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招人这件事,比夏悠悠等人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本以为西镇乡民们听到山匪两个字,会有很强烈的排斥反应。
但出乎意料,大家都更关注夏悠悠合同书上写的月银,以及其他问题——
“裴娘子,真的会给一两月银一个月吗?”
“裴娘子,我家闺女今年十四,也能去您那做工吗?”
“裴娘子……爬山太累了,可否在山上留宿呀?”
“裴娘子,我可不可以带娃儿去上工啊?”
对于这些问题,夏悠悠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不管是妇人还是汉子们,都一脸喜色,争抢着拿合同书按起手印来。
整个祠堂,至少有将近两百人按手印。
翠月云在一旁吃惊,小声对夏悠悠道:“夏姐姐,人会不会太多了?这西镇本来就没多少人,这似乎……把整个镇的人都往寨子引了。”
夏悠悠同样想到这个问题,问老镇长碍不碍事。
老镇长:“先前那霍老四带人来,把咱们镇上唯一几家铺子都劫掠了,掌柜死的死伤的伤,这会儿家里也没恢复过来。逃过一劫的铺子掌柜,不久前也举家搬迁去了武阳县县城,如今这西镇里,已经没几家要继续把铺子做下去了。毕竟命比钱贵重不是?如果不是听到裴娘子你今日传来的好消息,我这把老骨头,都想跑了。”
距离夏悠悠杀山匪的时间过去的越长。
霍老四的死,确实让一部分乡民泄了愤,放下心中的仇恨,选择远离家乡继续过日子。
整个西镇,看起来是平静了。
但大家伙儿心里其实明白着,山匪一日不除,头顶上就悬挂着一把刀,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这种感觉才是最恐怖的。
想活命的,迟早要跑。
“多亏了你啊!”
老镇长再次眼泪婆娑,拉住夏悠悠的手,“裴娘子,我们这些乡民,只能请求您的庇护了。我们相信您是好人。”
夏悠悠道:“该死的山匪都死了,没有什么庇护不庇护。你们都可以继续好好过日子。”
老镇长连连点头,并且让自家儿子儿媳去准备好酒好菜,说要好好招待夏悠悠几人。
夏悠悠没拒绝。
主要还是留下安排刚招收上山的两百多人。
人一多,处理起来也不是简单事。
再加上山寨的那些东西不是能随意外传的,保密性工作也要提前做好。
这么一折腾,等带人回山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燕熊看见夏悠悠带着乌压压的一群人走进山寨,傻眼了……
当然,同样傻眼的还有第一次来扛鼎寨的西镇乡民们。
兆午大站在山寨门口,被头顶挂着的‘扛鼎寨’三个字震撼了一下。
觉得这名字好生霸气。
等进去一瞧,远远看到方方块块的房子,和脚下平整几乎没有缝隙的水泥路,整个人都懵了,狠狠跺了好几下脚,“这……这是何石头?为何铺成地面,一丝缝隙都瞧不见?”
“还有这房屋……茅厕为何家家户户都有?”
“哼,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燕熊走来,抬头挺胸,一副十分骄傲的样子,“这就是咱们的扛鼎寨!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夏悠悠踹了他一脚,“让你准备的宿舍安排好了没有?”
燕熊故作吃痛,吸了几口冷气,嘿嘿笑两声,“好了好了,您的吩咐,咱们哪敢不听啊!”
