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许名默,是宋姨的儿子,他父亲是如今的郴县县令,宋家在郴县做烟火生意。”徐绾嫣整理衣裙,匆忙从梳妆台上拿起口脂涂着,少女略施粉黛就能让众人惊叹的美貌变得明媚。
这什么名字取的,名默名默,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楚怀信倚在她房门口,却很懂礼数的没有进去,即使他们已然是定了婚约的未婚夫妇。
他额前蓄着刘海,春风吹拂,拂过他高挺的鼻梁。
楚怀信话中不由得带了些醋意,“他来找你做什么?”
徐绾嫣踏出房门,奇怪地看他,“我怎么知道?许久未见了,给我带些礼物也是使得的吧?”
楚怀信“哼哼”两声,抱着胳膊走在她后面,同她拉开些距离,又将她妥帖地放在视线中,半分未离。
少女拎着裙角,走路速度微微加快,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绕过拐角,路过桃花,身上仿佛有着阳光晒过的暖意,仿佛真的很期待同那人的见面。
楚怀信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心中却愈发深沉,连春日的暖阳都照不化。
然后他瞧见,庭院中的小亭子里站着一人,
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高也就到他下巴处,脸上挂着婴儿肥,眼睛倒是很大,目中无神地盯着远处的山,桌上放了许多的东西。
他听见徐绾嫣唤他:“兴扬!”
兴扬?
楚怀信眉毛一挑,这大抵是那许名默的字,小人儿不大,字号倒是先取起来了。
徐绾嫣拎着裙摆拾阶而上,在他四周打量了一下,面色微微放下,“宋姨不在呀?”
许名默瞧见她时,眸中的光才亮起来,笑着道:“没,娘亲在前院呢。”
徐绾嫣点点头,松开了手,同他离了一段距离。
楚怀信站在远处瞧着,怎么看这小娃娃怎么别扭,笑得这样傻气。
小满倒还挺开心,一路上喜气洋洋地跑过去,又同他攀谈。
他耳朵不错,能隐约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起初是寒暄,然后就是各家的事情,最后这小子把桌上一堆东西都塞到徐绾嫣怀里,又从袖子中掏出个簪子。
“绾嫣姐,你……你还是喜欢太子殿下吗?皇家哪有真情的人?不如你嫁给我,我定然会对你好的!”
楚怀信“嘶”了一声,正要上前,就听见徐绾嫣说了话。
她声音本就偏软,此时慢慢吞吞地说着话,更显得她人温柔,然而句句铿锵有力。
“兴扬你这都是孩子话,我很喜欢太子殿下,此事莫要再提了。”
许名默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样子,抬眼却同楚怀信对视了。
楚怀信心中颇觉尴尬,在徐绾嫣也跟着他的视线往这头看的时候,犹豫着走过去,打算打个招呼。
他走到亭中,站在了徐绾嫣的身旁,身份不言而喻。
他比许名默高了许多,此事刻意冷着脸,更显得他气势盛起来。
徐绾嫣怀中抱着许多的东西,在两个人中间打量着,偷偷伸出手拽了拽楚怀信的衣角。
楚怀信心中积攒的醋意和撑起来的气势渐熄,伸手接过徐绾嫣的东西,浅略扫了一眼,又盯着许名默。
许名默看着徐绾嫣刚才的动作,揪住楚怀信衣角的手指,几乎灼了他的眼。
他眼眶瞬间便红了,咬着嘴唇,抬眼看徐绾嫣,“姐姐,这就是你的未婚夫吗?”
楚怀信重又变得孤傲难接近起来,腰上坠着的玉佩,外袍隐隐显出的龙爪都刺激着许名默。
他面部紧绷,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楚怀信。”
许名默眼角的泪都快落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行着臣子礼,头低下去腰也弯着,低头只能同楚怀信鞋上的尘埃相对,他沉着声音,“在下许名默,家父郴县县令许陵。”
楚怀信尚且年轻的上位者气息便足够唬住这样的弟弟,他轻轻“嗯”一声,叫了起。
许名默站直身子,张了张口,犹豫了许久却依然说着,“他这样冷情冷心的人,怎么能对姐姐好呢?”
