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忍耐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释放出来一般。
明姝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突然开始打退堂鼓了。
倒不是讨厌温世晏的举动, 不如说她甚至鬼使神差地生出了几分欣喜。
有一种天上的仙人为她堕入凡尘的错觉。
可仙人到底是仙人, 明姝的敬畏到底还是胜过冲动,整个人都止不住忐忑。
原先她的举动不过是想逗弄温世晏而已,谁知玩脱了,反倒是惹火上身。
眼前的人眼眸深邃暗沉, 藏着掩饰不住的欲念, 与她认知的温世晏完全是两个人。
她没由来生出一种感觉——倘若再被他吻下去的话, 自己恐怕是真要被卷进深渊了。
如此想着,明姝缓缓松开了搭在温世晏身上的手,打算结束这漫长而又磨人的相触。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绿漪的惊呼:“小姐……”
这一声叫唤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惊醒了两人,自然,也击碎了整个梦境。
明姝倏然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出现头顶绿漪的脸。
绿漪神色很是担忧,“小姐是不是哪里难受,脸怎的这么红?”
绿漪说着,又上前一步来伸出手背放到明姝额上,吓了一跳,“身子怎么也如此热?小姐,绿漪这就去请大夫……”
“等等!”
明姝从榻上坐起身来,拿了床头小案上的帕巾揩了揩鬓角细汗,心神未定地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小姐是梦魇了?梦到可怕的东西了?”
明姝想起梦境里的场景,面上顿时更热,她偏开头躲避绿漪探究的视线,含糊应道:“嗯。”
绿漪又细细看了她一会儿,终究是没多问,只去端了水进来。
正替明姝拭着手,忽听她道:“绿漪。”
“嗯?”
“我好像知道了。”明姝目光落在窗外,语气认真地道。
绿漪有些不解,“知道什么?”
明姝不答了,只在心下默默道——
她好像知道自己对温世晏是什么感觉了。
*
如梦境里一般,今日温世晏休沐,也恰好在书房。
不同的是,因着绿漪替明姝梳妆的缘故,明姝今日打扮得极妥帖,甚至可以说是入府以来最明媚漂亮的一次。
她穿了与温世晏画上那一身妃红骑装形制相近的留仙裙,发上则点了那支玉蝴蝶簪。
这身衣裳艳丽,实在惹目,明姝到书房门前,还未抬手敲门,余光瞥见一抹妃红的温世晏便先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落在门口窈窕少女身上时,温世晏瞬时顿了手中的笔。
记忆被拉回到几月前,便是自持的年轻丞相,也一时有些荡魂。
柔和的逆光下,明姝有些忐忑地立在门边,一双覆了纤长羽睫的明眸轻眨,也在看着他。
“世叔。”明姝唤道:“我能进去吗?”
温世晏略有仓促地收回了目光,低声应道:“嗯。”
明姝没有像梦里那样替温世晏研墨,而是就搬了个椅子到书案前,自己坐在温世晏对面,撑着下巴看他写字。
“世叔,洇墨了。”明姝提醒道。
温世晏眼眸一顿,这才发现手中湖笔的狼豪笔尖已在白净宣纸上留下了一团墨迹。
他索性将眼前的纸移到一边,放下了笔,问明姝:“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便见明姝皱起鼻子来,嘴巴也有些噘,“噢——原来我在世叔眼里就是只小白眼狼啊。”
不等温世晏否定,她继续道:“我在世叔府上吃世叔的、用世叔的,还被救了一命……没有别的事,我就不能来找世叔吗?我看世叔总是一个人闷着,过来陪世叔聊聊天,这就不可以么?”
温世晏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明姝说得一本正经的,颇有一副要将黑的说成白的,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
有些失笑,温世晏道:“自然可以。”
闻言,明姝又嘻嘻笑开了,可见方才只不过是在逗弄温世晏。
一举一动尽是狡黠,活像只没长大的小狐狸。
温世晏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笔开始在心的宣纸上写字。
他写,明姝便静静地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算闲恰。
不知过了多久,明姝看得有些无聊了,忽然道:“世叔,再过几日,我就该十七了。”
温世晏指间的笔又是一顿,眼眸静静落在纸上,过了好几息他才开口道:“我知道。”
“世叔知道?”明姝惊讶又欣喜,可随着而来的,心中那份猜测也愈发明朗。
她勉强压下心思,佯装出略微羞涩的姿态来:“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同世叔讨要一份生辰礼呀?”