兆午大等人见燕熊对夏悠悠如此恭敬的态度,心底最后一点疑虑也没有了。
看来,他们都赌对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眼熟
从西镇招的人, 男女老少,两百三十一人。
一起上山太过招摇。
夏悠悠第一批带上去的只有五十多人。
同时安排其他人照这人数,陆续上山。
走的是最不显眼的那条山道, 路上不会遇到多少人。
但, 不管怎么安排, 总会有人走漏风声——
淦阳村葛大富,有个妹子叫葛细娘。
葛细娘两年前嫁到西镇一陈姓商户家。
结果才刚有上身孕,镇子就遭了难,她的相公和公婆, 全死在山匪刀剑下,唯独她因为回娘家而逃过一劫。
葛大富夫妇劝葛细娘把孩子落了, 再找一户新人家。
葛细娘性子倔,又言对亡夫情根深种,要保住他留下的唯一血脉, 就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虽然镇子上有房产和一些银钱, 但这两年来, 葛细娘一个人带娃, 该花得也花得差不多了,日子越过越艰难。
前些时间, 霍四等人下山来劫道,她都忍不住产生干脆就这么死了也好的念头。
夏悠悠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转机。
性命之忧是没了, 日子却依旧难过。
葛细娘是个要强的,当初哥哥不让她生娃,她偏要生, 如今养, 也不想向他人开口求助。
夏悠悠说招工, 还可包吃住,一个月一两银钱。
这巨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葛细娘心动了。
并且成为第一批和夏悠悠上山的人。
但葛细娘又并不是全然无顾虑。
她的儿子还小,正是粘人的时候,虽然夏悠悠救过他们西镇人,可山上情况不明,葛细娘愿意冒险一探,却不想让儿子一起去。
无奈之下,只能先将儿子寄养到哥哥葛大富家。
葛大富夫妇问她,“好端端的你怎要去做工?去哪儿做工?武阳县县城?”
葛细娘签过保密协议,是不能说上山去的,只含糊地应是去武阳县县城,“烦请哥哥嫂嫂帮我照看贤儿。五日后我便会回来接他。”
夏悠悠说,山上是工作五日,就能休息两日。
她刚好能下山来接娃。
葛大富听着就奇怪了,“这武阳县县城,还有活计是当五日值,休息两日的?你莫不是让人骗了吧?哪儿做工不是做一月才休息一日的?人官爷都最多只半月休沐一次,一月休两日。”
“您就别管我做什么活计了!只要您和嫂嫂帮我带带娃儿,我回头会给您银钱。”
葛细娘不擅长说谎,她怕自己等下忍不住说漏嘴,就急急忙忙转移话题。
一旁葛大富妻子,葛王氏听到葛细娘说会给银钱,眼睛都发亮,忙利索从葛细娘怀里接过娃娃,“小姑子你放心,娃儿嫂嫂给你带,你尽管做工去。”
“多谢嫂嫂。”
葛细娘说完,就拎着包袱急匆匆走了。
葛大富眉头紧锁,瞪了葛王氏一眼,“你这婆娘,听到银钱,连我妹子死活都不顾了是吧!”
葛王氏嗤笑,呛了回去,“你不知道你家妹子多倔?男人死了,谁不是赶紧落胎找下家?就她咬着牙生下来,如今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还不让她找出路?”
葛大富:“我、我哪是这个意思?我就想问清楚她去哪里做工,别让人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烟花柳巷的姑娘是怎么来的……”
“你这也太小瞧你妹子了。要实在不放心,这会儿你且跟上去,看看她去哪不就行了?”
葛王氏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哄着怀里的娃进屋去了。
葛大富觉得她说的有理,越想越不放心,立马跟上葛细娘。
跟着,就发现葛细娘出了淦阳村,就和他们同镇子的几个男男女女朝一处偏僻山道走去。
而那条山道,正好通往燕齐山……
葛大富心头一咯噔,满心狐疑:“好端端的怎么往燕齐山上跑?这些个不知道山匪的厉害?”
再一瞧,自家妹子和这些人都是说说笑笑往山上走的。
怎么看也不像是去山匪窝自投罗网的样子。
葛大富想追上去问。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谁?”
葛大富吓一跳,猛地回头,就见赵氏神经兮兮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干什么?”
葛大富抖开她的手,连忙拉开距离。
赵氏阴沉着脸,“你就不想知道你妹子上燕齐山干什么去?”
葛大富想到夏大山这几日也不在村子里,赵氏没少发疯,找他婆娘抱怨的事,眉头一挑,“你知道?”
赵氏盯着葛细娘他们上山的背影,咬牙切齿:“我瞧见了,是我男人的妹子,我那好小姑子把他们往山上带!我男人和娃儿也被她往山上拐,到如今都没回来!定是落入那些山匪的手中……”
“你小姑子不是裴家娘子吗?西镇的人不是说她杀山匪,救了他们吗?怎么就和山匪扯上关系了?”
葛大富越听越糊涂。
“假的!全都是假的!是她和山匪勾结!将相公引入歧途!如今是故意引西镇乡民上山!”
