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离婚,李津韬和他妈应该不至于放着唐宁宁大出血不管。
而唐宁宁,也不会因为救治不及时死去。
“是。”
头顶响起陈迄周的声音,阮梨眨了眨眼,意识到他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反应过来他没有安慰自己,反而坚定地回答了声“是”,阮梨不由得坐直身子,抬眼看向陈迄周。
“我不明白。如果我们的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注定充满遗憾,不能完成梦想、不能嫁给爱的人,不能事事顺心,那努力生活的意义在哪?”
阮梨逐渐觉得,人生也许从来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时期的热血在认命听从家里安排学医那一刻开始消耗殆尽,而这几年那股若有若无的冲劲,也好像在三十岁前提前透支完毕。
如果注定终将死去、什么都不能带走,生前所坚持而付出的一切又是否有价值呢?
身旁的陈迄周迟迟未开口,似乎在认真思考,好半晌,他才组织好语言将往事细细道来。
“关于你说的问题,我大概有点发言权。”
“六七岁那年,我从爷爷口中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而是领养,爷爷当时急着想要我养父再找一个人结婚,我没敢进门,于是在院里的那棵树下站了很久。”
“其实我有无数次机会和父亲坦白谈心,但我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陈迄周顿了顿,语气平静道,“我害怕他真的听爷爷的话重新组建家庭,那届时我该去哪儿呢?”
“因为担心自己没有容身之地,自那之后我不敢调皮吵闹,努力学习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可直到父亲离世他也没再组建家庭,而我,只需要朝他走一步,就能知道他很爱我,也很爱我的母亲。”
“但我没有。”
陈迄周平静的叙述听得阮梨心口一窒,她心疼地看着陈迄周,想开口喊他的名字,却又听见他说:
“分手前,我也有无数次机会向你表明心意。”
“告诉你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你转学那天的公交车上,比你想象的更早,告诉你作文是我故意迎合你的口味写的,更是因为你才接近天赐。”
“是我先喜欢上你,但我也没说。”
“在乌市与你重逢算是偶然,也不算。我那天接话姐回阿尔勒什,开车在路上看到了你,跟了你一路。我没那么豁达,分开后许多个日夜都忘不了你,和你的合照始终被我带在身边。还有,我真的很爱你。”
“这些,我也从来没和你说过。”
“执行救灾任务时我在想,生活的本质或许就是在不断地得到和失去,遗憾是常态,可总有人会成为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比如你。”
“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让你成为我的遗憾。”
陈迄周炙热的眼神灼得阮梨心头滚烫,她没回话,转而重新靠在了他的肩头。
没多久,陈迄周便听到耳畔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撇眼看向睡着了的阮梨,心中情绪翻涌。
后来,陈迄周一夜未合眼。
等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查许多攻略,最后给阮梨买下了新一台相机。
第二天早上,告别仪式结束后唐宁宁的尸体送去火化。
阮梨和陈迄周陪着唐宁宁的妈妈去了躺墓地,随后两人找了家餐馆吃过午饭就坐上了回阿尔勒什的飞机。
六个多小时的飞机坐得阮梨腰酸背痛,下飞机后,她看见旁边有两个女生在拍视频。
她们很年轻,满脸笑容地冲着镜头喊了句:“大西北我们来啦!”便激动地走了。
阮梨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听到耳边陈迄周的催促才回过神来。
两人并肩走出机场,叫了一辆的士回去。
守夜那天晚上她和陈迄周都没怎么休息,阮梨等陈迄周陪着她坐车来到宿舍楼下,就让他基地补觉了。
之后的两天,阮梨迅速恢复了工作。
她每天忙碌着管床病人、以及和佟龌吧鲜质跆ǎ忙到仿佛把唐宁宁的事情抛之脑后。
身边的陈迄周和佟龌暗热耍包括阮梨自己也以为她的情绪已经整理好了。
直到七月初的某天晚上,阮梨和陈迄周约会晚上去吃饭看电影。
她下班后,在住院部楼下等着陈迄周来接自己。
陈迄周出门前临时有事耽搁了,阮梨闲得无聊刷微博来解闷。她这段时间没怎么碰手机,微博上全是搞笑段子,引得阮梨坐在那儿直笑。
实在刷到一个有趣的,她下意识按住分享键发给了唐宁宁。
等反应过来之时,撤回时间已过。
阮梨看着被顶上来的唐宁宁的微信头像,笑容僵在脸上。
沉默一瞬,阮梨最终还是点开了两人的聊天界面,她盯着孤零零的那条分享,忍不住打字发送: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超搞笑,你快看!】
【里面的人表情真的好像你啊,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这话发过去,阮梨几乎能想象到唐宁宁会如何回复自己,她肯定会说:
“滚吧,像你好吗?”
