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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名默没像平时那样，哭着说姐姐不能这样，反而低下头，乖巧地应了，“皇后娘娘。”
再抬头时，面上正是那副倔强之美。
徐绾嫣在心中叹了口气，快步走着，不再理会他。
许名默就这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正厅，欢聚一堂。
再过几日就是丞相夫人的寿宴了，夫人本身家世便不低，又嫁到了丞相府，小女儿是当朝皇后，是以还有挺多亲戚每年这时候来攀附攀附。
丞相夫人左右地聊着天，顾盼生辉。徐正思也坐在其中，大大方方地同众位夫人交谈着。
然而到底还是长辈，即使徐正思最是擅长同长辈们聊天，也最是知道如何才能讨她们高兴，心中却也觉得十分乏累，浑身不适。
索性，这一屋子里还有几个同辈人和小辈。
孩子们手中拿着饴糖和风车，满屋子的追着跑着，再小一点的抱在奶妈怀中，流着口水听着众位夫人的谈话，瞪着大大的眼睛，然后对着漂亮的徐正思姐姐咯咯笑。
再大一点的呢，便和徐正思一样，如坐针毡地坐在那儿，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话题。
徐正思旁边坐了一位公子哥，半分也不随着长辈们笑，睁着一双死鱼眼，偶尔打两个喷嚏。
徐正思挪了挪身子，向左靠了几分，同那公子寒暄，“你是哪家的？”
那公子打喷嚏打的鼻尖都红着，听了她的问话，很有礼貌地回答着：“前几日刚搬到京都，家父原是松岭县丞，我名唤苏清如。”
“苏清如？”徐正思登时感起兴趣来，又朝着他侧了两分，面上却依旧那样正经，“金科状元？你都是状元了，那探花得长成什么天仙儿样……”
苏清如不好意思地一点头，“庆来兄确实俊朗。”
他这一点头，像个呆瓜似的，倒很是可爱，徐正思在心中默默笑着。
宋夫人正坐在丞相夫人旁边，把守着位置半分不移，就差告诉这堂中所有人，她宋家娘子是丞相夫人最好的手帕交了。
“诶，嫣儿何时回来啊？”宋夫人掩唇而笑，眼后的细纹比几年前又深了许多。
丞相夫人淡淡的，同别的夫人点着头，道：“还不知道呢，不过皇后娘娘约摸快回来了。”
宋夫人被她这态度弄了个没趣，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隐隐都有些嘲笑的意味。
她讪笑着，“皇后娘娘嘛，自然是接受万民朝拜之后再回府。”
旁的夫人彼此交换着眼神，心中都笑着，这宋夫人怎的越活脑子越不灵泛了，那嫣儿也是你能叫的？
这头徐正思还在同苏清如聊着，她一靠近苏清如便打了两个喷嚏。
呆瓜读书人还坐着同她掬了个礼，“抱歉，徐小姐。”
徐正思担心他是着了风寒，赶忙道：“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苏清如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这是老毛病，大概……大概是小姐身上的熏香……”
“熏香？”徐正思绣了绣自己的袖口，却什么也没闻见，心中暗道一句真是狗鼻子。
门口突然传来小厮的唱和声，此起彼伏却只同一句话。
“皇后娘娘驾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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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宋家
徐绾嫣换了身简单的衣衫, 只简单补了妆容，头上戴了个灵巧的冠饰，面上含着笑, 眼中却隐约闪过几丝不耐烦。
她眉心微蹙, 对于这唱和声很是意外，在丞相府内, 她同楚怀信行走，从未有人这样大动干戈, 甚至于在府中, 下人偶尔还能称他一句姑爷，更别提徐绾嫣了，自然是口称小姐。
徐绾嫣往正厅内瞧了一眼，看见自家娘亲对着自己眨了眨眼，心中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这些旁门远亲实在让人烦恼, 这才嘱咐下人唱和出来，惊一惊他们吧。
众位夫人听了这一声, 瞧见一身正红衣衫的徐绾嫣从门口稳步朝里行进，眼波流转间俱是威压，真真儿和当初那个奶娃娃不一样了，是彻头彻尾的皇后娘娘。
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的跪倒一地，诚心诚意地行着礼，“参见皇后娘娘。”
徐正思也一副忍不住笑意地样子，跪倒在地上，这处地方小极了, 那呆头状元宁可自己颤颤巍巍地跪在那儿, 也不愿意挤着她, 给她挪出了一块宽敞的地方。
