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道:“行啦行啦,别发脾气。”
时易随便吃了点午饭,走出饭馆。
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向远处看,距离低矮的厚云层越来愈近。
再往前开,天气会更冷,空气会更稀薄,打火机点不着,估计得有段时间都抽不了了。
很快,饭馆的门被推开,陈绍走出来,他别扭地“哎”了一声,“给我一根。”
时易扫了他一眼,将烟盒和打火机扔过去。
陈绍舒舒服服地抽了一口,终于觉得身上暖起来。
他看了时易几眼,想上去找他攀谈,正要说话,身后有人敲敲车前盖。
两人一起回头。
那人穿着少数民族服饰,普通话说得非常含糊,陈绍半句也没有听懂,就只见他指着车下盘。
“你说的什么意思啊……”
“谢谢。”时易打断他,掐掉烟,“谢谢您提醒,我们待会儿就换上。”
“你听懂了?”陈绍一头雾水。
“他说让我们记得换上防滑链。”
陈绍看了一眼轮胎,“我们要走雪路了?”
“嗯,待会儿有一段路。”
“你懂这儿的语言?”
“不懂。”时易绕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但我看得懂他的手势,听得懂一两个字。”
陈绍看着他拿出铁链,“那你怎么不记得早绑上?还能安全点儿。”
时易蹙起眉头,“你他妈到底开没开过车。”
陈绍瞟了一眼还没吃完饭的女朋友,道:“我很少开车,是因为我们家都有司机的。”
时易点点头,“过来。”
“你说话客气点儿。”
时易冷道:“我不是你家司机,不可能伺候你高兴。”
“你……”
时易带上手套,附身将防滑链平铺在地面上,又拿出一把钳子在手中抛了一下,然后坐进驾驶座上,打开车窗,对待陈绍十分不耐烦,“站远点儿,撞到我不负责。”
陈绍惊恐地退后两步。
时易侧头看着后视镜,单手倒车,准确地将后方轮胎压在铁链之上。
然后,他走下车,单膝跪地熟练地将链条绑在轮胎上。
如此操作两遍,陈绍很不信任地问:“这样就好了?”
时易懒得搭理他,将链条突出的一段用钳子剪掉。
陈绍踢了踢轮胎,“到底稳不稳啊?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时易眉心一跳,想起辛念在自己面前又是说“呸呸呸”又是敲木头的模样,心底对面前的人更是厌烦,“去把姜夏叫出来,我们该走了。”
“她还没吃饱呢。”
时易抬头望着太阳的位置,“你要是不想晚上走雪路的话,就让她快点出发。”
陈绍瞪了他几眼,然后走进饭馆。
傍晚,他们抵达另一个酒店,这是附近最高级的一家酒店,旺季时难以预定。他们的两间房朝着对面的雪山,景色宜人。
陈绍大约是有些缺氧,又是一路上都在昏睡,姜夏十分不满,乘坐电梯的时候在身边旁边抱怨,“让你平时健身你偏不,你看看吧?身体还不如我呢,明天我们去的地方更高,你可该怎么办?你不是说你不会缺氧的嘛?”
陈绍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反驳道:“缺氧是正常反应,我又没有高原反应,也没有耽误行程,你少说点吧……”
时易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又很快关上,他们的声音终于逐渐消失。
辛念这丫头一阵天都毫无动静,跟昨天的兴奋全然不同。
有了信号,手机却不震动,时易莫铭不太习惯。
他去酒店楼下的商店买了几罐啤酒回来,站在阳台上。
隔壁就是陈绍二人。
他们的吵架依旧没有结束,并且谈论的中心依旧是自己。
窗户口的声音准确传入进来。
姜夏对于男友的表现十分不满,陈绍哼道:“难道只有像时易那样子的才算是男人吗?你没看到吗?人家有女朋友了。”
“你可真自卑。”姜夏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回去就跟沈阿姨说他在路途中表现有多差劲儿。”
“没错,你猜对了。”
沈姨……
时易原本不耐烦的双眸中出现了一丝恍然。
“你除了会利用自己的权势,你还会什么?你仗着自己跟谦合的公子是发小,总跟人家告状有意思嘛?”
