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舍道:“观音姐姐,珍珍舍不得你,这是珍珍最宝贵的东西,希望能代替珍珍,陪着观音姐姐。”
葭音差点儿被她给逗笑了。
她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温和道:
“姐姐什么也不要,姐姐要珍珍好好识字、念书,做一名好孩子。”
镜容站在一边,无声地看着二人。
珍珍满脸泪,仰起脸。
“观音姐姐还会回村里,来陪珍珍玩吗?”
“会呀。”
“那观音姐姐,不要忘了珍珍。”
葭音点点头,又摸了摸她的发髻,温柔道:“姐姐不会忘记珍珍,珍珍也不要忘记答应姐姐的喔。”
村民护送着三人走出村。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葭音看见珍珍被郑四媳妇儿牵着,朝他们挥手送别。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而坚定:
“珍珍不会忘记观音姐姐,珍珍会好好念书、识字,做一个好孩子!”
她感到无比欣慰。
刚走出泉村正门,就看见村门口接应他们的人。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今日的天气却很清朗,日光暖融融的,明媚的一层影,落于那一袭青色衣衫之上。
待看见马背上的人时,葭音又惊又喜。
“沈馆主!”
只见沈星颂青衣大氅,手里攥着马缰,端坐在马背之上。
听闻声响,男子侧过头来。
原本是恣意不羁的目光,却在触及少女面容的那一瞬,变得温和下来。
沈星颂翻身下马。
葭音忍不住迎上前。
她已有许久未见到馆主,心中想念得很。
“馆主,您怎会在此处?莫不是……皇上派您来接我们?”
沈星颂点点头,见她衣着单薄,便将身上的青色氅衣解下来,欲披在少女身上。
可这衣带子刚一解,他就看到葭音身后的镜容。
沈星颂的目光顿了顿。
他望向镜容,镜容也凝望着他。
葭音浑然不觉其中的剑拔弩张,自顾自地问着,“馆主是何时归京的,要在京城中待多少时日?馆主,您在江南那边过得可还好?”
对方转过头,温声,一一回答。
就在葭音准备坐上马车之际,沈星颂突然走到镜容身侧。二人离她很远,葭音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
只见着薄薄的日影落在他们身上。
沈星颂面色平淡,嘴唇一张一合,镜容立于一侧,安静地聆听着。
葭音全然不知晓,二人所谈论的事——
“镜容法师,圣上龙体每况愈下,眼下便要到了立太子之际,只是小皇子如今方满三岁,朝中势力单薄,在下希望,可以得到圣僧相助。圣僧之恩,来日沈某必当涌泉相报。”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葭音是在一阵旗鼓喧天中回到林府的。
林子宴早已为她准备好了洗尘宴, 林府上上下下,俱是热闹非凡。
他宴请了许多宾客。
林家势力虽然比不上沈家, 却也是京城内赫赫有名钟鸣鼎食之家, 在皇城内,可谓是一呼百应。
林家三公子要做宴,还是未前去泉村治病救人的二夫人准备的洗尘宴, 宴席之上,自然是座无虚席。
葭音先是拜别了沈星颂, 又被林家的人,簇拥着回了府。
只是这一路上,却看见了些不可思议的一幕幕。
街道上多了些身穿红色盔甲的官军,手执长矛,耀武扬威地巡逻着。他们的眼神里、语气中, 皆是蛮横之色。
看上去嚣张极了。
“子宴,这些都是什么人?”
葭音皱了皱眉头。
她还记得, 两个月之前, 街道上分明没有这些人呀。
林子宴循声, 望了那“官军”一眼。
他张了张唇, 似乎想说什么, 陡然一道冷厉的目光扫来。为首的官军回过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葭音的话,对方环视了二人一眼。
紧接着, 他看见林子宴腰上的玉佩。
是林家的人。
官军的目色立马柔和了许多, 朝林子宴点点头。
林三郎也摇着鎏金小扇,镇定自若地朝其点点头。
待对方走远, 林三才压下声音来。
“这是何氏的人。”
“何氏?”
她联想到倚桃宫里, 那位媚眼如丝的贵妃娘娘, “你是说……常山何氏?”
