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将要迎来曙光之时,村头的张叔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圣僧,夫人,上头突然传令,说……说要封锁整个村子!”
不容任何人进入,也不容任何人外出。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封村了?!”
村民们茫然地望向传达消息之人。
“我们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些狗官不给我们治病也就算了,凭什么封我们的村子?”
“对啊,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一阵骚动之后,率先有人冷静下来。
“大家伙儿先静静,我们出不出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镜容圣僧与林夫人还在村子里。那些官儿莫不是要把二位救命恩人一辈子困在这儿,不让他们出去?!”
“对啊对啊,我们不打紧,主要是二位救命恩人……”
众人纷纷望向葭音。
彼时镜容正在给那第二十一户人家送药。
从刚来泉村,到现在,那神秘的第二十一户人家依旧没有露脸。
葭音不禁在心中好奇地猜测,这屋里住着的,究竟是何人。
听了村民们的话,她安慰道:“大家先不要着急,想必是上头还不了解咱们村里的病情,误以为瘟疫还在流传,故此先将村子封了起来。至于我和镜容圣僧,住一阵子不打紧的。”
陡然一道冷风拂于面。
她忍不住微微蹙眉,咳嗽了几声。
郑四媳妇儿见状,立马关切上前:
“夫人您快回屋吧,天气越来越冷了,您身子骨金贵,不像俺们这些粗人,您受不得冻的。”
根本不由她拒绝的,众人把她拥簇进屋里。
大家都送来最厚的被子,最严实的衣服。
直到众人渐渐散去,她兀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觉得心慌得发紧。
她扶着桌子,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前忽然一道天旋地转,紧接着,肺腑之中有一团热气猝然冲上来。
当镜容回屋时,她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少女强撑着意识,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冷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房门“嘎吱”一响。
那人踩着雪,走进门。
葭音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倒进来者怀里。
“镜容,我好难受……”
……
村民们好了,葭音却染上了病。
而如今村子封锁着,水灵草又全部用光了。
众人守在床边,焦急地看着正在给林夫人扎针的圣僧。不知为何,圣僧的面色也很是不好,他唇色微微发白,紧紧蹙着眉头。
“圣僧,夫人她……”
见他施完了针,村民们担忧地望过来。
镜容垂下眼帘。
她病了。
正是得了瘟疫。
“这可如何是好……根本没有水灵草,村子又出不去……”
一阵沉默,镜容忽然道:
“贫僧去取。”
“取什么?”
“水灵草。”
“可是现在村子出不去,若是被抓住了,就是、就是五马分尸,株连九族啊!!”
镜容心意已决,众人根本劝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一身袈衣,冲入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珍珍缩在郑四媳妇儿怀里,依旧是怯生生的一双眼,如今的眸光,却有些闪烁。
……
郑四媳妇儿守在葭音床前,给她擦汗,同时自己也捏了一把汗。
“这都到半夜了,镜容圣僧还没有回来,他不会是……被抓住了吧……”
“呸呸呸,莫要胡说!镜容法师福大命大,林夫人也福大命大。”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夜色沉沉,昏黑的光影穿过窗牖,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雪。
郑四媳妇紧张地在屋里头来回踱步。
忽然,“嘭”地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镜容是带着一身雨雪回来的。
雪落在他身上,大多都已经融化了,只余下淋淋雨水,坠在他肩膀上、衣袍处。
“镜容圣僧!”
妇人惊喜地叫出声。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镜容空空如也的双手。
是了,他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他根本没有找到水灵草。
他过去时,原本茂盛的水灵草只余下光秃秃一片,被积雪覆盖住,他一个人刨了好久。
刨得双手通红,只看见光秃秃的草根。
镜容忽地望向珍珍。
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珍珍一头埋进阿娘怀里,呜呜哭起来:
“小羊太饿了,小羊太饿了。珍珍不知道那个草有用,可以救观音姐姐……”
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镜容。
佛子脸色煞白,眼尾微红着,眼中似乎含着愠意。
立马,那妇人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拎起小孩就是一顿打。
“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给你娘省心!那草能吃吗,那可是救命的草!你让那头死羊吃了救命的仙草,林夫人怎么办,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办!”
