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位大哥,一向对她都是这个态度。
徐正则在车上时,西装外套的扣子是全解开的。
此刻被夏矜紧紧牵着一只手,他也没有说什么,单手扣好扣子。
听到这声打招呼,也只是一点头,随即垂眸看向夏矜。
夏矜会意,笑盈盈地说:“老公,这是我大堂哥夏明轩,现在已经独立掌管集团分公司了。”
徐正则只是随着夏矜的称呼,礼貌问候:“大哥。”
夏明轩从小顶着“夏家嫡长孙”的“荣耀头衔”长大,饱受宠爱,性格十分傲慢。
独立掌管集团分公司,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自然已经算是佼佼者。
可若比较对象是创立了市值百亿美元的启明资本与启明控股的徐正则,被如此介绍,怎么听都显得小儿科。
何况徐正则比他还小一岁。
夏明轩咬牙看了眼夏矜。
夏矜眨眨眼睛,笑问:“怎么啦大哥?”
她幼时初来北城的时候,夏明轩没少对她冷嘲热讽。作为一众小辈中的精神领袖,夏矜因此遭受了很长时间的白眼。
所以对于这位大哥,她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她知道夏明轩这个人最在意什么。
当然也想孤假虎威,借徐正则打他的脸。
小指悄悄地挠徐正则掌心,夏矜暗自用力,想要扯着他往大门走。
“爷爷他们都等急了,我们快点进去吧,老公。”
她朝徐正则使眼色,将对这位大哥的厌恶都藏在了小动作里。
徐正则自然看出来,十分配合。
两人都没有再搭理夏明轩。
夏矜满意,朝他笑了下,等夏明轩落在后面吼,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谢谢哦。”
徐正则扫过她开心得弯起来的眼睛,没有笑她幼稚,反而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何助与司机将后备箱提前备下的礼物一一拿出来。
徐正则伸手接过一只装着百年茶饼的礼盒,其余都由他们送进去。
夏矜在车上时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沿着前院的小径朝门廊走去时,问:“你都准备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徐正则也低声回答,“烟、酒、茶叶,和一些保养品。”
可光是那块茶饼,便价值不菲。
夏矜眼睫眨动:“贵一点的给我爸爸,其余随意。”
徐正则轻笑:“好的。”
他比夏矜约高出二十几厘米,低声交谈时,难免为迁就她的身高低头。
落在第三方视角中,便变成了两个人如胶似漆的窃窃耳语。
徐正则脸上的笑,似乎更加佐证了这一点。
起码几步之外的夏明轩,以及听到管家通报,从别墅走到门廊迎接的看官们,都是这么想的。
恐怕只有一人例外。
“干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的。”出门接女儿的夏鸿声脸黑得出奇,“像什么样子,撒开。”
徐正则开口喊了声:“叔叔。”
夏鸿声没吭气,还死盯着女儿和女婿交握的手。
夏矜注意到。
从下车便强行十指相扣的动作终于暂停。
夏矜总不能承认是自己对人家强制爱。
听见爸爸的话,当即利落地扔下徐正则,小步子加快频率跑到老夏同志面前。
“爸爸,我饿死了,你有没有让厨房做脆皮牛腩呀?”
徐正则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回归自由的右手。
“当然有。”夏鸿声脸还冷着,瞧了眼徐正则,也只是极为冷淡地说,“进来吧。”
说完领着夏矜,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夏明轩出声解释:“我这位三叔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怎么会。”徐正则说。
“我们也进去吧。”夏明轩做了个请的动作:“徐总,我听说启明近期计划收购英国一家软件公司,实不相瞒,他们的创始人正好与我是校友,或许我可以……”
“谢谢。”徐正则神情疏离,“私下的时候,我不喜欢聊工作。”
夏明轩笑意一滞,很快又舒展:“抱歉,是我唐突了。”
夏家老宅的装修十分具有中式古朴典雅的韵味,夏家老爷子夏国志坐在正中央的一张清式太师椅上,瞧见徐正则,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是徐家的正则吧?”
