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扰了清梦。
一大早被吵醒,觉也没补成,不打一架难解心头只恨!
姜滢错愕的看着曲拂方:“....”
阁主这是作甚?
她慌忙看向萧瑢,想要解释,却见萧瑢气定神闲道:“多谢。”
姜滢眨眨眼,将话咽了回去。
曲拂方拧着眉头:“嗯?”
“多谢你这些年如兄长一般照顾她。”萧瑢。
曲拂方当即反驳:“什么叫如兄长一般,她是姜慕年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就是她兄长,岁岁,你说是不是!”
猛地被人如此唤,姜滢当即愣住。
她当然知道阁主此时叫的不是逢幽阁慕岁,而是姜慕年的妹妹,岁岁。
自那年后,再无人这般唤她。
萧瑢手指微曲,岁岁,是她的乳名?
“你只是将滢滢当作妹妹,并未有他念。”萧瑢声音平稳道:“如此激我,若只是为了与我打一架,我可以奉陪。”
曲拂方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明郡王这么善解人意的?
“就当作,感谢你这些年对夫人的照顾。”
曲拂方:“...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对味儿?”
有这种谢法么?
萧瑢勾唇:“现在打?”
曲拂方当即要站起身,姜滢连忙道:“阁...”
二人同时望向她。
姜滢咬咬牙:“哥,现在不合适。”
曲拂方的起床气彻底一扫而空,他长叹一声,自得道:“唉,算了,妹妹不让,他日再打。”
萧瑢默默地的看着姜滢。
姜滢半晌憋出一句:“夫君。”
萧瑢这才满意的转过头。
姜滢:“....”
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就变得幼稚了起来。
她的心绪因此渐渐的平复下来。
她抬眸看向屏风后的床榻,兄长醒来,真的会想起当年的一切吗?
作者有话说:
来啦,么么哒
第88章
夜幕降临, 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眸,此时已无半分光彩, 泪划过眼尾落入枕畔。
绵延不断。
他想起来了, 他不是萧延泽,他叫姜慕年。
苏州,姜家长子。
他随母亲赴外祖父寿宴, 圣旨突临,大批官兵涌入齐家, 鲜血染红了整个府邸, 外祖父与舅舅们第一时间便要送他与母亲离开, 可是被人拦下了,那人二话不说就下了杀手。
舅舅护着他和母亲一路奔逃,死在了乱箭下, 母亲在危机关头, 将他与府中一个与他年纪身形相当, 已经死在乱刀中的少年人互换了衣裳。
在错乱无章的记忆中, 那些人追上来前, 母亲将他推入湖中,抱着那具被毁去容颜,换了他衣裳的尸身,死在他的眼前。
齐家的那片湖是活水,连着城外。
他会泅水,原是可以顺着河流逃生。
可他在落入湖中时,碰到了脑袋, 再之后的那段记忆有些模糊。
他被人从湖边救起时有过短暂的意识, 救他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 提着一把很大的刀。
再次醒来, 他已在平亲王府的庄院,成为了五公子,萧延泽。
忘记了深仇大恨,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十余年的锦衣玉食。
姜慕年闭上眼,心痛如刀割。
他恍然想起那一天,他看见一条巷中,明郡王拥着一位女子亲吻,当时便觉很不妥,持着长辈的身份特意将他的人召来训斥一顿。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事后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要那样做。
如今看来,却是因那血缘的牵绊。
他捧在手心疼爱的妹妹,嫁到了明郡王府,成了侧妃。
姜家也到了京城。
他几乎不用思量便知道,姜家来京城,妹妹嫁明郡王府,没那么简单。
原本该他去做的事,落到了妹妹身上。
该他承受的一切,也都是妹妹替他背负着。
‘听说那日在刺客手中救下王妃的女子是姜侧妃,真是没想到,姜侧妃明明那般柔弱,竟能与那些几百凶残的杀手厮杀’
‘要说这姜侧妃,命运也是曲折,才几岁母兄就惨死,因此大病一场差点儿没救回来,后来又去鹤山养了几年病,回来不久姜家又遭了难,所幸遇见了明郡王,这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谁知又与’
“我听闻啊,明郡王将这位侧妃看的极重呢”
这是他回京后,白宿在他耳边念叨过的话,当时他只是听听便罢,而如今...