“告状?告什么状?”陈绍笑道:“沈姨从小看着我长大,还能不替我做这个主?出发前就该说的,要不是阿姨去了国外度假,那个时易还能来这儿开车?”
姜夏愤愤不平,“人家靠自己双手吃饭,我觉得你偏见太大了,少爷脾气真大。”
“我要不是有钱,当年也追不到你,您别矫情了成吗?”
姜夏笑了几声,嗔道:“你真讨厌,我去洗澡了,赶紧睡吧,明天很早就出发。”
声音终于消失。
时易看着远处,喝净最后一口酒,将易拉罐的瓶子捏瘪,抬手扔进垃圾箱中。
冰凉的液体滚进喉咙,却没有减少半分他的烦躁。
他拿起手机,点开与【哭包】的聊天记录,没有犹豫,将昨晚偶然截图到的珍贵画面给她发了过去。
果不其然,三秒过后,一条语音回复立刻出现在界面。
时易将音量调大。
辛念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也顺便挤走了时易胸口的烦闷。
“时易!你怎么能截图我睡觉时的样子!”
时易感觉舒服多了,将手机放在唇边,轻轻开口,“打电话过来。”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40章 一对围巾
几乎是立刻地, 辛念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时易乐不可支,于是她更加愤懑,“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时易懒洋洋地回答, “什么叫偷拍?我你是正大光明地拍的。“
他露出一个欠揍的模样,偏偏辛年拿他毫无办法。
她不满意地嘟嘟囔囔, “那也不说拍好看一点, 丑死了……”
时易挑眉,“我手机里的照片,丑不丑也是由我说了算。再说了——”
“——丑就丑呗, 还能怎么着, 我就委屈自己忍一忍,难不成还能后悔?”
“后悔什么?”
时易掀起眼皮,“后悔由着你在我这儿作威作福。”
“我哪有……”辛念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毕竟自己确实在时易这里才敢嬉笑嗔怒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不过她又心想,时易可真是没有审美, 难道只有那些尖下巴的女生才算好看嘛?我这样的明明也不错, 满脸胶原蛋白,哪里找去!
不过这些自恋的想法她也就自己琢磨琢磨, 才不会跟对面那人讲。
“你快点删了吧!”辛念恳求道。
“不行, 我看了心情好。”
“你怎么总拿我开心?”辛年深深叹口气,小声说:“难为我还……”
“还什么?”
“没什么。”辛念摇摇头,“我不跟你聊天了, 明天要早起去考试, 现在要准备睡觉去了。”
时易还记得她那满满当当的笔记本, “哦, 准备得怎么样?小天才?”
辛年抿着唇角, 很快将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羞涩地笑了一下,将脸凑到镜头前,“我做了历届模拟题,感觉似乎还不错,兴许能得个奖呢!”
她一向是个十分谨慎腼腆的人,从不在旁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想法和优点。就像原本多姿的油画被人活生生扼去了色彩,变成了灰蒙蒙的黑白简笔画。
唯有到了时易这里,她渐渐变得不同,乐意与人分享,敢于展示自己的优势。至少在他的面前,辛念终于不再是唯唯诺诺的,相反一点点地生动起来。
或许,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像是珍贵的宝石一样,终于被人挖掘了。
“行,好好考试,别给我丢人。”
“我怎么给你丢人了?”
“我成天到晚去学校门口接你,你看看哪个快要成年的高中生有这个待遇?”时易漆黑的眸子映着月光,带着似真非假的笑意。
辛念脸一红,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问:“时易,你以前没有接过别的女生哦?”
问完,她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心脏砰砰跳,等待着他的回答。
时易听罢,黑沉的眸子中的笑意更浓,幽幽道:“辛念,你真以为我一天闲得没事干给人当司机去?还是你觉得我太善良了?”
辛念喜忧参半,知道自己是第一个被他接送的女孩儿,也终于晓得他不过是因为“善良”。她心里哀叹几声,揉揉眼睛。
“好吧,那我会好好考试,不会给你丢人的。”辛年还是露出一张笑脸,冲他招招手,“时易,晚安哦。”
说完,她挂了视频电话,换上粉色的睡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又拍拍自己的脸蛋,嗫嚅道:“应该也不算丑吧?”