“正是。”
对方点点头,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常山何氏,是何贵妃的母族,手握重兵,一向居功自傲。
因为这一份兵权,让皇帝对何氏、对何贵妃极为防备,甚至未让何贵妃诞下一子。
她不过是去了泉村三个月,如今怎么成了何氏的天下了?
葭音面带疑惑,还未来得及细细问询,一行人已来到林家府邸前。
迎面簇拥上来许多家仆。
“恭迎二夫人回府!”
欢喜之声一道接着一道,其中最高兴的,莫过是往日服侍过她的下人。再次踏进林家,葭音心中有诸多感慨。
林子宴带着她,轻车熟路地越过门槛,走过长廊。
前殿正院,正是人满为患。
当初悯容生辰,林三公子宴请宾客三日。
如今她洗尘宴,他亦是设宴整整三日。
他就是要告诉全皇城,他们家的二夫人,之于整个林家,同样是极为重要极为珍贵的存在。
宴席开了整整三日。
她也被林子宴按在主座上,迎着众人的阿谀奉承之声,渡过了整整三日。
忽然,他郑重其事地捧上一物。
“各位请静一静,林某今日有件大事,要告知全皇城。”
他的声音清清肃肃,神色更是十分认真。循声,众人疑惑地朝堂上望去,只见林子宴微微一侧首,下人立马会意,替主子将那个小锦匣子打开。
葭音也不明白林子宴要做什么。
与所有人一样,望向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封卷起的字书。
林子宴清了清嗓子。
“诸位皆知,林某的二嫂嫂,三年前嫁入林家。三年来为林家,乃至为整个京城,行了诸多好事、善事,可以说,若是没有嫂嫂,便没有今日的林府,没有今日的林子宴。”
青衣男子忽然望过来。
他目光柔和,眉目之中,带着敬仰之意。
忽然,手握字书,朝葭音遥遥一拜。
她愣了愣,连忙从座上站起来,欲去扶他。
“三郎?”
这又是做甚?
今日,几乎全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
林三郎声音朗朗,不疾不徐道:“至于嫂嫂与我二哥的婚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当年我二哥故去,二嫂才嫁入林府。名为林家二夫人,实则是守活寡。”
他顿了一下,迎上女子微愕的双眸。
那一双美目,含着清澈的光晕,随着婆娑的树影轻轻晃荡。
她似乎预料到对方将要说什么。
只见林子宴将手中素纸徐徐摊开,白纸之上,赫然是他飘逸遒劲的字迹。
“长嫂如母,子宴敬之仰之。三年如流水逝,二嫂为林家殚精竭虑,其中恩情子宴毕生难忘。只是二嫂如今未满二十年华,正值桃李之年。今日京城诸公既在,还望诸位做个见证。子宴代兄长纸笔,还嫂嫂一个自由身!”
他字字铿锵有力,坚定得不容任何人反驳。
待席上反应过来时,四下一片寂寥无声。
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望向这位林家的三公子。
——他、他居然要把林二夫人从林家放走?!
那白纸黑字,正是一封由林三郎代笔的“放妻书”,与旁的放妻书不同,其上无半个“弃”字,字里行间,尽是敬仰与洒脱。
林子宴恭敬地上前,将放妻书塞入葭音掌心。
她愣愣地看着身前之人。
葭音刚来林府时,对方方满十九岁。
她在林家待了三年,也做了他的二嫂三年,看着他及冠、娶妻、生子。
林子宴敬她,仰她,护她。
她亦是将一颗心奉上。
三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脱离林家。
葭音咬了咬唇,日影有些烈,让她的眼底起了薄薄一层雾。
回过神来,她的手有些发抖。
“三郎,你确定……要放我走?”