徐绾嫣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不知道许名默怎么会这样偏激,她明明记得他与自己只是熟一些的玩伴而已。
楚怀信侧头看了下徐绾嫣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许名默行为反常,大抵是有人教的。
然而顾及着宋姨的面子,徐绾嫣依旧好脾气道:“你这都是孩子气话,快些去前殿赴宴吧,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胡话了,皇家不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楚怀信跟着扬了下脖子,仿佛在依着徐绾嫣的话,证明皇家不好惹。
许名默吸着鼻子,连鼻尖都红起来,“我明白了姐姐,原是我不配……”
徐绾嫣手指微抬,又放了回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名默又抬起头,眸中含着水光,亮晶晶的,满含希冀,“姐姐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楚怀信心中火气愈发甚,前几日是徐骁和徐母,拉着嫣儿让她嫁给表哥,今日又是这样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弟弟,说要娶嫣儿回家。
同徐骁他还能说上几句,然而许名默这样哭哭啼啼的人,他真不知如何应付。
楚怀信没甚耐心地揽着徐绾嫣的肩膀转了个个儿,让她的脸对着自己。
徐绾嫣乍然被人转了一下,脚下有些站不稳,小声惊呼,“你干什么?”
下一瞬,楚怀信的唇就印在了她的唇侧,没有吻住她,只是小心地亲了一下她的下巴。
轻轻碰了一下,楚怀信就抽身而去。
徐绾嫣站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红润起来,比将将要哭的许名默红得还要厉害。
“你干什么啊……”这句话软了下来,少女捏着楚怀信的衣角,撕扯了两下。
楚怀信见她没有旁的情绪,只是害羞,便放下心,转过身,眼皮抬了抬,看着呆滞在那儿的许名默。
“这次懂了吗?”楚怀信第一次做这样没品的事情,压着声音给人施压,自己心里也没底。
许名默挂着一包眼泪,拿着簪子快步跑走。
徐绾嫣捂着嘴角,抬头看楚怀信。
楚怀信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手指微动,脱口而出,“怎么样?还要再来一次吗?”
徐绾嫣脚跺了一下地,红着耳根跑走了。
楚怀信站在原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嘴,懊恼道:“真不会说话,真不会说话……”
从回忆中抽离,楚怀信冕旒上的串珠晃了晃,偏头与徐绾嫣说小话,“许名默还会嚷着和你成婚吗?”
徐绾嫣像看怪事一样看着楚怀信,“他都十八了,怎么还会那样幼稚?”
“那谁说的准,徐骁二十多了,还说这种没可能的话呢。”楚怀信浑身散发着醋味儿,熏到了徐绾嫣的心里。
徐绾嫣哑然失笑,感情堂堂皇帝大人在吃醋。
她赶紧安慰着人,“那又有什么?我又不会跑,你难道不放心我呀?”
“当然放心。”楚怀信几乎是瞬间就回答了她的话。
徐绾嫣:“这不就得了,有什么醋可吃的?”
她凑过去,想吻一下楚怀信的嘴脸,却同他的串珠撞了一下。
楚怀信哪能放走到了嘴边的机会,赶忙把串珠掀开,飞快地偷吻了一下。
然后他的嘴角便红了一块,粘上了徐绾嫣正红色的口脂。
作者有话说:
来了,我们的弟弟!
再也不说大话,诚恳告诉大家,明天估计还是这个时间呜呜
第35章 府中
香山脚下, 开了两朵小野花儿。
楚怀信觉得还好,扶着徐绾嫣向外走着,只需坐上马车再绕着城中走一圈, 今日这二月二便就结束了。
徐绾嫣甚少穿得如此庄重, 一时之间脖子僵着,有些酸疼。
楚怀信抬起手, 搓热了搭在她脆弱的脖颈处,轻轻按着。
徐绾嫣闭着眼享受,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 倒是生出些困意来。
楚怀信大抵是同医家专门学过如何按摩的,因着徐绾嫣总爱抽筋,他便专门寻了人,几乎是徐绾嫣刚皱起眉,他的手便搭了上来为她揉着。
除此之外, 杂七杂八的估计也学了不少,手法有力却不重, 是刚刚好能让徐绾嫣觉得舒爽的程度。
这处偏僻,鲜有人烟,帝后二人在还算萧瑟的春风中互相取暖。
路途长得很,徐绾嫣眼睛逐渐睁不开,迷糊地小声说着:“起的太早,还是困了……”
楚怀信一下一下给她捏着脖子,手下皮肤由冰凉变得温热,他心中满意得很, 听了这话看了眼外面, “不若靠着我睡一会儿?”