温世晏并无诧异,只问:“喜欢什么?”
明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将发上玉蝴蝶发簪自髻上取下,递到温世晏跟前,明姝道:“世叔知道这簪子是哪家铺子做的吗?之前我无意间收得这簪子,一看便知不是迎县能有的手艺,可来奉京这么久,也没找到是哪家铺子……”
这话半真半假,明姝随口编着,注意力都分给了温世晏,一边转动手上的发簪,一边觑着他的神色。
她敏锐地捕捉到,在看清自己手上发簪的那一刻,温世晏眼眸颤了一瞬。
整个人也紧绷起来。
心下又明了几分,明姝却不急着挑明,而是叹了一口气,“世叔也不知道吗?”
温世晏眼睫抖了几下,这才恢复了神思。
不过他并没有回答明姝的问题,而是缓缓开口:“这发簪……是何人赠予你的?”
瞧,堂堂大安丞相,不也有故意装傻充愣的时候。
明姝忍着笑,道:“几个月前的一位客人。”
温世晏的眼睛盯着明姝,“什么客人?那客人……如何?”
他问得细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从未见过如此温世晏的明姝有些惊奇,便忍不住故意逗他,“客人自然就是客喽,不过真要说起来,那位闻公子人还挺好的,就是相貌有些平平,倘若他要是生了如世叔这样的好相貌,我恐怕是……”
说到这里,明姝故意停下来,不往下说了。
“恐怕什么?”
“恐怕啊……”明姝拖长尾调吊他,自己却先笑了出来,“恐怕,我就求我爹让他上门提亲,揽个如意郎君了。”
话落,只见温世晏霎时顿在了原地。
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便是连向来不露情绪的面上都沾了些霞色。
明姝看在眼里,心里的猜测已经全然落了下来。
闻念,就是温世晏。
至于为何相貌相差如此大,想来是温世晏微服走访迎县,用了些易容的手段来掩人耳目,譬如话本里常有的□□。
相较于明姝的坦然,温世晏就显得更僵硬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仓皇将目光从发簪上移开,轻声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日后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世叔又不是那个人,怎么知道我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心?”温世晏越不安,明姝便越想逗弄他,想看看他露出不一样的一面来。
他的脸更红了。
见状,明姝满意一笑,将话题转开,“过几日恰好是上巳节,世叔有好几日休沐吧?能不能……抽一天陪我去逛逛铺子?”
温世晏未立刻回答,神情似有犹豫。
“世叔~”
明姝便上前去挽他的手臂,边摇边撒泼,“世叔,你就陪我去嘛,我真的很喜欢这簪子,让暗卫护着,我一定不乱跑……”
温世晏全身的心思都被迫集中在了被明姝挽住的那只手上,思忖片刻,到底是应了下来。
“好。”
明姝笑开了,“世叔最好了!”
.
上巳节,城东街市。
明姝掀开了马车帘子,问对面的温世晏:“那铺子果真有世叔说的那么好?”
温世晏点头,“丹莹说的。”
“哦。”
事实上,明姝也并不打算真买什么簪,只不过借口约温世晏同逛而已。
马车缓缓前行,明姝便趴在窗上张望,便见一辆疾驰的马车朝这边驶了过来。
两车擦过时,对面马车一角帘子被掀起,明姝随意一瞥,便怔住了神。
马车坐着的人,有些像巫玦。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元太忙了TAT
第三十章 城外
因着一时的失神, 她久久没有将脑袋收回来。
身后的温世晏提醒道:“小心些。”
几个字如掉落在平静水面上的石子,才将明姝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顿了顿,她皱着眉头道:“世叔, 军营在上巳节也有休沐吗?”
似是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个军营, 温世晏侧头,垂眸放下书册, 不动声色地道:“锐兵营比其他军营要严格一些, 往年不休沐, 只在营中有竞技。”
“……噢。”明姝呆呆应了一声, 心底的疑惑愈发强烈了。
若是军营不休沐,那方才那个人是谁?
