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喻永朝选了一柄折扇作武器这件事,师父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略为遗憾。本命武器是与主人契合度最高的武器,剑修的本命剑说法由此而来,它能够将主人的实力发挥最大。
喻永朝是学剑的好苗子,但他却选了个毫不相干的武器。
*
早在触碰到折扇的一瞬间,喻永朝就想起来全部的事情了。
他正常在仙门学剑,然后等到休沐日的时候下山。
喻霜柳依旧给他端来了他最喜欢喝的桂花圆子汤,宁蔚舟则是询问起他在仙门修习的课程功法。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一起吃饭、聊天,就像寻常百姓家里一样,其乐融融。
喻永朝摩挲着衣袍下的扇骨。
再等等吧,毕竟现在还在吃饭。
喻霜柳捧着切好的瓜果,看向屋外比着剑的两人。
“别打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每次你们都在打。”
每次喻永朝回家吃过饭后,宁蔚舟总会拉着他练剑招。两个人的剑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宁蔚舟出招快、准,而喻永朝的剑法诡谲,拥有极快的速度同时,讲究诱敌之术,把敌人引入剑法的“破绽”中,再一击必杀。
宁蔚舟是压下修为和他打的,喻永朝险胜一步。
“老了。”宁蔚舟叹了口气,“不打了,吃东西吧。”
只是这剑法套路,似乎不像仙门会教出来的。
喻永朝率先捻起一块蜜瓜,汁水在口中爆开,冲走了口中的苦涩。
再等等吧,等吃完这些东西的。
喻霜柳揽过他,喂他了颗溜溜圆的葡萄。
“这是我一大早上市集买来的。”她狡黠地冲着父子俩笑着,“怎么样,甜不甜?”
喻永朝垂下眸。
他按着扇骨的手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拿出了扇子。
扇钉的颜色依旧是漆黑的浓墨。
“破。”
他淡淡开口。
父亲母亲讶异的眼神停留在他开口的那一刻。
所有画面都在分崩离析,仙门上的山,山脚下的河,整个村庄,母亲抱着瓜果的手,父亲手中的剑……
一切都在破碎。
那是同很久以前一样的漫长的梦境,他亲手打破的梦境。
梦境碎片如雪花一样纷纷扬扬洒落下去,露出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一切温声笑语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三十层的辟心铃骤然响起,却要比之前的声音大了一倍,从塔内听,声音沉闷,却震耳欲聋。就在这铃声响起的一刹那,白芨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淡淡睁开双眼,一眼就看见面前漆黑的墙壁……和面前的白芨。
就连小师妹都能比他先清醒。
这就是他不喜欢第三十层的原因。无论闯过伽蓝塔多少次,问心阵都能阴到他,就算他有所防备。
见到喻永朝睁开眼睛,白芨连忙问道:“大师兄,我们如何离开?”
通过三十层后,依旧出现了盘旋而上的阶梯。白芨没有轻举妄动,喻永朝始终没有清醒,而且阶梯之上大概率是通往三十一层的通道。
喻永朝神色恹恹,撑开折扇指了个方向。
“在那边。”
白芨有些疑惑道:“大师兄不一同和我出去吗?”
喻永朝刚想摇头,就想起来白芨那个摇摇晃晃的御器技术。
恐怕等到她飞离伽蓝塔,雷劫早就把阵法劈烂了。
她刚刚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默然在地上坐了一会,喻永朝站起身朝着身前的墙壁走去。
靠近墙壁的地面上,留着魔祖刻画下的传送阵。只需要站在阵法里,催动体内魔气,就会将阵法内的人传送出去。
喻永朝扯过白芨的衣袖,将她带到法阵里。
大师兄身上的气味很好闻。白芨不合时宜地想。
传送阵将白芨带到了伽蓝塔外。塔外正是正午时刻,而雷云聚集在上方,并没有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天阴暗的可怕,雷云翻滚,金雷暗藏在阴云里,不时探出头来。
看起来不出片刻,雷劫就会落下了。
雷劫不能落在伽蓝塔周围,塔外是周边的村镇,距离最近能最快赶到的地方只有魔界的边境。
喻永朝祭出扇子,催动魔气,载着他与白芨直往腾流河的方向飞去。
第14章 学扇
几乎是到达腾流河边界的一瞬间,细碎的金雷就劈落下来。
为了不影响白芨度雷劫,喻永朝驱扇尽可能远离腾流河。
白芨面对天上翻滚的雷云,心里并不算紧张。毕竟在上辈子,在问心阵中,她已经度过雷劫了。
于是静下心来,原地打坐,吸收着金雷带来的力量。
喻永朝御扇站在原处,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雷云——雷云随着白芨的方位涌去,原先聚集在伽蓝塔上方的云层也随着雷云的迁移逐渐散去。
看起来伽蓝塔的安全可以保证了。
金雷的下落很有规律,先是针尖粗细的雷击打在白芨身上,瞬间就被白芨所吸收,紧接着是手指粗细的雷、手腕大小的雷……最后一道雷落下时,直径俨然有碗口大小。
吸收金雷的力量对修士来说是一种增长修为、锻体的好办法。最后一道金雷落下后,乌云散去,露出隐藏在云后许久的阳光。
结婴了!
