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 视线一直盈盈地落在徐正则侧脸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伸手用指尖在他右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脸怎么了?”
徐正则目光微顿, 偏了下头,看她:“没怎么……有东西?”
“不是。”夏矜摇头,干脆双手捧住他的脸, 认真严肃地对比过后,踟蹰着说,“感觉两边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 又说不出来。”
徐正则不避不闪, 任她看。
好几秒后, 抬手在夏矜微蹙的眉心抚了抚。
“是不是这么久没见,不认识了?”
夏矜松开手:“才不是。”
细看又没觉得哪里不一样了,这个插曲很快被她忘掉。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她和徐正则说起来这次去英国除了谈新工作,另外一样重要收获。
“我在科兹沃尔德找到那座庄园了。”夏矜很欢喜地分享,“而且还进去参观了一下。”
徐正则落在行李箱杆上的手几不可察僵了下。
脸上神情却毫无异常,语调淡淡的:“是吗?还有其他收获吗?”
夏矜苦恼道:“没了,我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了。”
已经走到车边,小郑远远看见人过来就下了车,接过徐正则手中行李箱放去了后备箱。
徐正则拉开一侧车门,夏矜上车前,轻轻打了个响指:“对了。”
启明资本承接金融咨询,她觉得这件事或许他会知道:“赫斯特顿庄园的管家说那儿的主人也是我们北城人,你有没有听说谁家有科兹沃尔德的庄园?”
徐正则望着她期待的眼睛,启唇:“我让人帮你问问。”
夏矜点头,等车子启动后,瞧见徐正则回复了几条工作微信。
“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下午过去。”徐正则看过来,“别担心,接你和吃火锅的时间还是有的。”
夏矜弯弯嘴角,没再打扰他忙工作。
她正好坐在他右侧,歪了下身体,靠在徐正则身上,熟悉的淡淡雪松味让她也慢慢百无聊赖地将他右手抓过来,在那双漂亮的手上摸来摸去。
徐正则与下属通电话的声音在耳畔响着,夏矜又不是没有见过他平时工作的样子,轻易听出来,今日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刚才从见面到上车前,面对她时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夏矜等他挂了电话,才抬起眸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徐正则顿了下,弯弯唇笑着问:“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夏矜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瞳看了好半天,重新靠回去。
“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能有什么事。”
“真的?”夏矜声音低了一些,“你不要骗我。”
隔了三四秒,才听到徐正则低沉又温柔的嗓音:“没有,别多想。”
从机场到火锅店的路途不短,那家店又地处一个相对没那么繁华的老商场楼上。
夏矜以为自己已经在飞机上睡够了,结果还是靠着徐正则睡着了。
醒过来还是因为一旁路边不知道那辆车等红绿灯不耐烦按了好久喇叭。
她坐起来,歪着身子睡麻了一条腿,不由轻呼了一声,伸手去揉,看看窗外:“到了?你怎么都不喊醒我。”
车停在路边的车位,司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去了。
徐正则倾身过来,探手帮她在小腿肚上按了按:“睡得像小猪一样,没忍心喊你。”
夏矜气得胡乱揉他的头发:“你才是小猪,你才是。”
徐正则眼底露出一丝笑。
夏矜拉他下车,径直上楼。
来得太早,全店就他们两个客人。
夏矜点了鸳鸯锅,见徐正则要去她对面坐,拉住他手腕让回来,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我身边。”
比起面对面的位置,她更喜欢身侧。
锅底和菜品送来得很快,火锅的第一口当然要涮毛肚。
夏矜把毛肚与鸭肠一类的食材都放在自己这边。
去调小料碗的时候,看到那些调味料,才意识到,徐正则葱蒜香菜也不吃,那火锅对他而言好像一点也没有吸引力。
她好像一点也没顾着他。
夏矜闷闷不乐,为自己的粗心难过,端着两只小碗回座时,看到徐正则还在打电话。
只听到他提起什么基金会,夏矜没在意,锅底已经沸腾了,馋虫却好像忽然消失了,半分兴趣都无。
伸手拿过桌边的一听可乐,和朋友之前出去玩做的美甲,她不太习惯,一时半会儿连可乐都打不开。
刚想等徐正则打完电话再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徐正则的工作电话还没有结束,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单手捏着瓶身上部,食指勾住拉环,轻轻松松打开,又插了根吸管,放回夏矜面前。
同时对电话另一头说:“增加一个救助孤寡老人的项目,其余的按照提交上来的方案执行。下午我会去公司,会议挪到两点。”
夏矜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可乐。
碳酸汽水的刺激感在口腔四溢,跃出的气泡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奏着她心里小鹿乱撞的曲章。
好一会儿,徐正则才挂了电话,打开静音后放在一旁没再管不断发来的工作消息。
“怎么不吃?”
