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岚扯出个笑容,悠悠道:“皇兄早就准我出宫了,姜少卿少乌鸦嘴。”
姜子真瞧了瞧她身旁弱不禁风的婢女,道:“臣说的是长公主出行只带了两名婢女的事。”
霍岚此次出宫是临时决定,她出行向来不喜欢大队人马簇拥着,往日有卫元祁亦或是几名羽林军护着,带的人便少;今日她带出来的两名婢女皆不会武功,回头她保不齐会被霍澹责骂一听。
但一向嘴硬的霍岚怎会服软,便又回了他一句“乌鸦嘴”。
姜子真仰头,伸出五根手指。
“成交,”霍岚同样也伸出五指,她在空中握拳,胸有成竹道:“这次,你输定了!”
皇兄才不会责备她!
这是两人从小玩到的赌约,伸出几根手指,输的人就给对方几件他看中的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虽没提赌局是什么,但认识十来年的默契不是说说而已,霍岚在姜子真伸出五根手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赌什么了。
不就是待会儿回宫皇兄是否会责备她。
输赢暂且没有定论,但是她气势万不能丢。
姜子真眼里带笑,余光不由看见正厅外面站着的赵婳,嘴欠道:“呦,长公主真把人寻到了。”
霍岚翻了个白眼,随后召赵婳进来。
“感谢姜少卿救命和收留之恩,我一路从渝州来,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心意姜少卿莫要嫌弃。”赵婳从衣袖里拿出一枚铜钱交到姜子真掌中,见他略有嫌弃,指骨微微用力按压那枚铜钱,道:“今日在巷口险些丧命,多亏姜少卿部署有佳。”
她似乎话中有话。
姜子真神情一愣,此时赵婳已经松手了。
他目光落到掌中那枚“渝”字印铜钱上,眉头渐渐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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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新。
霍澹:今日份来自阿婳的心疼,已收到!
赵婳:在忙,勿cue。
霍岚: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来嫂嫂。
第19章 干事业第十八天
天色微暗,宫墙之中已经掌灯。
霁月宫。
赵婳和霍岚刚踏进宫门就感觉周遭鸦雀无声,宫人在各忙各的,但就是寂静得可怕。
一面色焦急的宫女匆匆来报,“长公主,皇上在大殿等候多时。”
霍岚嘴角抽了抽,暗骂姜子真几句,真想把他那乌鸦嘴堵上,好的不灵坏的灵。
“莲心,带赵婳回她屋子。”霍岚惴惴不安,丢下一句便往大殿去,希望这次皇兄口下留情,别再禁她足就成。
殿中仅点了两盏宫灯,烛光昏暗下,霍澹着玄色龙袍低头把玩茶杯。
听见霍岚进屋,霍澹放下茶杯缓缓抬头,指节敲敲桌面,“咚咚”的沉闷声和他那要吃人的眼神让霍岚吓了一个激灵。
“还知道回来?”霍澹轻抬眼皮,冰冷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怒气,和他以往平易近人的模样截然相反。
“回……回不……”霍岚结结巴巴,好半天都没抖出句完整的话。
这厢,赵婳路过大殿时悄悄瞟了一眼,只见昏暗的宫殿中映着一玄衣男子,因他在暗处,赵婳看不清他脸,只能凭借忽明忽暗的烛光看个侧影。
匆匆一眼便让她感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随之逼来。
这位皇帝,像只在黑暗中捕食的野狼。
就在赵婳眼神不经意间瞟过去时,一道森寒的目光从大殿中直直飞来,她迅速低头,大步流星往后院走去。
两人视线差点在空中相撞。
幸好,她溜得快。
霍岚让宫娥将殿里的蜡烛都点上,顷刻间暗沉沉的宫殿亮了起来。
“皇兄莫要生气,臣妹往后出宫一定带上几个护卫。今日臣妹就只去一趟大理寺,没惹事。”霍岚软着声音认错,捧着一碟点心到霍澹眼前,眉眼带笑讨好道:“皇兄还没用晚膳吧,不如就在昭仁宫中让昭仁陪皇兄用膳。”
霍澹拿了块糕点,良久也不见有要吃的意思,霍岚被他那目光盯着发怵,默默从他手中接下糕点放回碟中,讪讪道:“皇兄听曲儿不?新入宫的琴师,此曲只应我宫有,京城难得一回闻。”
霍澹收回目光,神色没什么起伏,顿了顿,问道:“你安排住哪儿了?司乐监?”
“昭仁的人,定然是住在我霁华宫!”霍岚感觉那股压迫感消退不少,暗自松了口气,“后院收拾了处空屋子出来,让她住了进去。”
点点头,霍澹道:“曲子,改日来听。”
他走到大殿门口,步子一顿,转身望向霍岚,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即日起,霁华宫中禁足五日,长长记性。”
霍岚:“……”
“姜子真!你个乌鸦嘴!”