姜慕年抬手捂着心口,感受着那钻心的痛。
若真的是妹妹,那她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那可是姜齐两家最宝贝的明珠啊。
若齐家没有出事,若他与母亲都在,她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齐家的表姑娘,更不可能委屈做那郡王侧妃。
他曾承诺会护她长大,会送她出嫁,都食言了。
姜慕年隐忍的轻泣出声。
那株桂花树可有长大,妹妹没有等到他,一定哭上了许久吧。
这些年,妹妹都是怎么过的。
姜滢立在门边,听着里头传来压制的呜咽声,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兄长早慧,骨子里带着几分傲气,绝不轻易示弱,如今哭成这般,显然是已经都想起来了。
姜滢收回叩门的手,默默地退回廊下,安静地靠在红柱旁等着。
萧瑢与曲拂方立在不远处的亭中,并肩望着这一幕。
习武之人的耳力非同寻常,即便房中的声音极小,却还是尽数落入他们耳中。
过了许久,萧瑢才开口:“姜大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曲拂方眼底忧色略减,负手缓缓道:“是个才情过人,傲骨铮铮,心思玲珑的狐狸。”
萧瑢微微侧目:“?”
狐狸?
“你是想说,他温和内敛,很是无害?”曲拂方挑了挑眉:“但,你惹他试试?”
萧瑢眸光微闪:“.....”
曲拂方眼神一凝,惊道:“已经惹了?”
萧瑢没再吭声。
几年前,就...得罪了。
那时候,他以为他是小王爷,并不知道回来的萧延泽已是姜慕年,便命卫烆去拆了他的马车轮,让他在烈日下徒步许久。
当时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报复错了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大舅哥。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他同滢滢讲过...
萧瑢想到此无声一叹,对曲拂方好奇的追问充耳不闻。
又过去了约小半个时辰,寝房内才有了其他动静。
二人几乎是同时往前跨了一步,但随后又都停住。
竟有种难言的默契。
姜滢紧紧盯着房门,好似能透过门看见些什么。
她没有等太久,门便从里头打开。
她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姜慕年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姜滢,先是一怔后,眼眶又开始泛红。
兄妹二人红肿着双目对视良久,姜慕年才一个大步跨出来,一把将姜滢抱进怀中,哽咽道:“抱歉,哥哥回来晚了。”
姜滢顷刻间便已是泪流满面,她紧紧抱住姜慕年,哭着摇头:“不晚,只要哥哥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哥哥活着,就已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她想过,就算哥哥再也想不起来了,也无妨,只要哥哥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二人没再言语,无声的拥抱着彼此。
这个拥抱迟到了十一年,但好在,姜滢终究还是等来了。
她舍不得松开手,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真实的感受到,哥哥是真的回来了。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曲拂方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掩去眼角的水光。
至亲之人历经曲折之后的重逢,永远都是那么的美好。
萧瑢却始终没有挪开目光。
她的哥哥回来了,他为她高兴。
如果,她不要再哭就更好了。
今日她已经哭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姜慕年才松开姜滢,温柔的为她擦去眼泪,轻声问道:“岁岁是何时知道的?”
姜滢默了默,用娇软的声音徐徐道:“很久之前,我在街上见过哥哥一面,当时就认出来了,可是很快哥哥就不见了踪影,我寻了哥哥好久,都没有半点消息。”
姜慕年手一顿,眼中满是心疼。
“后来初雪,我又看到了哥哥。”姜滢:“但是追上去时,哥哥却已经转身离开了,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哥哥是平亲王府的五公子。”
“皇家血脉不容出半点差池,我便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姜慕年声音微哑:“那后来岁岁又是如何得知的。”
“昨日,我在郡王的书房见到了小王爷的画像。”姜滢如实道:“阁主教过我画像识人,我便看出画像上的人并不是哥哥,我与郡王说了,郡王便带我来了平亲王府求证。”
“可还没有见到平亲王,阁主便让人过来带我见到了哥哥。”
姜滢没有打算将逢幽阁的事瞒着姜慕年,因为瞒不住。
阁主与哥哥乃是挚友,就算她不说,阁主也一定会坦白,她没有必要说谎。
姜慕年闻言沉默了许久,才问:“岁岁,为何会嫁到明郡王府?”