徐绾嫣努力地瞪大眼睛, 摇着头, “不了,马上就能回家了,回府中再睡。”
楚怀信应了一声,拉起她的手攥在自己掌中,将体温传递给她。
仪式结束得倒是快,楚怀信将徐绾嫣送到了丞相府门口,头上冕旒卡得额头都有了印记。
徐绾嫣心疼地将那冕旒抬起两分,让他松快松快,“不如你进府中换身常服吧。”
楚怀信站在台阶以下,仰着头微微闭眼,享受着徐绾嫣手指在略微有些疼痛的痕迹上轻抚,又痛又痒,让他依恋万分。
他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不用了,我正好去见达瓦王子,穿这一身也各规制。”
徐绾嫣叹了口气,“那你快些去,就能早点休息了。”
楚怀信摆摆手,“不急,翟庄把达瓦接出来了,正往宫中去呢,我等他入了宫门再去便来得及。”
满打满算,按照他的计划也只能再陪徐绾嫣呆上不到半刻钟,他却依旧留在门口,同徐绾嫣站在角落说着话。
等待的时间不长,若是进府再出府,恐怕连口热乎茶都喝不上,还得来回折腾,还不如和他在门口站一会儿呢,然后目送他回宫里。
徐绾嫣去了朝冠,额头上也卡出了一个红印子,寻常还有些细碎的刘海,让她看起来像是没出阁的小姑娘一般,可爱又充满稚气。
今日大典,所有碎发都被桂花油梳到了头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样高挺凌厉的眉骨便显露出来,有点子成熟的当家主母的气势。
徐绾嫣人很随和,也没有用得着她立威的地方,除了今日这样的大典。
所以她今晨一直蹦着脸,倒真是个皇后该有的气质。
除此之外,她便如同最灵动的小鹿落到尘世一般,气质收敛,柔和亲人。
她脸上还带着冷艳的妆,然而眼睛十分亮,拉长的眼型也抵不住眸中的水汽,杏眼盯着楚怀信,含着满目深情。
“姐姐……”
徐绾嫣回头。
瞧见许名默从府中走了出来。
多年未见,宋家小公子已经长得十分高了,打量上去,好似只比楚怀信矮了一些,大概能到他眉毛处。
脸上的婴儿肥也收了进去,不似楚怀信这般棱角分明,然而脸型也十分顺畅。
他的鼻子很短,下巴也不长,嘴唇偏厚,这样的特征加起来,便显得他总是像小孩子一般,也让他叫人姐姐、眸中含泪这些行为不突兀。
他眼睛还是那样大,眼尾向下耷拉着,像是委屈的小狗。
徐绾嫣眼睛微眯,脸上那妆又给她加了几分气盛。
“兴扬,你来的这样早?”
许名默明媚一笑,快步走出来,几乎喜悦地蹦过了那节台阶,“姐姐还在城中游行的时候我就入府了,还远远地瞧了姐姐一眼。”
许名默低头凝望着徐绾嫣,酒窝里盛满了醉人的酒,“姐姐真漂亮,像天仙儿一样,真是没人配的上你。”
楚怀信本未曾想言语,听了这话脑中一跳,抬头不耐烦地看了那混小子一眼,咳了一声。
许名默却像是才见到他一样,弯腰行礼,“参见皇上。”
今时今日,他这臣子礼行的倒是顺溜。
楚怀信叫了起,想说些什么,却见祝参已经在拐角处等着他。
他只好在怀中翻来翻去,从袖中摸出了那只梅花簪子,递给徐绾嫣,朝她扬了扬眉毛。
徐绾嫣心道他小孩子脾气,却还是将这簪子插在了头上。
楚怀信看着她,眼中含笑,他本只想留下件念想,让嫣儿日日思君,顺便敲打敲打那许名默一下的。
谁知嫣儿直接戴在了头上。
皇后娘娘满头珠翠,随便拔下来一根簪子都是价值连城,此时里面却混了一支粗糙的没有任何颜色的梅花簪子。
楚怀信临走之时和嫣儿对望了好几眼,才往祝参那边走,准备回宫。
徐绾嫣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上马车。
许名默也站在她一旁。
许名默是好看的,这点任谁都能看出来,徐绾嫣觉得他是在自己认识的人中的另一种类型。
像是她喝的牛乳茶,像是阳光和泪水混在一起的味道,又像是番邦那边种的洋荷花,水嫩粉透。
他那么眉眼一低垂,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再抬头时脸上满是倔强的忍住泪的表情,然而眼眶红着,唤你姐姐。
一举一动,叫人心疼得打紧。
若不说男人喜欢外面的温香软玉呢,那样对你柔情蜜意的人儿,温温柔柔地同你讲话,谁不喜欢?
“姐姐,皇上就送你这个簪子吗?”许名默故作轻松地问道,眼神明亮似星辰。
徐绾嫣拎起裙摆走向府中,只淡淡说着:“你叫他姐夫就行。”
许名默面色微顿,却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手指紧握成拳,勉强道:“这样唤皇上,不太合规矩,太造次了。”
徐绾嫣动作一顿,站在原地,立在春日未发芽的树下,“那你为何不称我为皇后?这也是造次。”
她刚冷着声音同许名默说话的时候,不知这孩子哪根筋搭错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入迷了一样,睫毛抖动两下,喉结滚动轻颤,最终咽了一口口水,嘴唇也隐隐上扬。
于是后半句,徐绾嫣皱着眉不同他对视,扔下这样一句冷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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