霍澹前脚刚踏出宫门一步,身后便传来胞妹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半分长公主的模样都没有。
他笑了笑,倒是永远希望她能这般无忧无虑。
路过庭中大树下时,霍澹不由侧头望了眼长廊那边的后院。
“摆驾,回思政殿。”他对身旁的小太监说道,踏着宫灯落下的影子出了霁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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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边,远在大理寺的姜子真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曹泉将从大理寺众人处收集来了一托盘铜钱拿到他屋子时正巧听见了一声巨大无比的喷嚏声,他差点手抖把一托盘铜钱给摔地上。
姜子真揉揉鼻子,又拢拢衣服,夏天还能伤风受寒打喷嚏?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他指骨往下,掩唇笑了笑。
此时曹泉已拿了一托盘铜钱放他桌上,姜子真看了眼,合上书卷捻了枚铜钱在手上。
“姜少卿,国公府又派人来催了,您还不回去吃饭?姜夫人今早特意嘱托属下不能让您今夜宿在大理寺。”
国公府的小厮就在屋子外面,催了一次又一次,曹泉可没说瞎话。
抬眼看天,姜子真这才发现外面天已黑尽,难怪他说屋中烛光如此黯淡。
赵婳临走时给了他一枚“渝”字印铜钱,但她是益州刺史之女,怎会有“渝”字印铜钱?
起初他在城郊救下被追杀的赵婳,赵婳自称是从渝州来了,隐瞒了真实身份。
她句句谨慎,要隐藏的秘密怕就藏在这小小的一枚铜钱里。
“我娘还能让你把我绑回去不成?我琢磨着你是我大理寺的人,还是姜国公府的人?”
姜子真随性道,让曹泉打发走那小厮,今夜说什么也要把这铜钱的秘密解出来。
蜡烛残灭,烛台上的蜡痕积了一圈又一圈,晨光熹微,黄灿灿的太阳悄悄从东方升起。
姜子真收起小天平,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一缕曙光印在他刚刚睡醒的侧脸上,意气风发。
哪知他一推开门扉,一支带了信函的利箭“咻”地一声朝他射.来,直直扎在门上。
姜子真再张望时,一个黑影从远处的青砖瓦房上一闪而过。
余光落在那被箭插.在木门上的信,姜子真心中约莫猜出个七七八八,无非就那些个人送来的信。
“我谢谢你!本少卿手中已有证据,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别玩这招!”
他冲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喊道,过了一会儿才将信取下来。
闻声赶来的大理寺衙役只见他们姜少卿又回屋把自己关了进去,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不像是大理寺进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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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永安宫。
香炉中升起袅袅烟雾,龙涎香的味道弥散在整个殿中。
霍澹下朝后照例来永安宫请安,许太后倒不似往日般慈眉笑脸,一尾上挑的眼妆和那冷着的脸多多少少是把“不悦”俩字写了出来。
“母后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
霍澹沏了杯茶递过去,许太后接过,淡淡抿了一口,话里有话,“皇帝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母后哪敢生皇帝的气。”
霍澹和颜悦色,像只温顺的橘猫,道:“母后莫要说气话,母后将儿臣养大,儿臣能有今日全倚仗母后和舅舅。昭仁前几日吵着闹着要让儿臣招个琴师进宫,好不容易有个顺心的,母后把人斩了,到头来昭仁又得到儿臣跟前哭鼻子。那女琴师弹的曲子特别,大概是哪位隐居山林的高人的徒弟,母后曾教导儿臣要惜才之心,儿臣想着让那琴师在母后寿诞时为母后献上一曲。”
闻言,许太后神色稍稍缓和,没再扯琴师。
瞧了眼日头,许太后道:“快午时了,皇帝这几日忙,今中午便陪哀家用膳吧。”她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正巧明嫣要送糕点过来,皇帝有阵子没去瑶光殿,整日便宿在思政殿,朝政重要,可皇家子嗣同样重要。”
许太后明里暗里这番敲打霍澹怎会不知,他冷落许明嫣也并非一两日,如今后宫中只有许氏和傅氏两位妃子。她们中一位是许家送进来的人,一位是他从镇国大将军傅钧那找来的能牵制许家势力的人,两方势力僵持不下,他这才有一丝喘息周旋的机会,一点点从那饿虎中扯下属于他的肥肉。
“便听母后的。”
万事不可作太绝,逼到绝境中的人近乎疯狂,霍澹便松了口,应承下来,给许太后吃颗定心丸。
没过多久金豆匆匆来报,说是姜子真有要事禀告,在思政殿候着。
许太后才不久已经让宫娥去催许明嫣,这时突然杀出个姜子真,她面上自是不太好看。