*
逼近午时,辛念终于从考场出来。
身后陆续走出其他学生,他们大多互相认识,三五人地走出来,讨论着今天的题目。其中几个上前与辛念攀谈。
“你是哪个学校的呀?”
辛念回头,“十六中。”
“十六中?”那女生大约是从没听过这个中学,“我们是二中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呀?”
燕城二中,市里最好的中学,没听过十六中这个每年考上大学都寥寥无几的学校也是正常的,但辛念没有半分自卑,只是觉得自己能跟她们参加同一个比赛十分骄傲,她笑眯眯地回答:“对呀,我们学校只有我一个人参加。”
“哦。”那几个女孩儿打量辛念,见她穿着简单,整个人缩在看上去并不暖和的浅色羽绒服里,觉得她长相漂亮,气质舒服,想来十分好相处,便问:“我们要去旁边的商业区的甜品店喝奶茶,你去不去呀?”
辛念眼睛一亮,因她们的邀请而高兴,但还是摇摇头,她没有闲钱喝奶茶,兜里揣的几张小面额的钞票也是有用的,“谢谢你们啊,不过对不起,我还有事。”
她招手与她们告别。
辛念曾经跟母亲来过附近的小商品城,知道路怎么走,绕了几个弯,来到一排矮房子前,这里是卖毛衣的地方,还有毛线。
见小姑娘一个人前来,店主们十分热情招呼,“你要买什么?来阿姨这里看看!”
辛念走入第一家店面。
“阿姨,有没有卖毛线的呀?”
“毛线啊,有有有。”阿姨拿来几个纸盒,里面全是不同样式不同颜色的毛线球,“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阿姨这里应有尽有的。”
辛念低头翻找,看着那些亮丽的颜色,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的颜色,今年冬天卖的最好的。”
辛念不甚满意,被阿姨捕捉到,“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阿姨给你找。”
“有没有深颜色的呀?男……男士可以用的。”
“哦,你是要送给爸爸还是爷爷?”阿姨低头,又拿来另外几个盒子,“这些都是适合中老年人的,有羊毛线的,还有羊绒线的,最保暖。”
辛念就听见“保暖”俩字,立刻低头认真挑选起来。她并不了解毛线,又问:“阿姨,哪个最贵呀?”
“这个贵,这个质量最好。”阿姨拿起来一团毛钱,“轻薄而且不扎,特舒服,你摸摸看。”
辛念摸了摸,摸不出质量,就觉得手感很好,“多少钱,阿姨。”
“四十块一团。”
好贵。
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价,犹豫了许久,才弱弱地开口,“那要是买两个呢?”
阿姨叹气,“看你年轻,阿姨给你一口价,两个七十,这可是成本价了啊,别的店都不会卖你这个价格。”
辛念一听能便宜十块钱,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赶忙点头,“好呀,阿姨,那我要一个白色的,一个黑色的。”
阿姨展开一张笑脸,“好嘞,我给你包起来。你会不会织毛衣啊?”
辛念摇摇头。
“那阿姨再附赠你一个织毛衣的流程卡片,也给你装进袋子里。”
辛念道谢,掏出钱,递给阿姨。
她满足地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仔细琢磨着如何织毛衣。她一手拿着一个颜色的线团,想象着自己和时易一人带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的样子,脸上逐渐热起来。
她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圈,数着日子。
还有十一天,就能见到时易啦!
她坐在地板上,决心一定要在时易回来前把围巾织完。
*
时易三人在海拔大约2500米的地方待了四天,准备向更高的地方出发。
原本陈绍只是嗜睡,现在出现了轻微的高反。
姜夏六神无主,哭着敲响时易的门,问他怎么办。
昨夜时易已经在深夜顶着风雪带他去过一次附近的县医院了,医生的建议是,如果只是反应轻微,不用吸氧,也可以自愈,若是现在就直接吸氧,产生依赖,到了海拔更高的地方,反而有危险。
时易走入房间,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陈绍。
“比昨天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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