“嗯,”他点点头,垂下眼睫,目光柔缓,温声道,“二嫂,虽然我……也舍不得您,但我同小芸谈论过。这是子宴的意思,也是小芸的意思。”
“嫂嫂,您正值青春年岁,我们林家已经耽误了您三年,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从今往后——”
林子宴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字,掷地有声,“我会为嫂嫂觅得世上最好的夫婿,择一门最好的婚事,筹备一场最为盛大、最为光鲜亮丽的婚宴。”
三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镶了金边的棺材板成婚,拜堂。
他未阻止那一场婚宴,至今有悔。
“嫂嫂,”他说给葭音听,也是说给在场所有、皇城贵胄听,“从今日起,你便是自由之身,不再受那婚约束缚。你虽然不再是林家夫人,但当同我们林家贵女,从此以后,林家便是您的母家,我们便是您的母族人。”
“待您出嫁时,林家会为您准备最风光的嫁妆,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我们会将您盛大、隆重、风光地嫁出林家。”
……
想必这就是他几乎宴请了全京城贵胄的缘由。
他大设宴席三日,便是要皇城所有人,都看见这一幕。
捏着“放妻书”,葭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席间,众人亦是缓缓回过神。
忽然,葭音听到堂下,有人窃窃私语道:“什么自由之身,我可是听闻这林家二夫人与梵安寺的镜容法师同处一屋,长达两个月之久。要我说,她怕是早早与那佛子勾搭在了一起,林家面子挂不去,便找了这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那人的声音不大, 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葭音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愣。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林子宴怒道:
“何人在我林家家宴上胡言乱语!”
他的声音里满是愠怒之意。
往日的翩翩佳公子, 如今怒发冲冠, 让在场之人皆为之一震。
“方才我已说过,嫂嫂便是我林家,林家就是我嫂嫂。即便日后嫂嫂不是林家二夫人了, 但依旧等同于我林家出身的贵女。若是有人胡言乱语,再说些有辱我嫂嫂名誉的话, 便是与我整个林家作对!”
林子宴道:“方才诸君之言,林某暂且不咎。不过林某刚刚所述,还望诸君都记住了。要是日后再让林某听见些风言风语——”
男子目光忽然一凛。
他的声音凌厉,目光也宛若一把尖刀,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人穿透。
不乏有被这气场吓到之辈, 席中一阵抽气声,只见日光落于林子宴面庞之上, 男子生得俊雅, 气度不凡。
葭音也望向他。
洗尘宴就这样落下帷幕。
林子宴郑重其事地把那“放妻书”交到葭音手上后, 登即宣布她恢复了自由之身。
她与林慎安的婚事, 当初闹得沸沸扬扬, 京中无人不知。
众人虽未表面上明说,可这心底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他们都知晓, 林二夫人与二公子徒有夫妻之名, 并未曾有过夫妻之实。
林慎安是在大婚前几日,死在青楼姑娘的床上。
而如今呢, 林家夫人在皇城中颇有美名, 又有那样的好皮囊, 恢复自由身之后,提亲之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一来可以拥得美人在怀,二来又可以与林家攀亲沾故,其三,再娶个美名远扬的夫人……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林子宴也高高兴兴地为她删选提亲贴。
葭音坐在一侧,无聊地为悯容绣着衣裳,兴味索然。
“嫂嫂,您看这张家公子怎么样?”
他拿着一封提亲帖,凑过来。
“家里人在朝中做官,算是有权势,家中良田美宅若干,无妾室,为人正直,相貌端庄。”
葭音捏着针线,轻飘飘看了那帖子一眼。
林子宴看出了她的心思,又换了一封,“那这封提亲贴呢,孙家三公子……不行不行,他已经有了两房妾室,嫂嫂可不能嫁过去受委屈。”
她抿了抿唇。
还未来得及开口呢,院门外头便传来阵喧闹声,家仆匆匆跑上前:
“三公子、二夫人,门外又来了一行提亲的人,带着重礼,如今正在敲门呢。”
葭音没说话,林子宴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问仆从:
“哪家的公子,可问清了么?”
“问清楚了,是温家的七公子。”
葭音欲回绝。
身侧青衣之人却将她拦住,苦口婆心道:
“这是嫂嫂今日拒绝的第八个人了,您若是再将那温家公子回绝了,怕是没人敢上我们林府提亲了。”
她张了张嘴唇,欲回道,林子宴的嘴皮子极快,直接将她还未出声的话又截了去。
“嫂嫂,您就见见温公子,看看合不合眼缘,万一真看上了呢。您这连提亲的人见都不见就拒绝了,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林家狂妄自大呢。”
他语气恳切,说得葭音没法儿,只要依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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