众人也立马沉默下来,不知所措地望向镜容。
他垂下眼眸,看了看哭得伤心的珍珍,极低一声:
“罢了,她也不懂事,你们先出去罢。”
“镜容法师……”
离开时,郑四媳妇儿又担忧地朝屋里望了一眼。
灯火昏暗,佛子浑身湿透了,端坐在床边,他眸色沉寂,静静看着正躺在床上的少女。
他的眼底,是他们看不懂的悲恸。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开始一阵翻床倒柜。
终于在墙角的药缸子里面,找到了一根残存下来的水灵草。
他两眼一放光,忽然肺腑中一阵难受,镜容将右手握拳放于唇下,轻轻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他开始熬药。
咳嗽声愈来愈烈,甚至让守在屋外的郑四媳妇儿也听见了去。妇人在门外胆战心惊道:
“圣僧,您没事儿吧,要不要俺再去揍那死丫头一顿,给您出出气。”
“不必了。”
他熬好了药,来到床前。
少女意识尚不清醒。
她红着脸,紧抿着唇,双眉微微蹙着,看上去很是难受。
佛子的眸光也是一动。
他将药端上来,舀了一勺,也顾不得身上那件被雨水淋湿了的袈裟,只将勺子放在嘴唇下,轻轻吹了吹。
一勺药喂了进去,又全被她吐了出来。
镜容用帕子擦了擦葭音的唇角,又往碗里加了两块方糖。
雪白的方糖溶于黑漆漆的药汤中,登时没了影儿。
他搅了搅药汤,垂下眼眸,柔声:
“阿音乖。”
“喝了药,病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天上绵绵的云朵,和煦又温柔。
少女眉头动了动。
镜容将药勺放在她唇下,一勺汤药送进去,她还是吐。
嫌苦。
他无奈叹息一声。
又准备往碗里加方糖时,床上的人突然伸了伸手,竟拽住了他湿涔涔的袖袍。
她即便是没有意识。
还是轻声,嘤咛道:
“镜容,我好喜欢你啊……”
佛子执着药勺的手一顿。
他再度垂下眼眸,望向她赤红的面容,望向她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的香汗。
似有微风袭来,带着湿润的雪与露,吹拂得他眼睫一阵微颤。
他柔声哄着,她不喝。
他温声唤着阿音,她将药全吐了。
终于,镜容眉头动了动,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低下睫羽。
舀了一勺汤药,含在嘴里。
颤抖着眉睫,克制着呼吸,极为虔诚地,吻上她的唇。
唇瓣相覆的那一瞬,他只觉得浑身僵硬,血脉贲张。一颗心怦怦跳动着,浓密的眉睫之中,光影遽然晃动。
他俯下身,低下头。
亲吻着他的爱人。
轻轻地,撬开她的唇齿。
一场春雨无声地落下来。
清心寡欲的佛子,眸光颤动得不成样子。
他的牙齿一下抵到少女的香舌,像是含到了一片带着露水的娇花。娇嫩的花瓣在唇齿间刹然生长,让他一下不知所措。
葭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秀气的眉头微微一动。
忽然又嘤咛一声。
他愣愣地将药汁送出去,对方忽然咬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镜容瞪大了双眼。
少女躺在床榻上, 眼眸闭着,似乎没有意识, 又好似……恢复了意识。
她的牙齿很细, 明明没有用什么力道,却将他的双唇紧紧禁锢着。就好像有一个精妙、小巧的笼子,将他的嘴唇、将他的整个身心困囿住, 让他挣脱不开。
笼子里,传来一声婉转的雏鸟啼叫。
葭音的声音极细。
也极低、极轻。
她眉头动了动, 轻哼了一声,露珠滴落在树叶上,顺着嫩绿的茎叶,慢吞吞地滑落。
慢吞吞地,凝在树叶的末梢。
镜容整个人愣住, 只听着那细软的哼叫声,从少女的喉咙深处传来。
她哼着, 镜容……
不由自主地, 带动着她的舌尖也轻轻一颤。
那是一道前所未有的酥.麻之感。
一下便触击到了镜容胸膛中的那颗火热之物, 紧接着, 是不知所措, 是身体僵直。
她的嘴唇软软的,糯糯的。
她的牙齿,却是又细, 又甜。
本是柔柔软软的触感, 可她却死死咬着他的唇,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 似乎不愿意让他离开。那是一个极为生涩的吻,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进攻与侵略性。
让他唇上一痛, 清醒过来。
原本冷白的面容上染了一丝绯意,耳根子更是发红。他想推开她、想往后倒退上半步,一手刚按上葭音的肩膀,手指却一下顿住。
他向来,是不舍得推开她的。
他的呼吸发乱,眸色轻轻晃荡。
佛子显然不知所措了,他眉头锁起,沉下声,试图唤了句:
“阿音。”
刚出声,才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沙哑得可怕!
