瑢。
青袅离的最近,知道姑娘没有将药喂给郡王,她大约能想明白缘由,只是有些担心,姑娘方才喂药时是否有吞下过汤药。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解毒的汤药大多有以毒攻毒的效用,若进了姑娘腹中,定会伤了身子。
姜滢的确喝了些进去。
绣帕不能容下一整碗药,她还漏了些在枕畔,但想到宋院首待会儿要上前诊脉,不敢太过怕露出端倪,只能吞了几口。
好在这是第一道方子,宋院首用药没敢太过,虽含了些毒却并不烈,但这毕竟是毒,她很快便感觉腹中滚烫的厉害。
不过,尚还能忍。
喂完药后,宋院首每隔小半刻便上前诊一次脉。
越往后,宋院首的神情便越古怪,直到一个时辰后,宋院首才又惊又喜的禀报道:“姜侧妃,郡主,郡王的毒解了!”
这毒太过刁钻,他未从见过,心中全然没底,也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才第一副药就将毒解了!
宋院首一边庆幸,一边陷入自我怀疑。
难不成,自己的医术又精进了?!
萧倾闻言大喜:“当真?”
不是她不信任,就在一个时辰前宋院首还说无甚把握,可这第一个方子就解了毒,实在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当真。”宋院首忙道:“臣已再三确认,郡王体|内剧毒尽散。”
且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余毒都不曾有,就好像从未中过毒一般。
萧倾轻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紧攥在腹间许久的双手终于放松下来,客气道:“多谢宋院首。”
宋院首赶紧回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礼受之有愧。
姜滢也松了口气,浮香丸虽说可解百毒,但这世上奇毒不少,浮香丸解不了的毒也是有的。
好在,这千两花得值。
姜滢按下心思,温声朝宋院首道:“劳烦宋院首再开一道药方。”
宋院首回过神,忙道:“是,是该重新调整药方。”
姜滢自颔首致谢。
萧倾这时才发现姜滢的脸色过于惨白,遂朝宋院首道:“家嫂想必是方才受了惊吓,还有劳宋院首为家嫂诊诊脉。”
此话一出,姜滢与宋院首同时一怔。
家嫂?
那该是郡主唤明郡王正妃的!
宋院首能做太医院之首,自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很快便恢复如常,同姜滢恭敬道:“不劳烦,这是臣应做的。”
看来这姜家啊,前途不可限量。
姜滢却一时半会儿难以平静。
郡主为何会称她为家嫂?
但此时此刻又好像不是思忖此事的时候,她努力压下那股躁动,语气和软道:“我身体无碍的,眼下郡王未醒,还是先紧着郡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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