马车缓缓又朝前行驶了一段路程, 明姝压了又压,到底还是放不下心中那份疑虑,忍不住道:“世叔,我们能先到城东一趟吗?”
马车中静默了一瞬, 须臾, 温世晏掀起眼来看她,“找人?”
“嗯!”明姝点了点头,念及自己已经知晓些许温世晏的情意,她又补上了一句, “只是去找个朋友, 没有别的。”
有些意外她会如此解释,温世晏放在书脊上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
半晌,颔了颔首道:“嗯。”
语落,又掀起马车帘子朝外对车夫吩咐了一声, 马车才缓缓往城东驶去。
绕了好几道巷子之后, 车轮悠悠停了下来, 明姝自先下了马车,对温世晏道:“世叔,你等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说罢,拉着绿漪往巫玦家独院的方向跑去。
独院外栽了几株槐树,枯卷的树叶落了一地。
明姝也不在意是否被灰尘弄脏的绣鞋,随意抬脚扫了扫门槛之外的枯叶,又抬起指节来放到木门上叩了叩。
只是她敲了半天门,才发现自己离开时锁好的门锁压根就被没被人动过。
心底的疑云越发浓重,明姝恹恹放下了手。
绿漪虽不清楚明姝为何突然跑到这里来,却也有些失落的道:“小姐,巫玦好像不在。”
明姝失了神,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目光空空放在脚下被碾碎的枯叶之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算了。”
说着,转了身便打算回马车去,只是她才步下台阶,便见院落对面的木门被拉了开来,一个佝偻的老人缓缓在门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细细算来,明姝在这儿住了也不过几日,是以邻里是何人并不清楚。
此时看到如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多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将心思放到要事上来。
往前走了几步,明姝主动去搀老人跨过门槛,细声问:“老伯,您知道这家的主人近日回来过吗?”
她原先担心老人家耳朵耳力不好。还特意靠近了些问。不过那老人神思似乎还是清明的,只是眼睛有些混沌,他看了看明姝,缓缓摆了摆手,而后嘶哑的声音断续道:“不、没……有。”
“这样啊。”明姝多少有些失落,还是将人扶下了石阶,“多谢老伯。”
脚步蹒跚的老人家防备心似乎有些重,与明姝颤抖着点了点头之后,就提着篮子朝巷子走去了。
明姝一心将注意力放在巫玦的事情上,并未分与那老人过多的关注,是以也就没有发现,自墙角阴影走到巷口阳光下之后,那老人再也没了脚步踉跄的样子。
而他挽着的那个菜篮子,竹面崭新,在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
“回来了?”见明姝与绿漪如此快折回,马车里等待的温世晏有些意外。
明姝弯腰到车厢内坐好,放下了帘子,有些失落道:“人不在。”
许是没有听到那亲昵的称呼,今日的温世晏竟少了几分醋意,闻言并未如何多想,还有心绪安慰她道:“营中辛苦,归假难准,当是如此。”
虽是在宽明姝的心,可温世晏说这句话时,到底还是难免生出些僵硬的感觉来。不像是在同身边人说话,倒更像是在重要的场合上宣言。
明姝有些好笑,心中那点烦闷也被驱散了。
她悠悠取下自己发间的簪子,故意对温世晏道:“世叔,那我们先去看簪子吧。”
温世晏的面色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僵硬了下来,过了好几息,他才恢复往常的神色,道:“先出城。”
这附近也确实靠近城门,城外玩的东西也多,明姝索性也就不拒绝了。
马车驶到城门外时便停了下来,两人缓缓下了车。
上巳节的道路两边皆摆满了一些小摊子,卖花的小童与卖风筝的摊贩极多。
迎县那边的上巳节是没有这般气派的,明姝便很是惊奇的看了好一会儿。
眼见她目光落在空中高飞的风筝之上,温世晏难得柔和了神色,“买一个?”
风筝的样式都是极精致的,看起来也有趣,看得明姝原本也有些动了放风筝的心思。
只是当温世晏的声音在耳廓响起时,她便猛一下想起了前几日的梦境。
梦中她正是在相府花园中放着风筝,而后一下子跌到了温世晏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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