可事实上,消息不会再弹出来了。
当意识到这件事时,阮梨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滴在了屏幕上。
眼泪来得太凶,阮梨手指颤抖着打了好几分钟才把完整地一句话给唐宁宁发过去――
【你理理我行不行?】
【我不会劝你加高响微信了,你和我说说话。】
眼泪掉得越来越凶,模糊了视线。
阮梨打字的动作顿住,面前有人站过来,她没心思看,只听到一声叹息声,随后那人蹲下来捧着她的脸蛋帮她擦掉了眼泪。
阮梨看着眼前的陈迄周,心中的情绪猛然决堤,抱着他哭起来。
这天下午,陈迄周抱着阮梨安慰了她很久也没奏效,最后不得不取消看电影的打算,开车带着她出去兜风散心。
阮梨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但这天却哭了很久,从最开始的哭出声到后来靠在副驾驶的车窗玻璃上默默掉眼泪,再直到哭累了睡着。
陈迄周感慨阮梨终于把情绪发泄出来的同时,又很心疼她。
前头绕到了胡杨树林附近,陈迄周将车停靠在路边,脱掉身上的外套给阮梨盖上,这样陪着她休息了两个小时,阮梨醒了。
她眼睛哭得有些肿,眼底满是迷茫,不过好在眼泪止住了。
陈迄周松了口气,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轻声问道,“去吃饭?”
“好。”
听到阮梨嗓音沙哑,陈迄周随手拿过车门上的矿泉水瓶,帮她拧开瓶盖递了过去。阮梨接过去喝了一大半,然后便还给了陈迄周。
吃过饭,陈迄周送着阮梨抵达宿舍单元门楼下时,趁她开门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阮梨不解地回眸,她看见陈迄周俯身到后排拿过来一个相机,相机上附带一张部队军人的银行卡。
“给我?”阮梨诧异抬眼。
“嗯。”
陈迄周点头,说:“部队规定婚假才有长假,实在觉得不开心出去玩玩,但我不能陪你。卡里是我这些年的存款,应该够你用。”
听到这话,阮梨愣住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如果不能事事顺心,努力生活的意义在哪么?我也不知道,所以用你的眼睛出去寻找答案吧。”
说着,阮梨便看见陈迄周把相机和银行卡往前又递了递。
她心底万千情绪,有许多话想说出口,可最后只是伸手抱住了陈迄周,喊他:
“陈迄周。”
“嗯,我在。”
“我爱你。”
陈迄周神色微怔,马上接道,“我也爱你。”
阮梨缩紧了搂住陈迄周的手,她不太懂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迷失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她渴望走出去,可头顶的树木高大茂密,遮盖住所有光线。
而当她站立在路口茫然地环顾着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纠结担心于死亡与未知前途之中时,与她同行的旅者跟了上来,笑着朝她招手说:
“别犹豫了,跟着心,向着风走吧!”
彼时光亮降临,前行的道路突然出现了希望。
阮梨从未有一刻如此庆幸,庆幸能够在西北与陈迄周重逢,更加庆幸这么多年他却还只喜欢自己。
遗憾是常态,但她和陈迄周是例外。
第69章 旅行・计划
阮梨知道陈迄周晚上还要赶回基地, 没多耽误时间,很快松开了手。
她接过相机,不打算拿银行卡。
谁知道陈迄周一把将两个东西塞进了阮梨怀中, 他语气淡漠, 听着像是有些不高兴,“不想和我结婚?”
阮梨一愣, 刚想回句不是, 眼前的陈迄周冷笑一声, 稍稍往后靠了靠。
“这次又是撩完就分?”
“我没有!”阮梨连忙反驳, 她不高兴地撇撇唇, 对于陈迄周把自己视为渣女的行为感到不满。
“行。”
陈迄周煞有其事地点头,“祝你幸福。”
“?”