徐正则礼仪周到:“夏爷爷,这么久才来看望您,还望您不要怪罪。”
夏国志年过七十之后,眼神便不太好了,一伸手,站在身旁宛如孙辈的年轻妻子奉上老花镜。
“说的哪里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爷爷拿你当亲孙子,怎么会怪你。”夏国志笑声朗朗,“你是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一个人把启明控股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后辈里是头一个,我这些孙子啊,没一个比得上的。”
一番话说得屋里站着的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夏明轩。
夏矜对这种场面最是喜闻乐见,逐一欣赏了一番后,听到爷爷口中自己的名字,才走过去。
夏国志一手拉着夏矜,一手拉着徐正则。
“既然结婚了,你们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常言说夫为妻纲,夏矜,你要……”
这话被刚去厨房盯着厨师做脆皮牛腩回来的夏鸿声打断:“行了,不要把你那些陈词滥调拿出来说,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夫为妻纲,封建糟粕!”
夏矜不由笑起来。
夏国志吊起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鸿声,我话还没有说完。”
夏鸿声大喇喇往侧首的椅子上一坐,没半点和其他人般恭敬地意思:“我说爸,你那套观念自己留着回忆回忆就得了,别人我不管,甭成天对我女儿说。”
话音落下,立即有人驳斥:“三弟,你怎么对爸说话的,这么多年了,粗陋野蛮的流氓品性半点不改!”
“行了,吵什么,今天还是正则第一次正式过来做客,你们闹闹哄哄成何体统。”出声的却是夏国志,“我年纪大了,思想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你们就当只是听一听吧!”
随时缓和气氛的话术,表情和最后一句压着火的语调,还是能让人察觉,这一句有多不情不愿。
不过到底没再继续。
脾气最好的小姑出来打圆场。
借机让夏矜逐一把家里人介绍给徐正则,笑着说自己准备的红包都捂热了。
夏矜照做,挨个儿让徐正则认几位长辈的脸。
徐正则转而将带来的见面礼递上去,很快,会客厅就恢复了祥和气氛。
夏国志拉着徐正则问东问西,从家里长辈是否康健,到徐氏与启明未来发展计划。
夏矜百无聊赖,上楼回自己房间换了套更舒适的衣服,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跟好姐妹在群里第N次吐槽自己爷爷后,才下楼去。
走到楼梯口,见徐正则缓步走了上来。
瞧见她,他停下了脚步。
“你来找我的吗?”夏矜问。
“嗯,阿姨说你的房间在这一层。”
“聊完了?”
“算是。”徐正则重新迈步,走到了夏矜身边,“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在九岁的时候才回来的?”
“嗯,之前都和我爸妈一起在S市。”
“你爸不在的时候,你爷爷对你好吗?”他又问。
夏矜逡巡四周,发现无人后,才小声道:“我爸不在的时候,我才不会回这里呢。”
徐正则便笑了笑。
夏矜多看了一眼他含着笑意的眼睛。
“怎么样,我爷爷这个人不好应付吧?”
