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看了他半响:“你竟也能说这样正经的话了。”
林宥正要顺着话假装谦虚几句,就被水溶的亲兵打断了。
“王爷,侯爷!”
“何事?”
“太妃命人把那些鱼都给王爷送回来了,都放回原先的池子里了。”
水溶沉默的点了点头,亲兵又拱手告退。
林宥故作夸张的扯了扯嘴角:“那成罢,明儿一早见,我先来你这儿罢,蹭一下你的车架。”
“都说北静郡王宝马香车,精致的很,我好歹也跟着享受一回。”
水溶点头,也起身,不是送他,是要去太妃那里。
大雪依旧。
林宥跟李青河回到马车,北静王府的管事很有眼力劲,已经给他们把车烘的暖暖的,还添了炭火。
“爷,喝口热水缓缓罢。”
林宥看了看,勉强喝了一杯。
李青河就把东西收拾了起来,怕一会颠簸,再撒了。
北静王府还送了点心果子,李青河都没胃口,更不用说脸色铁青还在出神的林宥了。
“回去你给我备几样东西。”
“爷,您吩咐!”
林宥说了几样东西,李青河一拱手,呲着牙:“爷,您放心,只有多的不能有少的!”
林宥也笑了:“我多少年没这么玩了。”
“明儿一定让爷玩的舒坦!”
林宥听这些话,有些嫌弃:“你这话怎么那么像青楼烟花地的老鸨子?常去?”
李青河赶紧摇头:“我的爷,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将来要娇妻美妾的…”
“说到娇妻美妾,你家给你议亲怎么样的了?若是成了,我给你添妆。”
“爷,给姑娘那里才叫添妆!”
“我爹那人,选什么都是用他选妾的眼光,我敢信他么!不过他一厢情愿罢了。”
李青河也愁,他母亲已丧,父亲虽然没有娶继室,可也只顾着跟妾室寻欢作乐,哪里有人能去帮他相看?
如今也不过是因为林宥,有媒人上门提亲,他爹也不管的,只看门第。
不过到底顾忌他,不敢直接应的。
李青河也没一杆子打死,想着,万一有好的呢?
“爷,若是您娶了夫人,我如今便不用愁了。”
现在总不能让大小姐帮他相看人家罢?
林宥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爷,您也不用同情我,您比我还惨呢!我怎么着还有人上门提亲的,没准就碰着个好的了!”
林宥的手瞬间用力,我掐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被李青河这么一打岔,林宥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回了府里,又去给黛玉把胖娃娃堆了出来。
黛玉在廊下饶有兴趣的看着。
“哥哥,这回好看是好看,可你为什么要给它弄把刀放手里?”
杀气ᴶˢᴳ腾腾的雪娃娃,哪个见过?
大小丫鬟在廊下,都捂着嘴笑。
林宥拍拍雪娃娃的头,笑得意气风发:“一刀在手,什么阴谋诡计,妖鬼蛇神,全都得跪!”
黛玉…
“哥哥说的有道理!哥哥开心就好!”
林宥笑得欢快,“妹妹,要不要再给你堆一个?我今儿才知道,堆雪人可让人顿悟!”
黛玉很艰难的摇摇头:“哥哥,太冷了,你快进来歇歇罢,我画了画,请哥哥鉴赏。”
实在不用给我弄两个持刀门神了!主要怕来往的丫鬟再吓着伤着。
林宥只好意犹未尽的回屋,赏了一回黛玉的画。
用了午膳才回自己那里。
李青河不在,棠之呈上一封信。
陈逸的。
他知道了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来信问问,可是有什么变故?今晚可约。
但是林宥不想约。
这事,不能让陈逸牵扯进来,他得干干净净安安稳稳的。
林宥回信拒绝了他,又打发张扬去送。
然后自己随手写起了大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爷是人呐!
再让方家舒坦一晚上罢。
殊不知,方家上下如今战战兢兢,夜半三更,都不敢入眠的。
就怕北静郡王一气之下杀人泄愤来了。
长公主已不住在方家,只居长公主府内,她倒是不怕的。
“呵,这会子都怕了,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日呢?”
长公主的嬷嬷小心的道:“可,公主,到底是因为您,那北静郡王怕是…”
“怕是恨极了我?”