眼看着他伸手就要从自己怀里抽走银行卡, 阮梨赶忙缩手护住。
“陈迄周你什么毛病!我什么都没说呢。”
“下车吧阮小姐。”陈迄周淡然地别开眼。
阮梨看着戏瘾又犯了的陈迄周,不禁被他那副板着脸的模样逗笑了。她弯眉,捧着手中的相机,俯身凑到陈迄周面前。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这么口是心非的。”
闻言,陈迄周垂眼瞥了阮梨一眼, 喉间发出一声轻哼算作回应。
阮梨笑笑,她望着高傲的陈迄周,凑近亲了他一口。
没料到阮梨会是这个举动, 陈迄周表情有些错愕,他抬眼看向阮梨听见她问:“陈迄周,你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迄周的目光掠过阮梨哭肿的眼睛, 喉结滚了滚, 不知道要怎么答这个问题。
“当年我向你提出分手, 是觉得我们两个没有未来。”阮梨说话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 直接道,“我听家里的安排去学医,你要考军校,我们肯定会异地恋,以后工作起来必然也没时间见面,我觉得早分晚分都是分,所以就提了分手。”
“骗你是我不对,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我这些年都没找男朋友。”
陈迄周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阮梨皱眉,轻飘飘道,“忘不了你呗。”
听着阮梨直白的话语,陈迄周内心有些动容。
他一直都以为,阮梨是因为不那么喜欢自己才提的分手,可现在……
“还有啊。”阮梨继续说着,“合照我也没丢,你那天晚上说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正面回答一下。”
“首先,我真的比你想象中,也比我想象中更爱你,就算你不写那篇作文、不刻意接近天赐,我也会喜欢上你。”
话一出,阮梨明显捕捉到了陈迄周眼中的不相信,她无奈耸肩,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拜托,你自信点,我早就在迟到被罚站时就注意到你了好吗。”
陈迄周没答话。
阮梨见他表情迟疑,还是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模样,正想继续补充几句,便见到他冷漠地偏过头。
“这听着感觉像见色起意,我迟早有容颜衰败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
“……”
阮梨看着别过脑袋、模样像极了无理取闹的小女友一般的陈迄周,傻眼了。
“你什么逻辑?我刚才的话里那一句表明了是见色起意,明明是一见钟情好么?”
“两者没差。”
说着,陈迄周瞥眼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在阮梨脸上打量几秒,当即嗤笑一声,“说话就说话,你凶我干什么?”
“?”
阮梨疑惑抬眼,“我怎么凶……”
没给阮梨说完的机会,陈迄周马上接着道,“果然拥有了就不知道珍惜,女人。”
“……”
“懒得理你。”阮梨学着陈迄周哼笑一声,拉开车门就要往外走。
关上车门,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银行卡,于是又折回到副驾驶车窗前。
“工资卡真交给我啊?”
陈迄周睨着她没回话,那表情却像是在说:“不然呢?”
“我真拿走了?”
“拿。”
“你不怕我卷钱跑路吗?”
“怕,怕死了。”陈迄周唇边带笑,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异常嚣张狂妄,“反正是用来娶你的,我也知道你家在哪儿,大不了上门找我岳父评理。”
阮梨抽了抽嘴角,行,可太行了。
目送着阮梨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口,陈迄周眼底的笑意慢慢散去,想到阮梨和自己道别时的笑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并未着急走,反而是在手机收到阮梨说自己已经到家的消息后,才驱车离去。
这天晚上,阮梨在睡前制定了旅游计划。
不得不说的是,对于陈迄周的提议她真的很心动,但阮梨不打算用银行卡里的钱,这半年来除了头一个月,她还是存了不少钱。
医院提供住宿,后来招财也送去给陈迄周养了,阮梨基本上没什么开销。
钱是存了,可旅游太久还是不切实际的。
不过阮梨确实打算穷游多玩一阵儿,至于穷游结束后是回阿尔勒什人民医院继续工作,还是去别的地方,得到时候再论。
最终方案敲定出来时,阮梨决定八月中旬等快入秋时再动身,她想先沿着南疆往下去到西藏,然后顺着去青海、甘肃、宁夏以及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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