徐正则没有否认,
楼下传来将要开饭的声音。
“我们也走吧。”夏矜说,“说起来,徐正则,为什么在今年三月之前,我都没有见过你?我是说在那些隔三差五举办的晚宴和酒会上。”
“公司事多,我并不经常参加那些场合。再加上也一直世界各地出差,待在北城的时间,恐怕还不如在飞机上度过的多。”
夏矜想起件事:“你是在清远国际学校上的学吗?我听人说凡是北城叫得上名字的家族,孩子都会送到那所学校,我回来也被爷爷送去了那儿、”
“我只念完了小学二年级。”
夏矜垂眸,下楼梯时的注意力都在脚下。
徐正则声音温润:“八岁以后我就去了英国,在科茨沃尔德地区的一个小镇上生活过几年,后来在伦敦商学院读本科,毕业后又去了沃顿。”
“难怪。算算时间,我去圣马丁上学的那几年,你差不多正好从伦敦商学院毕业,不然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或许会在英国。”
夏矜随口又道:“对了,我听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你们长得像吗?”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她疑惑地抬了下眼,才注意到徐正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在她看过去时,他移开了。
拐过一个弯,两人到最后一层楼梯。
“异卵双胞胎,不是很像。”徐正则声音淡淡。
夏矜“哦”了声,微微出神。
总觉得刚才他望向自己的目光,还有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
第6章 商议
虽是个寻常的家宴,但夏家的人丁实在太兴旺了,一张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待夏国志率先动筷,众人才纷纷开动。
“正则啊,不知道你都爱吃些什么,我就叫厨房什么都做了点,不要见外,拿这儿当自己家就好。”夏国志说着,执着公筷亲自为徐正则夹了一块东坡肉,“尝尝,这是家里厨师的拿手好菜。”
“谢谢爷爷。”
夏矜侧眸,见他垂眼望着那块肉时,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很快又松开。
动作太细微,只有离得最近的夏矜注意到。
因为很快,徐正则夹起肥瘦相间的东坡肉,堪称斯文地咬了一口。
不过只咬了底下一点点瘦肉的部位。
夏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趁夏明轩在饭桌上跟爷爷汇报工作,夏矜凑到徐正则耳边,飞快说了一句:“实在不想吃就扔掉吧。”
徐正则侧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感到桌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低头,才发现是夏矜借着桌布遮挡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心放着几张餐巾纸。
见他不行动,还提醒般晃了晃。
“快点偷偷扔掉。”
只是动作没控制好力度,掌侧碰到徐正则小腹。
夏矜也愣了下。
嗖地收回手。
低声澄清:“我可不是故意的。”
徐正则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夏鸿声连着为夏矜夹了好几种不同的菜。
“怎么不动筷子?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说饿死了。”夏鸿声瞅着女儿的鹅蛋小脸,天天见还是觉得发生了变化,“你是不是又瘦了点?”
“哪有。”夏矜乖乖吃起爸爸送到碗中的菜,都是她喜欢的,“我每天都按照您的叮嘱好好吃饭。”
“哼,你要是真乖乖吃饭我还用得着操心。”
夏鸿声接连为夏矜夹了好几筷子,小碗都堆满了,盯着她道:“都吃完。”
夏矜只是忙起来会忘记吃饭,并非厌食胃口差。
享受着爸爸的贴心夹菜服务,一小碗米饭很快见底。
也因此,她忘记留意徐正则碗碟中那块东坡肉。
等老夏同志抒发完沉甸甸的父爱后,再侧眸时,那块肉已经消失不见。
“正则,接下来还要出差吗?”夏国志的声音传来。
“应该不会太频繁了。”
夏国志笑笑:“既然如此,你和夏矜的婚礼是不是也该安排时间筹办了?我已和你爷爷谈过多次,都说等你回国便举行。”
徐正则看了夏矜一眼。
她皱着眉,大概是因为夏国志的话,正忧愁地看向夏鸿声。
夏鸿声接收到女儿的潜台词,开口:“这事儿不用着急。”
“怎么不着急,哪有领证半年还不办婚礼的。”夏国志道,“说出去还不让外面的人都笑话我们夏家。”
夏鸿声:“笑就笑呗,管被人说什么。矜矜还小,现在约定俗成的礼仪就是这样,办了婚礼,是不是就要把我女儿接到徐家了?领个证就得了,婚礼免谈。”
“你!”
这话说得夏国志腾一下起身,也不管是不是在饭桌上,指着夏鸿声就骂:“混账!说的什么话。自古以来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既然已经领证,哪有一直不办婚礼的?我夏家的脸面往哪儿搁?我夏国志的面子往哪儿搁?”
夏鸿声:“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还能没您老人家芝麻大的面子落脚的地方?”
夏国志:“……”
“逆子!!!拿我的拐杖来!”
场面一度失控。
纷乱中,夏国志一碗鸡汤全泼到了夏鸿声身上。
夏矜见状,拉着她爸就出了餐厅,逃离战场。
一时间给夏国志递茶的拍背的,各有各的忙碌。
“爸,您消消气,三弟就是那个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人劝,“何况正则今天还在呢,有什么话我们心平气和地说。”
夏国志吞了颗降压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喊了声徐正则。
徐正则却在刚才战局爆发之初,便起身离开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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