徐正思挑了挑眉。
这人可真有意思, 看来他也没有那么呆嘛……
徐绾嫣身后跟着许名默，自然是跟着行礼，眼眶中还挂着泪，跟着一起跪拜，肩膀倔强地挺直。
徐绾嫣叫了起，走到厅堂的正座坐下，眼眉舒展，正是端庄大气的长相。
她脸型本就偏圆，又恰巧是杏眼，只需略略勾勒几笔，便能显得端庄，又是大气的长相，仿佛她站在那儿，便知这国家国泰民安一般。
众人又相互扶持地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静得很，没人再聊闲嗑了。
幼时看着长大的奶娃娃，仿佛不久前还怯生生地站在娘亲后面，奶声奶气地叫人，如今不仅成了太子妃，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说话，该不该同皇后娘娘寒暄。
徐绾嫣抬手，“大家自聊自的，不必管我。”
说罢，她便低头将茶盏拿起来，决定装上半刻钟的吉祥物，便回后院自己那小屋子呆着，楚怀信给她买的话本子还未看完，约摸今日正好能看见结尾。
地位稍高一些的夫人先同丞相夫人攀谈起来，剩余的人只跟着应和着，不如之前那样大胆。
宋夫人频频望向徐绾嫣，心思明显不在这处了。
徐绾嫣心中叹着气，抬头又瞧见许名默幽怨地站在远处，枯叶落了他一身，他倔强似松柏，笑唇也委屈地向下撇着，眼眶红红。
她赶忙避开视线，不同他对视。
方才回到后院换衣服之时，许名默一直跟着自己，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位置，笑着问她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徐绾嫣还道他已经放下了幼年时的那些想法，心中也不觉得那样别扭，一时之间倒是同他聊了起来。
结果到了房间门口，那人从袖中掏出来一根簪子，“姐姐，你看这个簪子，你可喜欢？”
徐绾嫣匆匆看了一眼，觉得很是眼熟，想着他可能要送给旁人，想让她相看相看，于是随口说道：“自然是好看的。”
“好看当然好看，姐姐喜欢吗，我送给你？”许名默眸中微光闪着，指节透着绯红。
徐绾嫣摇了摇头，心中想着的却是楚怀信给她雕的那个粗糙的梅花簪子，“我不要，你送给旁人吧。”
许名默脸上满是疑惑，“可姐姐说好看，为什么不要呢？况且，这样精美的簪子，皇上送你的那根那样粗糙，他根本就没有我用心。”
他笑了一下，“我在铺子中挑了许久才挑中的这一根，老板都夸我有眼光呢。”
徐绾嫣心中情绪愈发难控制，狠狠地推开门，回头冷声道：“你的簪子再好，于我也没有用。”
“你不必同皇上比，话里话外地让我觉得他不好。”
“莫说这样粗糙的簪子，便是他从树上折了根树枝直接递给我，我也极喜欢。”
“以后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你走吧。”
说完，她又重重地关上门，烦躁地扯了扯袖子。
本来早起就烦。
本来戴那么重的冠就烦。
徐绾嫣往门外看了一眼，见他的影子还在门上，只让自己尽量忽略他的存在，坐在梳妆台前取下朝冠。
许名默的声音顺着门缝挤进来，“一定是皇上迷惑了你，姐姐！他根本就不肯为你多花钱！只想给你一个便宜的东西，哄得你高兴，美其名曰是他的心意！只有我这样真金白银才是好的！姐姐！姐姐……”
徐绾嫣压着气儿，对着铜镜补了两笔妆容，额头上的红印子无论如何也去不掉，心中更烦了。
她只好拿了一个日常戴着的不那么夸张的冠戴上，一张冷脸压根不用崩，便是气都被许名默气死了。
待她换了衣服出门，许名默还在门口侯着她，脸上挂着泪珠。
徐绾嫣压根儿不管他，转头便走。
许名默就在后面无声地跟着她。
徐正思瞧见自家妹妹那张黑脸，心中不由得跟着叹气，这个许名默，真是让人厌烦，已然十八了，四书五经恐怕都背不全，更别提入官了。
若是前朝恐怕还能依着家中关系塞到朝中，可她那个妹夫在朝政上真是半分不马虎，需得有真才实干才能入宫为官。
她猜想徐绾嫣大概喝完这一盏茶便会离开，果不其然，这茶喝到剩了个底子，她便起身要走。
众位夫人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见她起身纷纷问着：“娘娘要走了吗？臣妇们都还想同娘娘聊上几句呢……”
徐绾嫣点点头，“宫中还有些事，我需得去处理，众位婶娘姨娘先聊着，有劳你们来我母亲的宴会，后院已经着人收拾好房间了，大家大可以在府中居住。”
众位夫人又是一阵恭维，徐绾嫣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快速又平稳地走出了正厅，深深吐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困意又缓缓上涌，她想着赶忙回房间睡觉。