白芨睁开双眼,只觉得身体比方才轻盈了不少。奇怪的是,这次结婴,是魔婴包裹着元婴,魔气在外,收放自如。
白芨看着手上的魔纹,呼吸之间,魔纹褪去,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其实有没有魔纹,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用像上辈子一样,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隐藏自己——她体内的魔婴就是最好的证明。修真界近千年来无人飞升,他玉昆宗遵循的道就一定是对的吗?
喻永朝驱扇来到白芨面前。
面前的师妹气质沉稳了不少,想来除了进阶,问心阵也有一部分功劳。他打量了一会白芨,突然问道。
“为何把魔纹藏匿起来?”
白芨默然:“不好看。”
喻永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理由也不是没法接受。他对师妹的外表并没过多关注,如今魔纹褪去,他才发觉,小师妹长得甚是好看。
白芨比他想象中的实力要强许多,距离三月之期才过去两个月,就已经从伽蓝塔出来了。
他侧过身看向白芨:“回中心城吗?”
白芨点点头,又犹豫了半晌:“大师兄,我想学扇。”
“为何?”
白芨坦然:“怕死,想防身。”
喻永朝想拒绝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这个理由,她说的倒是坦荡。喻永朝从不歧视惜命之人,反倒对小师妹多了几分赞许。对自己的实力有准确的认知,有时候“贪生怕死”,才是魔界之人活下去的纲要。
“想学扇可以,先让我看看你伏鹰鞭用得如何了。”
他一抬手,扇出,没有给白芨半点准备时间。折扇腾空而出,在空中展开扇面。扇面原本是洁白的素面,魔气萦绕,似水墨般绘制出暗箭的形状。就在暗箭绘制在扇面上的一瞬间,自扇面下方射出三支诡剑,直奔白芨而去。
大师兄出手还真是快啊……
自从闯过伽蓝塔,白芨的反应速度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面对喻永朝的突发刁难,白芨只一呼吸间,唤出伏鹰鞭,鞭尾一甩,将骤发的三支箭拦截下来,打落在一旁。
既然大师兄先出手,她也不是不能反击。
伏鹰鞭鞭尾一勾落在地上的暗箭,三支箭被集成一束。白芨振臂一甩,暗箭破空,沿路返回,竟朝那折扇直面而去。
倒是有点小性子。
喻永朝心里发笑,手持扇头,微微摇晃折扇。
只见白芨甩出的暗箭被这股风吹得七零八落,失去了方向。
而喻永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再次轻点折扇,继续发箭。这次箭的数量足足有十个,每一支箭都朝着白芨的方向射去。
只是这样?
白芨集中精神,控制伏鹰鞭打落前排射向她的箭。箭支散落下去,却又被扇面持续扇出的风吹起,重新对准了白芨。
连带着先前被打落的三支箭一起,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霎时,万箭齐发!
魔火自鞭上燃起,伏鹰鞭从面前的那支箭开始扫荡,白芨带着伏鹰鞭转了个圈,直到把所有箭都束缚在一起,附以燃烧的魔火。
箭支似乎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魔火并不能将其熔化。
那一瞬间,白芨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比如用魔火将箭支缠在伏鹰鞭上去攻击喻永朝……
但是似乎大师兄喜欢跟她玩踢皮球。
那就玩踢皮球吧。
白芨将那束箭支踢给喻永朝。
因为魔火束缚的缘故,扇子的风吹不动箭支,眼看着箭支就要穿过扇子来到眼前,喻永朝一合折扇:“收。”
那束箭支,连带着燃烧的魔火,都凭空消失。
白芨:?
我火呢!我那么大一团火呢!