夏矜把那个没加蒜泥没加葱花香菜没加辣椒的小料碗递给他。
“服务员帮我调的,葱蒜香菜都没有,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徐正则却没有动,出神似的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着我?”夏矜问。
徐正则说:“……你还记得?”
“当然。”夏矜这才有吃饭的心思,挑了片毛肚进去涮,慢吞吞道,“你不吃辣,不吃葱蒜香菜,不吃动物内脏,这有什么难记的。”
停顿了下,看着毛肚在红汤中缩小卷曲起来,又补充一句:“不过有一样爱吃的,你喜欢吃甜的,但可挑了,不能不甜也不能太甜。哎,你们家厨师的工作好难做。”
夏矜侧眸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弯:“我记得对不对?”
徐正则没有开口。
夏矜将烫好的毛肚蘸了油碟吃下去,筷子却放了下来。
转过身正对着身边的人,神情认真地开口:“你以前有吃过火锅吗?”
“没有。”
夏矜预料之中。
她抿唇,轻轻地道:“下次你不想吃,就不用迁就我陪我来吃,你告诉我,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去吃别的餐厅。”
夏矜抱起手臂,愁眉不展:“你这个人……”
徐正则的目光落在她微拧的眉头,竟觉得惴惴不安。
“我发现了,你这个人,怎么总是习惯迁就别人,也从不表达自己的喜好,就算不喜欢,甚至讨厌,也不会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徐正则凝望着她,低声道:“可我没有不愿意陪你来吃火锅。”
“你听得懂我说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夏矜声音又轻了一分,“你如果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喜恶,一味迁就我,我也会很不开心。我不想要你这样。”
锅里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气源源不断地向上涌
他们这一隅很安静,几乎能听见桌上那瓶刚打开的可乐中,气泡从底下浮起又在飘向空气的刹那间碎裂的声音。
夏矜握住他右手小指,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听到没有啊?”
徐正则终于开口,垂眸看着她,承诺道:“我知道了。”
-
吃完饭徐正则就送夏矜回寒山庄园。
他拿行李,夏矜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去看自己的几条小金鱼。
天气冷了,它们也没那么爱动了,游得很慢。
夏矜想养的时候一时冲动,此刻才开始思索,北城的冬天室外会不会把它们冻坏。
徐正则放好行李箱走过去时,她还蹲在池塘边,看得聚精会神。
夏矜上网查资料之前,甚至在想要不要给池塘周围专门建一个玻璃房维持恒温。
这个念头告诉徐正则的时候,他说:“冻不坏的,否则全市的湖里岂不是过完冬就没鱼了。”
夏矜脑袋短路,经提醒后才放心。
“我也只有小时候养过,还只养过一个月。”
夏矜目不转睛地看着池塘里的自由游弋的金鱼,徐正则望着她的侧脸:“后来怎么没养?”
“夏明齐从我的小鱼缸里捉走它们,扔进了爷爷的大鱼缸,被大鱼吃掉了。后来也没有让爸妈重新买。”
她说完这句时,温热干燥的手覆在她脑后,轻柔地抚了下。
夏矜抓住他的手站起来,缩了缩脖子:“好冷啊,我们快进去。”
第一时间先去换舒适的衣服,结果才进主卧,便瞧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礼物盒。
夏矜只打开看了一眼,便搂进怀里下楼找徐正则。
“这是什么?”
