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酒曾说过的言语,突然出现在周语衡的脑子里,或许是因为环境的不同,这次之前比任何一次他想起来时,都要深刻。
周语衡出现裂痕的小脸重新绷回去,两边的手,却捏紧了身上的龙袍。
但他依然维持着一个君王该有的仪态,提高音量:
“众爱卿平身。”
这道稚嫩却不缺威严的童音,准确无误传至下首每个大臣的耳朵里。
“谢陛下。”
大臣们听到这丝毫不怯的童音,不约而同的心中暗惊,要知这新皇还不满五周岁。
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稚儿,就有如此胆量,要是逐渐年长那还得了?
也算是得感谢周行这个男主的心狠手辣,整个大周皇室的嫡系血脉。
除了那个病弱弱,不知还有几年可活的安平王。
其余人继周行登基之后,就已经被他除的差不多了。
所以,现如今也没有碍眼的人出来跟周语衡挣这个皇位。
旁支的人就算有那个心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周语衡这个小皇帝可不是什么傀儡皇帝,人家背后靠的是自己的外公和亲娘。
只要有那个造反篡位心思的,通通都被狐酒和萧知玉给无情镇压了。
而周语衡登基就像走了个名正言顺的流程,自那日登基之后,除旁人对他的称呼从太子变作皇上后。
他的生活并无别的变化,尚且年幼的他还在狐酒的羽翼下无忧成长。
——
“母后,你累不累?”
如平常的日子一般,临近黄昏,做完功课的周语衡凑到狐酒身边。
狐酒手持毛笔在奏折上批阅,眼也不抬地回他:“累。”
用这具普通人类身体不停歇的忙碌,狐酒肯定是会感到疲惫和累的。
既然听到周语衡问她累不累,狐酒自是不会向他隐瞒自己的辛苦。
他得从小知道母亲是会累的,她不可能一直做顶在他头上的天。
狐酒抽空看了周语衡一眼,见他双手交叠放在桌案下巴抵在手背上,一双直直看着自己的星星眼装满期盼。
到底是作为母子相处了几年,狐酒对她这个便宜儿子还算了解。
周语衡这可怜巴巴期盼的模子一入目,她瞬间就心领神会了他这幅作态的意思。
忍不住轻笑一声,大方体贴道:“功课做完就不必在这儿扰母后的心了,去找你小舅舅让他带你去练武场骑马。”
既然功课按时按量的做完了,想玩就去玩吧。
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母亲。
“母后最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准许,周语衡欢呼一声。
并没有立刻跑出殿里,而是笑容乖巧殷切地给狐酒倒了杯茶,之后才小鱼似的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虽然,已经是一国之君的身份,但狐酒从不拘着他作为一个孩童的天性。
在秦酒那个世界她也养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性格开朗有韧劲,头脑聪明。
虽然不是什么顶级的天才,也没有什么震惊世人的成就。
但在养孩子这方面上,狐酒只求如白纸一张的孩子,不要在她的教导引导下长歪,也不要活在痛苦之中。
只要达到这两点她便满意,不只对那个孩子满意,亦是对她自己满意。
轻松放纵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周语衡十四岁那年他渐渐年长成熟。
狐酒便开始加强对他的约束,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学着处理国事和批阅奏折。
这些毕竟是当个君主最基本的。
刚跟着狐酒的时候,周语衡不可避免的总是出错,但后来熟悉也顺顺利利的走上正轨。
他十七岁那年的冬日,周语衡带着一个女孩,满面春风的来到了狐酒面前。
狐酒瞧着那个相貌娇丽,眼神清正的女孩,唇边弧度都透着温和。
两年后,周语衡与那个女孩成了婚。
狐酒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对,第一次见面时仅一眼她就能看出,那个女孩是个心思明亮的。
后来了解到,那个女孩出身书香世家,其父母亲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女孩是他们家的嫡幼女,自小在父母恩爱的环境里被宠大,心思简单。
有时虽有小性子,但无伤大雅。
女孩子就是要有点脾气才可爱。
其次,最重要的是周语衡喜欢她。
而他是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他自己的人生终是要自己做主,负责的。
狐酒只负责将他养大,教导他知人事晓道理。
插足他人生重要抉择点的事情,她不会做,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管。
好不容易,孩子养大能脱手了。
狐酒干嘛没事找事,硬把周语衡再拽回手心,让他没有自我的做自己手心里的“乖娃娃”。
这次狐酒与上个世界一样,在周语衡的人生走上正轨娶妻生子,做事越发稳重得体时。
她便牵着马出了皇城,身边唯独带了一个誓死跟随她的双禧到处游山玩水。
至于为什么不乘马车?