赵氏眦目欲裂,死死抓住葛大富的手说,“我们赶紧去把这事告诉村长,否则你妹妹和我相公、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葛大富:“!!!”
……
扛鼎寨。
兆午大作为这次队伍的领路人。
从进门开始,就惊讶不断。
他忍不住开口,想问夏悠悠好多东西。
可夏悠悠有其他要事,走开了。
拎他们往里走的是眼前这位叫燕熊的大汉,是寨子的副寨主。
兆午大岁数也不算太大,正当壮年,四十出头。
自认记忆力不错。
盯着燕熊的脸看半天,确定他并没有来西镇劫掠过。
“你这兄弟,老盯着我瞧做什么?”燕熊反瞪他一眼。
兆午大干笑两声:“我是瞧着副寨主您面生……”
“呦,我又没去过西镇,自然面生。别说是我,我寨子里的兄弟,你就没几个见过的,不信自个儿去瞧瞧。”燕熊不做亏心事,理直气壮得不行。
兆午大听着,自然不能真去瞧,干巴巴笑着。
“要不,我带你去瞧眼熟的?”
燕熊嘿嘿一笑,拉着兆午大就往小黑屋方向走去。
原先的小黑屋已经升级。
用水泥砖建成大约四十平米大小的屋子,没有窗户,没有通风口,只有一个门。
从外头,几乎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就是断了避免齐风和齐老.二逃出去。
兆午大对这个方方正正,一片灰色的房子满是好奇。
燕熊对他说:“寨主说这叫小黑屋,转门关押不听话的人。”
兆午大一听,心下一紧,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推门进去,里面点着幽幽暗暗的烛灯。
往里走还有另一扇门,半阖着。
守在外头的男人见他们进来,就起来打了招呼,“燕副寨主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看看。怎么,里头还有人在?”
男人:“是啊,叶副寨主在给齐老.二用刑。”
燕熊:“那咋没声?”
男人挠头,“不晓得。叶副寨主有时候用刑会让他们出声,有时候不会,又不让我们进去看……”
话音落下,兆午大就瞧见两人口中所言的叶副寨主推门出来了。
他穿着烟蓝长袍,上身沾了不少血渍和污泥,长得俊美无俦,面色却冷得像冰块,在这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阴戾骇人。
兆午大闻到从里间传来的浓郁血腥味,看一眼就撇开头,垂下的手心捏出冷汗。
只听叶副寨主那不紧不慢将刑具放在外头的桌子上,离开前,交代看守男人:“晚上不必给齐老.二饭菜。”
看守男人应:“明白。”
“哼。”
燕熊拍了拍兆午大的肩膀,“瞧见没,那就是我们寨子里最变态的男人,跟他比起来,我老熊可真温柔许多了。”
兆午大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扛鼎寨,和他想象中的其实相差很大。
原是相信夏悠悠这个救命恩人,心下较为松懈。
但看到刚出去的叶副寨主,这颗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回去必定要告诫一起来的乡民,在寨子里要谨言慎行一些。
“走,去瞧瞧。”
说话间,兆午大走进里间,看到绑在十字木桩上的两个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的男人。
燕熊端着烛火朝两人走去,扒开其中一人的头发,冲兆午大喊:“来,掌掌眼,是你眼熟的不?”
兆午大慢慢靠近,谁料,那男人猛一抬头,对他凶狠地啐了一口:“滚!”
兆午大连退数步,可眼睛却死死盯着齐老.二脸上的刀疤,浑身激动得都在发抖,“是……是你!”
“滚滚滚!”
齐老.二只剩下这一句话。
兆午大见他不能动弹,状似疯癫。
心下的仇恨一下涌起,壮起胆子上前去,拨开另一个男人的头发。
同样是一张,他化成灰都认出来的脸——当年第一次来劫掠他们西镇的山匪头头齐风!
“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
“是啊。”
兆午大死死盯着两人,几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齐风和齐老.二抽筋剥皮。
“眼熟就对了。就他们下山去劫掠你们的,跟我燕熊可没半点关系,咱们不是一个山寨的。”
兆午大:“……”
离开小黑屋,兆午大回到了队伍里。
大家伙儿都聚集在食堂这边,小声地交头接耳着。
“领我们进来的小兄弟说这是食堂,吃饭的地方,这吃饭的地方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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