“每日午时,来庭院找我。”
许是白芨的眼神太过抗议,喻永朝挥了挥手,魔火从扇中钻出,一溜烟地钻进伏鹰鞭里。
“谢谢大师兄。”
白芨脆生生地答着。
若是能同师兄学扇,无疑多了一份自保能力,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别高兴太早。”喻永朝睨了一眼白芨腰间的玉扇,“你自己飞回去。若是结了魔婴连御器都御不稳,也没有学扇的必要了。”
白芨:有被冒犯到。
她只是刚接触魔气御器重心不稳,不是刚筑基学御剑的弟子啊!
眼看着大师兄御着扇子飞向中心城的位置,白芨咬着牙踏上了玉扇。刚学御剑时她也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后来摔着摔着就会飞了。
但是让她一个会飞的人再摔,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白芨缓慢地给玉扇注入魔气,每次都是一粒豆子大小。玉扇这次没有暴动,向前移动了一个手掌宽的距离。
白芨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一个豆子一个豆子地注入,而玉扇也移动得非常平缓。
感应到扇子内魔气变化的喻永朝难以置信地回头。
他御扇的速度不快,原本打算在折扇上补一觉,因此飞出的距离也并不算远。
白芨蹲在玉扇中间,双手紧握扇骨。而玉扇的前进速度,大概同他散步的速度差不多。
玉扇扇钉处闪了闪,传出了喻永朝的声音:“师妹,你若是离了扇子步行,也许在秘境开启之前,能赶回中心城。”
白芨:……
要命。
大师兄联络她的方式差点把她吓得从扇子上摔下去。
第15章 擂台
白芨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中心城。
喻永朝扔给她一本心法,让她先看会前三页。心法没有名字,白芨翻开第一页——《折扇的构成》
白芨:?
白芨不信邪,翻开第二页。
《如何DIY你的专属折扇》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师兄拿错书了?
但白芨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前三页看了一遍。
心法的前两页里介绍了折扇的构造,而第三页正常了许多,是关于如何用魔气与玉扇进行连接。
御扇飞行也是这个原理。
从伽蓝塔飞回中心城,这一段路程已经能够让白芨熟练操控玉扇了。白芨心痒,又踩着扇子朝着城主府飞了两圈,算是把当初的面子找回来。
途中就经过了化灵池。
魔祖还是老样子,穿了一身红衣在台阶上一坐。白芨想着下去打个招呼,乖巧走到魔祖面前。
魔祖:“徒孙来啦!我换了个新钓鱼工具,正要跟你说呢。”
白芨好奇:“您换了什么?”
魔祖侧过身,亮出手里的工具给白芨看。
白芨倒吸一口凉气。
魔祖手中拿的自是那神器级别的捆仙绳。捆仙绳韧劲很大,注入魔气弯曲成钓竿的形状,静静地垂在化灵池的池水中。
化灵池中一丝水花也没有。
白芨别开眼睛,不愿看捆仙绳的惨状,更没有胆子看桶里是否钓上了鱼。
倒是魔祖主动问白芨:“那三条鱼养的怎么样?我对养鱼也有些研究,只是现在还没钓到。”
拿喻陵种的魔果喂鱼的白芨有些心虚:“就……还好,它们吃的挺香的。”
魔祖哦了一声,继续专注地盯着鱼竿,不落下一丝风吹草动的痕迹。
魔祖没赶她走,白芨也就没敢动。她坐在池边,脑内温习着刚刚看过的心法。
眼看着午时要到了,魔祖的鱼钩还是安安静静。
白芨心里有些为难,该如何跟魔祖开口?万一等下鱼咬钩了,她这一张嘴把鱼儿吓跑了怎么办?
倒是魔祖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一会还有事?”
白芨乖巧回答:“是的,同师兄去学扇。”
“学扇……”魔祖哦了一声,紧接着话音一转:“喻永朝?”
白芨看着面色古怪的魔祖,有些疑惑:“是的,师祖,有什么不妥吗?”
何止是不妥!
喻永朝整个人就充满了不可信!
他想起自己灵池中痛失生命的红鲤,又看到面前一无所知的白芨,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摆了摆手:“没什么,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你师兄起床气大着呢。”
起床气?
白芨看了看天色,临近午时了,师兄他还有起床气?
魔祖依旧背对着她独自钓鱼,白芨即使满头疑惑,也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白芨没敢耽误时间,与魔祖分别后径直奔向庭院等候大师兄,午时一到,喻永朝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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