狐酒体会过马车的滋味,稍微漫长的路程就让她坐马车,坐到头晕目眩想吐,而且屁股发麻。
周语衡自小便在狐酒身边,初时,他听到狐酒说她要独自出宫游历,他当即一愣,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来。
这么多年,周语衡早已习惯了狐酒存在于他身边,即使如今他已经结婚生子,自己的孩子都快满三岁了。
但周语衡最信任的依旧是自己的母亲,在狐酒告诉他这件事的前一刻,他从没设想过母亲会离开自己。
周语衡试图劝阻改变她的主意,但狐酒只道了一句话,他便放她走了。
纵使在狐酒离世多年之时,胡子苍白的周宇航还记得那句话。
她说:
“衡儿,母后想作为萧酒这个身份活一次。”
不是为幼子操劳的母亲,也不是整天忙于国事的摄政太后,仅是她自己。
母亲对他极好,周语衡如何能忍心阻止她……
在狐酒驾着高马,踏出皇城的那一刻,城楼上,微服出访的周语衡抓着妻子的手哭成泪人。
他的妻子温温柔柔,也不嫌弃他,拿着帕子轻柔地给周语衡擦眼泪。
狐酒的临近晚年时,骑着马到处游历已然不是很方便了。
索性她就停下步子,带着双禧在一处风景秀丽的行宫住下。
享受了一段当悠闲太皇太后的日子,她便脱离了此世界。
第29章 伪骨科文里的真千金(
夏天正午高悬的太阳最是毒辣,就是连空气都比清晨闷热几分。
这个天气路上的行人都没有多少,大多没事不需要上班的人,也都在家里的空调房待着。
小区的寂静却不包括儿童乐园,年龄不一的孩童在游乐设施上爬上爬下,好似不知疲倦,你一言我一语的挣嚷笑闹,充斥着欢声笑语。
偶尔一两个路过的小区业主,看到太阳底下那群小脸被晒得通红,满头汗珠还在疯玩的小孩,不禁加快了脚步觉得这天更热了。
临近中午时分,饭菜香从各家各户的窗子飘了出来。
接着那群在游乐设施场玩耍的孩子,就开始被出来寻孩子回去吃饭的大人,一一两两的带回家去。
“咚咚咚——”
红棕的防盗门被敲响。
厨房里,薛妈妈正在拿着水果刀,手法娴熟快速地将案板上的哈密瓜切块。
突然听到似是有敲门的动静,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默两秒。
敲门声还在响,确定没有听错后,薛妈妈这才放下水果刀。
在水龙头下把手冲净,然后快步走出厨房边扬声高喊:“来了!”
路过客厅时,薛妈妈眼光飞快地向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投去疑惑带有询问的眼神——这大中午的谁这么没有眼色,专挑人饭点来?
靠在沙发上的狐酒接收到她的讯息,手握小勺子挖着瓷碗里的冻芒果,满眼无辜地回了薛妈妈一个眼神,表示不知道。
薛妈妈也没指望女儿能给她答案,毕竟女儿也没有透视眼,她坐在沙发上能看清外面的人才奇怪。
方才默契的眼神交流不过是下意识的想跟女儿吐槽。
厨房里她还煲着土鸡汤呢,过一会儿,等儿子回来就能开饭了。
倒也不是薛妈妈小气,不过没有邀约突然到人家里还赶着饭点,碍于情面人家得留你吃顿饭吧,这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压着心里烦躁的怨气,薛妈妈面带微笑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前面的男人看模样三四十岁的样子。
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个,是二十几岁的小年轻。
瞧见是不相熟的人,薛妈妈的情绪立刻阴转晴。
友好地笑着问:“请问,你们找谁?”
薛妈妈看着面前两张陌生的面孔,觉着,这两人大概率应该是走错门了。
“这里是薛酒,薛小姐的家对吗?”
边询问,刘管家边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张名片,待薛妈妈一头雾水地接过名片。
他才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乔家的管家,您称呼我为我小刘就行。”
“刘先生?”