长公主凄然一笑:“圣上都已经恨极了我,我还差一个郡王么?”
嬷嬷忍不住落泪,“他们就只会逼着公主,如今又只顾着自己的安危,竟然没有人关心公主一二的!”
“我有时候想,我同母后这一生,都不过是来还前世的债的。”
长公主歪在炕上,像一盏快耗尽了的烛火,奄奄一息。
“公主,怎么能这样想呢,日后您就住在公主府,不回那家去了,清清静静的可好?”
“没用的,我回不回去都一个样,他们若又有了什么打算,又闯了什么祸,还是会来的,只要我一息尚存,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倚仗。”
嬷嬷心里叹气,谁说不是呢。
可到底是公主的骨肉,她如何能坐视不理,这次也是如此。
一屋子的人带着毒酒来摆在身前,哭的哭,叩头的叩头,那些小的就不停的哭喊祖母!
若是没有毒酒一壶,那架势,长公主殁了也不过如此了。
从始至终,长公主一句话未说,只末了,看他们哭的累了,都静默了,方起身,缓缓走了。
他们却知,长公主这是应了。
一如既往。
只有一直陪伴着公主的嬷嬷知道,长公主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
太上皇禅位后,兴许是上了年岁,对长公主顾及了些,许多事,也是愿意给她体面的。
可圣上同长公主幼时不亲近,如今也不过是长公主在他登基后,刻意交好,才有了那么一点情分。
这点情分让圣上可以给方家几个无关紧要的官职,可以让方家子嗣入国子监,但也就到这里了。
长公主再明白不过了,越发谨小慎微,可惜方家不明白,这些年的顺风顺水,助长了他们的贪欲。
嬷嬷思及这些,忍不住道:“公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该单独再劝说一下大爷二爷三爷,老奴觉得,这事儿的根在大太太那里,大爷几个还是能听进去您的话的,日后如何,总要有个章程。”
长公主一动不动,半响道:“晚了。从我入宫的那一刻,方家,就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嬷嬷吃惊:“那公主为何还要去?公主同圣上…公主可有明说自己的难处?圣上重情,万一能体谅您的不易…”
长公主垂眸:“嬷嬷,我想吃我母后做的饽饽了。”
嬷嬷赶紧道:“我去给公主做,还是红枣味儿的可好?”
“恩。”
长公主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是她那日同圣上的言谈。
“长姐不必多礼,坐罢。”
帝王如今威严甚重,即便他不动怒,也让人心生怯意。
长公主没坐,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就不必再动什么心思迂回委婉了。
她一字一句道:“我来和圣上,做一笔交易。”
她看到那个小时候总沉默的弟弟,如今亦不爱笑的帝王,笑了起来。
很好看。
长公主今日才发现,他是他们家最好看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陈二要好几章出不来了。
你们会想他吗?
然后番外你们想看谁的?
第131章 他骂我们呢!
◎萧一!他骂我们呢!◎
他说:“长姐, 说罢!”
“我用父皇遗旨,换圣上一道旨意。”
说着,长公主自袖口抽出一卷纸来。
殿里唯一候着的梁平立刻上前, 将那张并不是圣旨的纸接过,未打看, 只边有边不动声色的查看了一番,有没有沾染什么东西。
方呈给圣上。
圣上看了一眼, 笑容更盛。
“父皇,何时给的长姐?”
“就在圣上登基那年。”长公主如实回答。
“哦, 这么久了?长姐倒是十分能沉得住气啊。”
“那, 长姐想换什么?”
“换一道让北静郡王即刻迎娶方家大姑娘的旨意。”
这倒让圣上有些诧异了。
“那长姐就太亏了。换方家满门三代富贵荣华不好么?还是说长姐跟北静王府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恶心死水溶不可?”
长公主摇头:“并无。”
又道:“看来圣上都知道了。”
“只知一二。”
长公主捏不准这话真假,也不知圣上是否是让自己全盘托出的意思。
只好道:“意卿是我自小养大的, 她幼时身子弱,合了八字说需隔辈教养长大, 便一直在我院里, 这般养到大,感情已深,又也许是老了, 所以纵使她做下这样的事,我仍不忍心她这般死去。”
“方家不肯解除婚约的原因是什么?”