路上满是秃树，被春风微微吹着，在空中荡漾。
徐正思瞧见她走了，便也琢磨着偷偷溜走。
没想到她刚刚起身，苏清如的目光就怼了过来。
他嘴唇嗫嚅两下，眼中有了些情绪，犹豫着开口，“你要走了吗？”
“对啊，去看看皇后娘娘。”徐正思心中奇怪。
那人又半天没说话。
徐正思突然福至心灵，他不会不擅长社交，也想逃离吧。
于是她笑起来，指了指这厅堂的一旁，那是个屏风。
“那个屏风，看见了吗？从那儿就能出去，不若你也离开吧。”
苏清如点了点头，在她起身的时候又叫住了她，佯装正经地轻咳了一声，耳根红起来，“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为什么？”
“我……不大认路。”
徐正思自己走也是走，带他走也是走，琢磨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两人一同从那屏风后面拐了出去，到了丞相府的院内。
“你一会儿要去哪？”徐正思随口问了一句。
苏清如坐在那儿显得不是很高，他大抵是属于上半身短下半身长的那类，即使徐正思觉得自己在一般人，甚至一些男人中都不算矮，这苏清如却还是比自己高了一头有余。
他脊背微弯，“皇后娘娘不是说府中收拾了房间吗？我去略坐一会儿，等待家中长辈出门时随着一起走便是了。”
徐正思又点头，“那你去琉璃院吧，同门口小厮说一声就成。”
苏清如行了一礼，“多谢徐二小姐。”
徐正思同他道了别，便朝着妹妹的小院走去。
徐正思被公认为京城的淑女典范不是没有缘故的，她的背影看起来平稳又温柔，细腰裹在腰带中，小步地走着，真像是一朵无声无息开得温润的荷花。
徐绾嫣的院子不远，她几乎很快便走到了。
徐绾嫣刚回了院中，把满头珠翠拆掉，又用水洗掉了妆容，清水出芙蓉一般地露出那张素面朝天的像是小鹿一般的清朗娇颜。
她换了寝衣，将自己扔在榻上，翻身骑着团枕，用手勾着被扔在最里侧的话本子。
她身体素来不好，冬天时手脚冰凉，半天也缓不过来，此时缩在榻中，也觉得十分寒冷。
楚怀信不在，她学着照顾自己。
她披着外衣，将暖炉燃起来，想了想，又把屏风上搭着的楚怀信刚换下来的衣服拿下来，搂在怀中。
楚怀信身上常年带着那串佛珠，佛珠上有细微的檀香味儿，染了一身，衣服上也隐约有些味道。
她躺在榻上，把楚怀信的衣服放在旁边，就好像楚怀信也躺在这一般。
徐绾嫣颇为满意，翻开话本子看起来。
徐正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扣了扣门，得到许可便进了房间，又反手将房门关上。
徐绾嫣疑惑地从被窝中抬起头，懒洋洋地问着：“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若是做些少女的娇憨也是使得的，再加上她眼睛本就又圆又大，这样滴溜溜地看过来，让人觉得心都化了。
徐正思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看见她堆了一床的东西，不由得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絮窝吗？”
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把团枕都扔到了里面，楚怀信的衣服也放到了最里面，拉着姐姐躺在榻上。
徐正思将手放进被窝暖和着，看了一眼她的话本子，问她：“许名默今天又缠着你了？”
徐绾嫣听了这话，被子盖过了头，哼哼唧唧道：“别提了，我真怕楚怀信一个不顺心，将他们九族都抄了，他们宋家怎么如此大胆？”
徐正思揉了揉她的发顶，“你知道他们家为何冒着死罪，也想求你回去做媳妇吗？”
作者有话说：
楚子哥：今天我没出场，但我已经要气死了，overover
第37章 煲汤
徐绾嫣在其中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赶忙用胳膊撑在床上，朝着徐正思靠近了一些，眼睛微微睁大, “为什么啊？”
徐正思：“他们宋家不知道找哪位大仙儿算了一卦, 说娶了你回家，他们宋家就能蒸蒸日上, 官拜三品了呢。”
徐绾嫣闻言一愣，随即狠狠皱起眉头, 心中不适感愈发强烈。
徐正思又道：“他有那功夫还不如拜拜文曲星, 看看许兴扬他十八岁的脑子里到底能不能装进去第四本书。”
这话说完，她面上便是和徐绾嫣一般无二的嫌恶表情，心中只觉晦气，仿佛刚才说出这些话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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