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被足以翻山的怒火冲昏了头脑,连夜以继日的伪装都能抛却脑后,又怎么会注意到狐酒眼中细微的变化。
狐酒“啪”地放下玉著,手边茶盏里微凉的茶水都被震出浅浅涟漪。
她眼神落在周行那双盛怒的眼睛里,平静地直视他,放缓语速,一字一句地反问:“你的人?”
周行见她终于看过来,刚想接着厉声斥责她,就蓦然被这句话堵了回去。
狐酒站起身,缓缓走近周行,眼底泛起轻嘲:“那尊贵的太子殿下可还记得,你求娶本郡主的时候是如何说的?”
“你握着我的手对月发誓,只要你没有坐上皇位,你就不会纳妾,更不会有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女人。”
周行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这不是因为违背了誓言的愧疚,那誓言本就是他为了骗萧酒而撒下的谎言。
周行之所以面色难看的像死了爹一样,却是对狐酒的斤斤计较,以及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谎言感到难堪。
乃至,她随随便便就把楼轻轻杀了这件事。
都让周行觉得她在挑衅他,狐酒所做的一切就像无形的巴掌,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胀痛仿佛真实存在。
周行这个反应,就很像现代靠老婆和岳父发家的凤凰男。
都有一颗敏感卑劣的玻璃心,在对待自己的老婆和老婆的娘家人时,最为明显。
狐酒可不管他的脸色难不难看,她玩味地弯了弯唇,衬得艳丽的面容更是神采飞扬。
她细眉一挑,言语极其张扬嚣张:“就算本郡主不计较你违背誓言的事,你嘴里的那个女人可是在新婚之夜要刺杀我呢。”
“证据我还让人妥善保管着,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拿到父皇面前去,那个女人来找我时,更是用言语挑衅我太子妃的名头。”
微微一停顿,欣赏了片刻周行憋得跟个王八似的脸色。
狐酒一脸无辜,语气更无辜的说道:“她还指明了说背靠的那颗大树是您——太子殿下。”
“当时许多宫人都听见了,本郡主怎么能容忍她污蔑英明神武的您,还试图恶意挑拨我和太子表哥日月可鉴的感情……”
感情两个字被狐酒拉长了尾音,说着,她嘴边漾开一抹愉快地笑容:“所以,本郡主亲自用刀割了她的脖子,血都不小心溅到我的脸上,脏死了。”
周行双目怒瞪,凝视着眼前让他感觉无比陌生的女人,他高抬手臂,指着狐酒的手抖如筛糠。
周行恨不得立刻一纸休书,休了这个以下犯上,心思恶毒的女人。
但理智在脱缰的边缘回归,想起萧知玉背后的权力,周行将种种愤怒和悲痛的情绪都咬牙咽了回去。
只隔空用手指点着狐酒,愤愤道:“好,你好的很。”
话罢,便猛地一甩袖,大步流星地离开,如来时一样。
狐酒立于原地,她想起方才周行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没意思地摇了摇头。
“郡主,您和太子殿下闹别扭了?”
在周行自桌边坐下的时候,双禧就很有眼色的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因此并没有瞧见一场大戏。
如今见周行脸色阴沉的大步离开,双禧小跑着走进来,担忧的询问。
“无事,不必在意他。”
狐酒无所谓的回了一句,让双禧把那块梅汁里脊处理干净,又坐下继续吃饭。
与青鸾殿内轻松祥和的氛围不同,周行黑着脸回到景和殿后,就把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
连贴身的大太监康海都没留。
烛火跳动间,周行阴沉着脸,他坐在桌子边,手里紧紧捏着一只青瓷茶盏。
从用力到手都在颤动的力道,就能表明他心里此时有多憎恨狐酒。
但是周行的理智清楚,他不能明面上对着狐酒发火,更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为了个女人与狐酒生了嫌隙。
周行胳膊颤动着抬了抬,终是忍下了想把手里的杯子摔得四分五裂的冲动。
再说回楼轻轻的死,周行确实很喜欢楼轻轻。
只不过,他们的感情也只是刚刚开始的地步,并没有后来那么深厚深刻。
不说结局时的周行面对楼轻轻的死会如何做,就单说现在的周行,他做不到为了楼轻轻放弃那个位子。
同样做不到撕破脸皮抛下一切的报复狐酒,而后随着死去的楼轻轻殉情。
一个让他有点喜欢的女人和至高无上的皇权,对于周行这种连自己婚姻都可以利用的人来说,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权。
死了就是死了。
周行试图用这句话说服自己,楼轻轻已经死了,不知被狐酒如何处理的尸体早该凉了。
现在,他还去为一个死尸追究什么?