圣上道。
他是真的觉得方家脑袋有病。
明明只来求不动声色解除婚约就可以了, 方家姑娘们的婚嫁也不会受影响,水溶也只憋屈一回。
现在非要他迎娶, 那真是想结仇了, 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了。
“他们胆子小,只是怕北静王事后报复, 只要他娶了, 就得认下这门亲, 众目睽睽,他便做不得什么报复方家的事。”
圣上笑了,显然不信。
“长公主精明谨慎,不像能有这样蠢的子嗣。”
长公主恍若不知圣上的嘲讽,又道:“方家三房还有六个姑娘,若是这事捅了出去,这六个姑娘都不必嫁人了,而只要北静王娶了意卿,总不会再把这事传扬出去,不然丢的就是他的脸了。”
“朕下旨可以,但水溶可以来陈情,依旧要退婚,然后把事儿给你们传扬出去,朕可没有那样昏聩无道,给人逼婚的。”
“方家应当不知道你手里有遗旨,否则所求绝不是这个,那么,他们在毫无倚仗之下,是怎么会有这种顾头不顾尾的主意的?”
长公主内心颓然,圣上果然多疑,又恨自己如母后般,徒有身份地位,却每每遇大事就优柔寡断,致而纵容了旁人,把自己逼的不战而败。
更可笑的是明明手握可以乱了朝堂的遗旨,自己却不敢威胁圣上,反而惊惧不安,觉得那物留着就是个夺命符。
如今圣上咄咄逼人,她只能干干的说一句:“我句句属实,再无隐瞒。”
她没撒谎,她知道这事荒唐,可那些痛哭长跪的是她的骨肉,每一个身上都有她的血啊!
“圣上,咱们生在皇家,身份贵重,可有几日欢愉?我母后,不得父皇宠爱,那时我日日盼着,只求我们三个,能用一顿晚膳罢了!”
“后来知道求不到了,也认了。老天成全,我嫁了人,生了孩子,方知何为骨肉亲情,何为天伦之乐!”
“他们自小就孝顺,体贴,每每出门,总给我带着新奇民间玩意,便是大了,成家了,也时常去陪我用膳,说话,我身子有个什么不爽,他们日夜伺候…意卿,意卿她更是日日陪伴于我,我看她呀呀学语,到如今亭亭玉立,那是我一手教导的姑娘啊…”
长公主掩面哭泣。
“事到如今,是我教养不利,让意卿生了那样的心思,可圣上,方家子弟虽然愚笨不堪重用,但他们都是好孩子,绝没有什么恶毒心思,只是想保自家的姑娘们罢了。”
圣上看着她,“你可知你长子,在外养外室?还不只一个,如今正琢磨着把私生子带回去认祖归宗呢!”
长公主惊愕,她是真的不知,不过马上道:“老大家的平日里是善妒了些,只准两个通房,正经的妾室一个都不肯的,又只生了意卿一个,再无所出,老大兴许是为了长房传承,也是无奈之举…”
圣上笑出声来:“民间都说慈母多败儿,妇人之见愚不可及。长姐身为嫡长公主,竟然两样都占了,也是难得。”
长公主面上难堪,还ᴶˢᴳ想再为老大解释几句,圣上却已经不想再听。
又问:“长姐,不如我下旨两家婚约作废,另行赐婚方家跟西宁王府,如何?也是两全其美。”
长公主摇头:“我何尝不想,也豁出面子去问过西宁王府,可他家断然不肯的,说是给周绪定过娃娃亲,早就交换了信物,故而不能失信于人。”
“呵。”圣上冷笑。
他觉得西宁王府压根就是嫌弃方家太蠢吧?
长公主下定决心,跪地叩首,声音微微颤抖:“只要圣上能让北静郡王接旨迎娶,那枚兵符,来日就是意卿的嫁妆!”
圣上捏住那张纸。
“允。”
长公主已经大汗淋漓,她再次叩首:“我自知无颜再见圣上,待意卿成婚,我与圣上永别,愿圣上珍重,康宁永健!”
长公主不知道的是,那日她离开后,圣上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手里的茶杯轰然破碎成渣。
梁平跪地。
他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不敢多说一句去拿药止血。
北地五万大军的兵符,圣上百般寻找不得的心头刺,竟然在长公主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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