霍澹神色微动,迟疑片刻,颇有左右为难之相,他还未开口便听一旁候茶的严庆握着拂尘道:“姜少卿行事乖张,品街不足以在大殿上奏呈,想必是掐着皇上下朝的时间进宫,如此看来确乎是有要紧事。”
严庆这番说辞倒是给了霍澹离开的借口,许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等人走后一把推翻桌上的东西。
稀里哗啦,东西碎了一地。
许太后气得牙痒痒,握着扇柄的指骨渐渐泛白,眼底一抹狠戾。
什么时候她堂堂太后竟还要看一个宦官的脸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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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政殿。
霍澹和姜子真在殿中谈事情,严庆破天荒没在殿中杵着,反而在殿外的廊下悠哉悠哉跟金豆闲聊。
四下无人,今日在殿外巡视当值的侍卫全是他手下的人,严庆脱下伪装,毫不避讳夸赞金豆道:“你总算干成件让我满意的事了。”
金豆下意识挺直腰板,“干爹一下令金豆哪敢糊弄您。今日一早就让刘将军把相关线索送到大理寺,姜子真还真该感谢咱们。”
刘将军本名刘骁,是傅钧麾下的一员,但却是严庆推他担任护卫军总管。
这护卫军和羽林军隶属部门不同,护卫军是先帝在登基时亲封的,专程保护帝王安危,是从羽林军那边分来的军权。羽林军自建国以来便有,护整个皇城,但不如护卫军这般能亲近皇帝。
时至今日,羽林郎中将由清远侯世子卫元祁担任,卫元祁跟霍澹又是表兄弟,自家人难免会向着自家,严庆手上的兵权可大不如前了。
小皇帝,有了心思,也开始筹谋了。
毛都哪长齐的小狐狸还敢在他这只老狐狸跟前蹦跶,张牙舞爪。
真是可笑。
“只要扳倒工部,他许湛这次必受重创,许家元气大伤,届时再把咱们的人顶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严庆欲言又止,把拂尘往肩上一搭,笑得合不拢嘴。
当初小皇帝继位时才十五岁,小小年纪自然是许太后垂帘听政,而许湛作为太后兄长,以辅政为由不知揽下多少兵权。
许家这股势力,根很深呐,不得不除。
镇国大将军傅钧和宦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再把工部收入囊中,可谓是如虎添翼,假以时日小皇帝手中的权皆会落到他们手中握着。
金豆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道:“干爹,您这招实在是高!”
严庆笑意横生,嗓音尖细,“你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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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严庆: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0章 干事业第十九天
思政殿。
霍澹一目三行,快速扫完那信函上的内容。
霍澹:“严庆迫切想要吞掉许家的势力,哪怕能拔下一根羽毛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更何况此事涉及工部尚书,他岂能白白放过这次机会?这不刚让他瞧到有一丝苗头就上赶着送来线索,这信函上的内容虽然不能立刻定纪永升的罪,但至少给了下一步要查的方向。”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笑得有几分苦涩,“瞧瞧,官场上表面上风平浪静的,这些人藏得可真够深,打着送礼的幌子夹带私货,乍一看还真不知道要送到何人手上。”
那信函上一一细举了渝州刺史曹冀每年向哪些京中官员送礼以及送到其府上的礼品数量,其中也包括姜国公府和清远侯府上。
曹冀每季都送,说是送的当地土特产,但箱子装的内瓤是何,怕只有当事人知晓。
而这信函上往来最密切的便是工部尚书纪永升。
姜子真特地回国公府一趟,翻阅府上账房纪录的人情往来,发现库房入账的时间和信函中所提的皆能对上,这才确定信函内容的真实性。
“信函是严庆那边送来的不假,凭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做多落得个渝州刺史频繁贿礼一小小罪名。”姜子真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钱,话锋一转,道:“这是赵婳昨日离开大理寺前交给臣的铜钱,渝州铸造的。”
赵婳给姜子真?
霍澹指腹摩挲那铜钱上的“渝”字,又看了姜子真手里拿的铜钱,思忖片刻后眸子一闪,当即下了定论,“渝州有官吏私铸铜钱,渝州刺史,曹冀。”
工部尚书纪永升乃渝州人,渝州刺史曹冀向他送渝州特产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远离家乡的人总会有时候想念家乡特产。
“朕记得四年前夏日渝州突遭暴雨,断了三条铁索桥,渝州多山,山里县城和外界通信基本靠铁索桥。修缮铁索桥是工部出的图纸,及所用铜铁数量也是工部筹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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