死人不可能复活,为了一捧土去得罪狐酒不值得。
事实证明,周行轻而易举的说服了自己,而且还用其他借口以及“苦衷”填补了他对楼轻轻的愧疚。
人死不能复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住如今的机会,一举登上那个位子,为楼轻轻的死报仇。
静默半晌,周行如此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周行:“不是我不够爱她,只是我有苦衷不能为她报仇。”
论画大饼给死人吃这件事。
楼轻轻:“听我说谢谢你,因为你,温暖了四季。”
第26章 权谋文男主的悲惨青梅
这日早膳,双禧体贴入微地给狐酒盛了碗很对她胃口的鳙鱼党参汤。
鱼汤被御膳房的大厨熬成奶白色,金黄的油脂上点缀着翠绿的碎葱叶。
色香味俱全。
刚端到狐酒面前,她皱着眉喝了一口,就立刻用丝帕掩着唇干哕起来。
双禧大惊失色,慌忙拿过唾壶。
狐酒对着唾壶一阵反胃,什么也没呕出来,倒是眼尾染上了一抹嫣红。
眼眶也有点湿润,病弱弱地歪在美人榻上,我见犹怜。
双禧给她倒了杯温茶,让她顺顺喉咙。
太医她已经让小太监跑着去太医院请了。
太子妃身体突发不适,太医不敢耽误,提起药箱,就跟着小太监一路跑到了青鸾殿。
“双禧姑姑,刘太医来了。”
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紧急情况,双禧也顾不得训斥小太监失礼莽撞,她紧促着步子上前,引着刘太医去见自家郡主。
“微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刘太医拱手低头。
“不必多礼。”
狐酒微阖着眼,因为有些虚弱难受,声音也轻轻的。
“是。”
刘太医起身,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脉诊和一方薄纱。
狐酒心领神会地把手放到上面,那方白色薄纱也被双禧盖到她的腕间。
刘太医闭着眼,静心感受指下脉象的波动。
脉象如珠般圆润,而流畅顺利。
“恭喜太子妃,您这是喜脉啊,腹中胎儿约摸已足两月。”
刘太医摸出喜脉,松了口气,连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喜。
言语间难掩激动的喜意,不管是演的还是真的,他这幅作态确实让狐酒身旁的双禧感到心满。
狐酒收回手,凤眸带着狐疑:“当真?”
榻旁的双禧笑容停止,探究的目光也跟着看向刘太医,别人可能不知道内里发生的事。
但她却是清楚的,太子殿下和郡主成婚没两日就闹掰了。
除了新婚之夜那晚,太子殿下都以事务繁忙为由,没在青鸾殿留过夜。
难不成,就那一次怀上了?
见太子妃不信还一脸质疑,刘太医惶恐弯下老腰,额头紧贴地面。
年迈的声音掷地有声:“微臣是万万不敢诓骗太子妃的,您若信不过微臣的医术,也可以请其他太医来看。”
能过来给太子妃瞧病,刘太医自然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翘楚。
如今他又说出这番话,倒是不免教人深信几分。
本来秉着怀疑态度的双禧一听,脸上便又不可控制地露出笑容。
狐酒看了眼嘴角翘得老高的双禧,明艳的面容也露出笑颜,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双禧,青鸾殿里的宫人多赏一份月例。”
“是!郡主。”
双棤高高兴兴地应下。
发生喜事多得一份月例,青鸾殿的宫人纷纷也跟着喜悦。
原本就不冷清的青鸾殿又热闹几分,偶尔还能听到宫人小声的笑音。
狐酒并没有打算瞒着这件事,也自然没有敲打宫人以及刘太医。
再加上,青鸾殿这会儿热闹非凡,太子妃有孕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不过一早上的时间整个东宫都知道了。
周行算是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他照例脚不停转的忙碌了一天。
当时正潦草的解决晚膳,填补肚子里磨人的饥饿感。
刚吃没多久,就见身边的大太监康海凑上来,一张还算年轻的脸笑成菊花。
带着讨好道:“太子殿下,青鸾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有孕。”
“什么?”