姜滢眼神微闪,答非所问:“郡王待我很好。”
“是想替齐家,母亲和我,报仇吗?”
姜滢闻言微微垂眸。
她就知道瞒不过兄长。
“起先是,但是后来我与郡王心意相通,是真的想同他在一处。”
姜慕年见她不似说谎,没再继续问下去。
以往在不知情时,他听过明郡王与妹妹的传闻,除了最初有些闲言碎语,后来都是歌颂二人良缘天定,佳偶天成。
且一个人过的好不好,是能从眉眼中瞧出来的。
所以他相信,明郡王没有亏待过妹妹。
但或许,他还是有必要同明郡王谈一谈。
作者有话说:
萧瑢:也可以不谈的,拆马车轮的是我府中侍卫,不是我。
姜慕年:?
第89章
重逢的兄妹有说不完的话, 萧瑢和曲拂方也都识趣的没有打扰,等二人聊的差不多才现身。
萧瑢的身份不宜在平亲王府滞留过久, 否则会惹来过度的猜疑, 于平亲王府没有好处,所以,明郡王府的马车早在午时就已经从平亲王府离开了, 只有随行的阿礼和车夫知道,马车里空无一人。
真正的主子此时正坐在姜慕年的寝房。
殿中, 这次换成了四人临桌而坐。
气氛初时有些古怪, 而这份古怪来自于, 姜慕年对萧瑢直勾勾的注视。
对于姜慕年来说,他就好像是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而这一觉醒来, 他捧在手心的妹妹嫁人了, 还非正室。
这任谁都难以接受, 哪怕对方是郡王。
若非知道是妹妹利用在先, 且如今琴瑟和鸣, 幸福安然,他一定会当场掀桌子。
毕竟,姜家长子年少成名,乃苏州世家公子是典范,身上是有些傲气烈骨在。
他的妹妹,怎能与人为妾!
所以即便如今形势所趋,他对萧瑢仍没有很好的脸色。
而不得不说, 明郡王的心态好的离谱, 被得罪过的大舅哥这般盯着, 竟也相当的平静。
倒是姜滢略有些着急, 试图向曲拂方求救,可一转眼就看到对方托腮看好戏的神态。
姜滢:“....”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
曲拂方打圆场是不可能的,他不趁机拱火就算是仁慈了。
他只恨不得这戏越来越精彩,姜慕年当真掀了这桌子,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与萧瑢打上一架!
姜滢指望不上曲拂方,便试图自己来。
但她还没有说话,姜慕年就轻轻的抬了抬手。
姜滢:“.....”
好的吧。
她带着歉意和心虚瞟了眼萧瑢。
哥哥才回来,她舍不得惹哥哥生气,那就只能委屈下他了。
等回府,她再好好哄哄他。
萧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以示安抚。
姜滢心中顿时就暖呼呼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他真的很好很好啊。
姜慕年也将二人之间的眉眼传情看在眼里,终于,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朝萧瑢道:“多谢郡王对舍妹的爱顾,我以茶代酒敬郡王一杯。”
萧瑢遂也举起茶杯,却矮了半截,温和道:“滢滢是我的妻子,我爱顾她是应当的,这杯茶当是我敬长兄。”
姜慕年看了眼他茶杯的高度,半晌才意有所指道:“正头夫妻,我才受得起郡王这杯茶。”
姜滢身形一滞,担忧的看向萧瑢。
这是问题他们曾经谈论过,但最后都有意避开,她知道他将来定要娶正妃,也一直好生替他收着那柄如意,但内心却一直逃避,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
可没想到兄长与他初次见面,便将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
虽然她明白这样会让萧瑢为难,但不可否认她心底是有些激动和欢欣的。
因为,护她爱她的兄长回来了。
这让她有了往昔那熟悉的,依赖的感觉。
可这件事...她也不愿意萧瑢为难。
正在她想着怎么去圆这个场时,却听萧瑢用他一惯温润的嗓音道:“自然。”
姜滢一怔,猛地抬头看向他。
“过去,现在,将来,滢滢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姜滢被这句话震的脑袋一片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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