镜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他是佛子,是梵安寺的圣僧,而面前心爱的女人,却是林家的二夫人。她有自己的名义上的丈夫,而他也有自己一直所追求的神明与佛祖。
窗外的月色被镜容的身形遮挡住,昏昏沉沉的光,落在银白的雪地上,映出几分清亮。
微弱的光影,笼在葭音清丽的脸庞上。
她轻轻哼着,似乎也极为享受。滚烫的双颊再度翻了红,就在少女准备再度侵入时候,镜容浑身一震。
原本泥泞不堪的眸光骤然清醒。
镜容,你在做什么!
你怎可……对她这般?!!
她可是他放在心尖上、放在心底深处,想都不敢想,碰都不敢碰的人。
他怎么能……他竟然……他居然!
佛子喘.息一声,双手微微发抖。
他反应过来——自己在侵.略她。
在侵.占她,在她病弱、在她昏迷,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
任由自己的情绪,任由自己的情动,任由自己的□□大胆宣泄,甚至……
他垂下发抖的眼睫。
呼吸声尚且还不稳,镜容的双手也是抖的。他将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之中,低下头来,看着平躺在床榻上的葭音。
他的唇……被她咬破了。
殷红的血珠子就这样渗出来,佛子下意识地伸手,拂了拂。
一点鲜红色,缀在他白皙的指尖,一红一白,好看得很。
镜容镇定了片刻,强稳下心神,再度端起药碗。
这时候,药已经温下来,不烫,也就没有那么苦涩了。他如此想着,又往碗里多放了一块糖。
将勺子抵到少女唇角边。
葭音用牙齿碰了碰勺子,却又不肯喝了。
镜容无奈,低下身,“阿音,听话。”
她忽然伸出两只胳膊,将他的脖颈搂住,猝不及防地,镜容被她拉下去。
他的身体就这般压下来。
呼吸落在她的唇边,他轻轻喘.息。
温热的呼吸,如同湿蒙蒙的一层雾,如同薄薄的江南烟雨。
他垂下眼帘,看着她饱满娇嫩的双唇,还挂着他的星星血迹。
她的唇,她的香气,乃至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的喉咙突然变得干涩无比,他很想喝水。
镜容抿了抿唇,呼吸离她极近:
“乖乖喝药,好不好?”
“不喝药,身体就好不了,就会头痛,就会咳嗽。”
“你身子本来就娇,一病倒,更了不得了。“
“喝了药就好了,阿音,乖嗷。”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拉住他的脖子,把他压下去。
第二次亲吻的时候,镜容听到自己极为猛烈的心跳声。
他闭着眼,任由对方在他唇上游走,任由她轻轻吐息、轻声嘤咛,任由她……
他只阖着眼睛。
任由心底的情动如野草般疯狂滋长,恍惚之中,镜容似乎看见那一根根野草犹如长出了臂膀,死死地攀附着他的四肢、缠绕住他的脖颈。
拉他坠入地狱。
他闭着眼,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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