闻此,周行没有任何初为人父的激动。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萧酒偷人了,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还想让他喜当爹。
毕竟,在周行的记忆里,他们只在洞房花烛夜“同房”过一次。
没想到这个“萧酒”不仅性子娇纵,还胆大包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行这种龌龊之事。
康海见周行愣住,却以为他高兴傻了。他能如此想,也是周行的演技太好。
连身边亲近的人都被骗了过去,全都以为周行对青鸾殿的那位金贵人儿情根深种。
康海谄媚地笑了笑,又傻呵呵地对着周行重复道:“太子妃有孕了,据太医说,腹中胎儿已经有两月有余。”
周行克制着拍筷子的冲动,在心底默默算了算时间。
距离那次洞房花烛夜,不多不少,确实刚好两个月左右。
周行松了口气,但他放下心确定孩子是自己的同时又有些烦躁。
他并不希望“萧酒”这么早有孕,但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把萧酒腹中的胎儿打掉。
罢了,既然怀上就顺其自然吧。
说不定就算他不插手这个孩子的来去,那群围着他虎视眈眈的人,也会动手将这个孩子祸害掉。
当下燃眉之急,是要先解决三皇子这个问题。
周行短暂思索过后,拿着筷子恢复方才狼吞虎咽的吃饭速度。
——
周行在前朝和皇子大臣们斗智斗勇,阴谋算计龙争虎斗。
狐酒则当了个称职的看客,一边悠闲自得其乐的看戏一边“养胎”。
时间飞逝,周行在萧知玉的帮助下一步步掌握权利。
狐酒的肚子也跟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不过让周围人心生奇怪的是,太子妃殿下似乎只有肚子在大,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这个情况,完全不同其他有孕的妇人一样全面长膘。
双禧放心不下,特地让小太监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看。
来的还是刘太医,他一番诊脉后,最后得出太子妃殿下身体并无不妥的结论。
说是,孕妇这种只长腹部的情况也有,不过并不常见,但只要孕妇身体健康无异状,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仔细听着刘太医的诊断,双禧这才放下心来。
六月中旬,彻夜的蝉鸣声响个不停,传到人的耳朵里有些吵闹。
“双禧!我好像要生了。”
惊慌失措的女声刺过那些吵闹的蝉鸣,精准无误的传至双禧的耳朵里。
原本点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双禧,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双禧被惊得睡意全无,慌张一瞬,随后掐着掌心,迅速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唰”地一下把帐子拉开,双目紧张担忧地望着床上捂着腹部的女子。
强裝镇定:“郡主别怕,我这就去把花嬷嬷她们叫来。”
狐酒躺在床上,捂着高耸的腹部,脖颈痛苦地向后仰,拉出一道紧绷而脆弱的线条。
看见双禧,她似乎稍微安了些神,眼睛紧紧地跟着双禧,咬着唇艰难点头。
待双禧的身影跑出房间里,狐酒脸上的惊慌失措立刻无影无踪。
眼神平静地躺回床铺,只是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丝毫不像个要临盆生产的妇人。
当然,狐酒也的确没怀就是了,她这具身体还是处子之身呢。
今夜可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个日子,周行昨日被派去东邬县体恤民情。
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狐酒也正好不用另分出心神去应付他。
两月前,负责给太子妃接生的嬷嬷们,就在青鸾殿的偏殿里住下了,偏殿很近。
不多时,双禧就脚步匆匆的带着接生嬷嬷们赶回主殿。
接生嬷嬷也怕太子妃的贵体出了差错,全都喘着粗气跟在双禧后面跑。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狐酒也重新露出害怕惊惧的神色。
她双手无措地捂着腹部,苍白的额头上不止冒小汗珠。
床边被双禧与众嬷嬷围的水泄不通,全都面露紧张,惊惶地目光放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太子妃这个时候千万别慌乱,奴才们保准会让您和小皇孙都平平安安。”
为首的花嬷嬷上前安抚太子妃的情绪,即便她没把握能做到,但现实上她也必须做到。
接着花嬷嬷有条不紊的吩咐,让其他嬷嬷做临盆接生的准备事项。
无关紧要的人被清除屋外,狐酒开启早便布置好的幻境,幻境笼罩着整个青鸾殿。
所有人都被迷惑其中,内容正是太子妃临盆产子的场景。
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狐酒隐身从屋内闪到殿南池塘。
那朵青莲经无时无刻被灵气滋养,如今长得有个摇篮一样大了。
柔软的淡青色花心中央,赫然蜷缩着个嫩生生的小婴儿。
这株青莲狐酒施有结界,除她外无一人能看到青莲的异状,更看不到那嫩生生蜷在花心里的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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