徐正则在磨咖啡豆。
“看了吗?喜欢吗?”
研磨机嗡嗡地震动着,夏矜眼睛明亮,点头,但执着地想要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答案:“这算是什么?”
“新年礼物。”
夏矜笑起来,再次打开盒子,看着里面成套的粉钻首饰。
把盒子递给徐正则,匆忙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我。”
不到三分钟,便重新下来。
负着手,笑意吟吟地朝徐正则走来:“你要不要猜一下?”
徐正则:“衣服?”
夏矜摇头:“那件红色的毛衣是要到春节才穿的,这是元旦礼物。”
“那我猜不到了。”徐正则问,“是什么?”
夏矜双手捧着盒子,口中配着当当当当的音乐,打开递到他面前。
“我之前就看过了,你没有这个系列的表。我挑了棕色的表带,可以和同色系的衣服搭。”夏矜笑了下,“但你好像都是黑白灰的西装套装,所以我就又买了几套衣服,寄到家里了,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喏……手给我,我帮你戴上试试。”
夏矜取出手表,见徐正则一动不动,便直接去拉他右手。
却没想到,才刚碰到,徐正则躲开了她的手。
夏矜一怔,抬眸。
相视的一瞬间,他闪避着移开目光。
只说:“我自己来。”
“你左手戴不会不方便吗?”
“习惯了,没事。”
夏矜盯着他的眼睛,没松手,坚持道:“我帮你戴。”
徐正则唇角微绷:“矜矜……”
这一声低低地传入耳中,夏矜眼睫颤了下。
与此同时,方姨的声音传来:“矜矜,这几天到了你很多快递,都在这儿。”
夏矜飞快将表递给徐正则:“那你自己来,应该有你的衣服,我去看看。”
她头也不回地跑掉。
徐正则久久地注视远去的背影。
明明该松一口气的。
可心脏在这一瞬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挖空了。
如坠悬崖。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评论都有红包~
第63章 病源
夏矜拆了几件快递, 抱着衣服出去时,徐正则已经不再刚才的位置。
但人还没走,她听到他的声音和脚步, 从楼上下来。
餐桌上放着两杯咖啡。
一杯澳白, 和剩下一半的意式浓缩。
“我知道了, 40分钟后到公司,何源,通知技术部和法务部开会。”
夏矜循声朝他看去。
徐正则重新换了件西装外套。
四目相对的一瞬,夏矜先开口:“公司有事?”
“嗯。”徐正则走过来, 将那半杯浓缩咖啡喝完,解释道, “公司有急事,我需要现在赶过去。衣服我晚上回来再试?”
“好。”
小郑进来,语气匆匆:“徐总, 车准备好了。”
看样子很急。
夏矜也没再说什么:“你快去吧。”
徐正则薄唇微动, 欲言又止, 到最后也只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等他离开, 夏矜的视线才分了一点,给咖啡机旁, 那个原本装了腕表的盒子。
空的。
她买回来的那块表,已经被徐正则戴走了。
上楼去洗了澡,原本还打算再睡一觉, 可躺上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翻来覆去, 将怀里的小徐宝宝蹂|躏了数遍, 都毫无睡意。
干脆换了身衣服, 出门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先回了趟夏家,又去公司找老夏同事吃了顿午饭,冷战了数日,这才有点冰消雪融的意思。吃完饭见时间还早,又去了Merveille,改了条裙子,摸鱼写完了辞职信,到下班时间去约见了费思思和陶子君,九点多结束聚会准备回寒山庄园,还在琢磨不知道徐正则下没下班,一整个下午都没发消息时,收到了他的助理的电话。
说徐正则进急诊了。
夏矜赶到医院急诊部时,小郑和何源双双等在急诊手术室门外的凳子上。
她的心仿佛陡然间停止跳动,脸色煞白。
何源看见她,立刻起身走过来:“夏小姐,您来了。徐总他……”
夏矜定定地望着红色的手术灯,脸色更加苍白,何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体忽然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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