薛妈妈看了看手里的黑色烫金名片,又看了看刘管家,试探地叫了声。
“你找我们家阿酒有什么事情?我是她妈妈,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就好。”
薛妈妈收起脸上的笑容,她警惕地打量着面前这两个西装革履,感觉很不好惹的男人。
方才他那话明显是冲着阿酒去的,薛妈妈心里生起担忧,别是阿酒闯了什么祸,无意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只是薛妈妈转念一想,阿酒性子温和柔软,平常被邻居开个玩笑打趣下,都是要害羞到小脸红扑扑的程度。
阿酒应该不能……
薛妈妈下一秒就挥散了心中的那个想法,但要不是,面前的男人找她家阿酒是什么事?
紧接着,这个自称刘管家的人就解答了薛妈妈心中的疑问。
同时他的话也好似在薛妈妈耳边抛下了一颗炸弹,在她慢半拍反应过来时,轰然爆炸。
“您不用紧张,据我们调查了解,薛小姐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话音刚落,刘管家就看到薛妈妈眼瞳猛地一震,接着慌乱转头,向里面飞快看了一眼。
像是生怕什么人听到似的,确认里面的人没什么反应。
薛妈妈才重新扭过头来,向护崽的母狮子对着刘管家怒目而视。
刘管家依旧微笑着,丝毫不慌张,他抬起手向右侧助理的位置伸去。
助理心领神会的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上。
“这里面的资料报告可以证明,薛酒小姐跟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刘管家打开密封档案袋,边嘴里不停地跟薛妈妈说话。
“就在半年前,我们家先生也发现小姐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经过仔细调查,我们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刘管家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递到薛妈妈面前。
薛妈妈怔愣良久,才迟钝地拿过。
“这份亲子鉴定报告是薛小姐跟我们家先生的,上面讲的内容想必薛女士能够看清楚。”
薛妈妈怔然地视线缓慢下移,白色的鉴定报告书上,在结尾处用加粗黑体字写着,经鉴定:薛酒与乔恩怀之间存在亲子关系。
“你们找过来做什么?”
薛妈妈勉力抬起头,去看刘管家的眼睛。
说完,薛妈妈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话到底有多傻。
阿酒的亲生父亲让人来找能做什么,只能是想要认亲把阿酒带回去。
可,阿酒也是自己的女儿啊……
“进来说吧。”
不等刘管家回话,薛妈妈便把门推开了一些,金属门把手上攥紧又松开的手。
将她此刻的无能为力,诠释的淋漓尽致。
煲在砂锅里的土鸡汤因关掉的火源渐渐停止沸腾,金灿诱人的油花静静浮在上面,像没有根居的浮萍一样。
“你是他们家的管家?”
客厅里,狐酒眉头微蹙,神情不善地凝视着刘管家。
“是的,薛小姐,按照您父亲的指示我来接您回家。”
刘管家打量着盘腿倚在沙发上的少女,虽然见到少女照片的那一刻,他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当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刘管家还是忍不住恍惚一瞬。
刘管家虽然才三四十岁的年纪,但他大学毕业就在乔家工作做事。
所以,刘管家见过前几年因病去世的乔家老爷子。
如今看到这个丢失在外多年的真小姐,不禁再再次感叹基因的强大。
高耸的眉骨上是英气不凡的剑眉,以及那双眼皮内敛的弧度和健康的浅麦色皮肤,都犹如和乔老爷子复制粘贴。
当然因男女骨骼的不同,眼前的真小姐面部线条较为柔和,不似乔老爷子那般硬朗凌厉,反而英气但不冷硬。
随着刘管家这句话一落,好不容易内里平静下来的薛妈妈,心中不由得又升起几分不高兴。
就让一个管家来接他们家阿酒?
并不是薛妈妈瞧不起管家这个职业,而是不管这个管家在乔家的地位有多重。
管家始终是一个外人,让外人来接阿酒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家阿酒,难道就配你们家一个打工的来接?
还没开口质问,薛妈妈就听到一旁自刘管家说出他的来意与真相时,便情绪焦躁不平静的阿酒,沉声质问:“他既然想接我回去,为什么不亲自来?”
薛妈妈小幅度地连连点头,并紧了紧握着狐酒的手,以示安抚。
“薛小姐,您误会了,先生作为董事长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实在不得空闲,所以才不得不让我来接您回家。”
刘管家迎着狐酒冷脸的质问,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不怒自威的乔老爷子。
心头下意识一颤,声音极力平缓的解释。
狐酒听着他的话,微蹙的眉头松开,似是相信了刘管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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