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干脆请林知默。”至少她感觉对方不至于把人家问到哭出来。
“呃。”苏沁下意识看向坐在不远处端着酒盏,但是无人敢去打扰的宁王殿下,“那还是算了。”
说话间,苏沁眼角余光瞄到从门外跟着齐一潭走进来的李鸣集,知道白鸟那边看不见情况,于是主动凑近了与她说道:“李鸣集回来,估计这件事应该是有个大概的结果出来。”
白鸟拨开茂密的花丛,从枝叶的缝隙中看向林知默那边,果然看见李鸣集自打入门就直接往他那边的方向走去,随后附在他耳旁低声汇报了些什么。
那边正说着,林知默的视线就扫到了她这边。
透过枝繁叶茂间狭小的空隙,双方视线狭路相逢、不期而遇。
白鸟试图用眼神示意——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林知默无奈地叹口气,动作隐晦地朝她这边动了动手。
李鸣集一愣:“殿下?”
“无事。”他起身,“我们出去醒醒酒。”
周围其他人看见宁王殿下杯中看上去丝毫未少的酒,谁也没有敢问您之前在陛下生辰宴上千杯不醉的酒量到底去哪儿了,听到他这么说,纷纷表示靠溪这边也的确闷得慌,不如出去来回走走更舒服。
白鸟得了那边的暗示,将捏着花枝的手一放,待到繁花又将间隙补满,她转头就对苏沁说道:“走,我们去周围转转。”
苏沁疑惑:“现在?”
“现在。”白鸟的语气非常肯定。
虽然有所不解,不过她还是看出对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借此机会和她说,于是她想了想,这样建议。
“那你先去,待过一小会儿我再去找你,若是我们一同进出,注意到我们的人只会更多。”
这个想法的确更是周到,白鸟点头,和她约好了相遇的地点,起身时无视了周围其他女眷微妙的目光,借繁花密叶的遮掩,悄悄从上面几位大人物的视线边缘脱身。
别人把这场赏花宴当成相亲大会或是才艺展示大会,他们几个出身天命司的同僚偏偏当成了剧本杀推理现场。
白鸟绕过之前跟着齐夫人那位贴身侍女梅心找到的灌木墙后,果然看见林知默和李鸣集正站在那里。
“那边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白鸟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和苏沁这边有找到一些新线索。”
李鸣集看向另一个人。
林知默点头:“那名侍女的死的确有蹊跷。”
“齐小姐说是那名叫做红岫的侍女之前就患有恶疾,现在不过是突发致死,加上此案没有牵扯,主张没有必要小题大做,惊扰其他宾客。”李鸣集说道:“但突发恶疾的死状不应当是神情僵硬、眼球外凸,这应当说是因为见到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才会导致的死亡。”
“她在临死前只见到了那盆花。”白鸟补充。
“那盆花我也看见了,不过齐小姐坚持不肯在室外掀开那块黑纱。”
她皱起眉头:“都遇到这种事情了,还是不肯直接给其他人看?”
“正是。”虽然这句话表达的含义是不满,不过李鸣集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平稳,“她表示这盆花若是见光必定会枯萎,说是可以等拿到室内再给我们看。”
“你们同意了?”
“没有。”
白鸟看看能把这两个字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下说得一脸耿直的这位同僚,感觉我们司里果然各个都是人才。
“花是否有所不对?”
李鸣集摇头:“并无,只是未曾看到有花朵出现,甚至连叶片也未曾看见。”
就像齐一潭所说,见光的那刻只看到枯萎的枝芽。
既没有花、也没有叶,如果只剩下那些像是在秋冬就会变成枯木的花枝,那齐夫人为何那个时候要特意冒着和自己女儿闹出矛盾的风险也要把那盆花专门搬出来?
“不曾看到开花?连花苞也没见到?”
话题正说到那盆花的时候,苏沁的声音也准时到达现场。
“不过我之前听齐夫人三言两语间炫耀过那盆花。”
“今天也是,如果只是枯枝的话,按照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大长公主面前搬出这样的东西来展示?那她最看重的面子恐怕是不要了。”
“说起来我们四个搁这儿站着真的不会被人发现我们在密谋吗?”
在继续讨论之前,白鸟忍不住插话。
苏沁哼哼一笑:“我让阿棠给我们放风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发话的林知默这回开口说道:“那盆花可能已经没有价值。”
李鸣集点头。
其他两人一惊,面容带上疑惑。
白鸟问道:“那盆花不用带回去细查吗?”
林知默摇头:“奇物并非那盆花,被红岫掀开黑纱的时候,可能已经逃离。”
他看向白鸟她们:“至于高家的事情,若是有机会再继续探查,没有的话,先把齐一潭控制住带回天命司后院。”
“是。”李鸣集回道。
“小姐!”
打断他们谈话的,是原本在路口守着的阿棠。
她面色苍白,脸上满是惊慌。
“殿下!”
“流觞曲水那儿已经乱了套!高家那位小姐死了!”
第21章
阿棠的话让在场几人全数一惊,李鸣集似乎还在想这位高家小姐是谁,林知默已经迅速从脑海中翻出那个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女子模样,而刚说起高琼枝的苏沁与白鸟则面面相觑。
“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白鸟喃喃低语,觉得很是不可置信。
就刚才她坐在那里看,也没见到那位因为在即兴作诗时博得满堂喝彩,而眉宇间暗含得意的高琼枝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她因为刚饮了酒,更是显得面色红润、精神倍佳。
“可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四人都不在现场,苏沁追问阿棠在那里看到的情况。
阿棠似乎被吓得够呛,摇头的时候连说话都变得有些颠三倒四:“高家那位小姐原本是笑嘻嘻地和坐在旁边的顾小姐说话,然后就开始吃花,后来便一头栽进溪流里再也没起来!”
“顾小姐?”李鸣集皱眉:“你说的是户部尚书之女顾佳熙?”
阿棠连连点头:“对!就是她!坐在她旁边就是齐小姐,眼下那边可谓是乱成一团。”
在这里继续问阿棠好像也问不出其他所以然出来,不如直接去现场看看。
林知默做出总结:“鸣集你先压住消息,带人将园子所有门封住,不准所有人进出,若有人问便说是我下令;命人去叫大理寺,除此以外若擅闯者命金吾卫扣人。”说着他将自己腰间一枚令牌递给李鸣集,后者领命,不做耽搁即刻出发。
“苏沁你去人群中打探一下消息,若是有所不对找时间告诉我们。”
“是。”苏沁点头,先带着阿棠去混乱的人群中。
最后他看向白鸟:“你与我一同去看看高琼枝情况。”
“成。”白鸟利索点头,觉得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条不紊地理出思路来办事,着实是个不错的上司。
借助宁王殿下平日里在皇城里向来瘫着脸的威严,他们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方才举办流觞曲水的溪边。
阳舞大长公主面色苍白,一手揽着靠在自己身边满脸不解却也有些慌张的两个孩子,一手紧紧握住苏夫人的手才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见到林知默来简直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将紧紧拉住的对象换成他。
“知默!这是怎么回事?!”
林知默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其余的表情,不过语气还算安抚:“我们也是听闻消息这才赶来,姑母不必惊慌,等到问完话真相自然能水落石出。”
站在他身后的白鸟看向其他人。
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和大长公主一样惊恐无措,只有少部分人听到宁王殿下说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不自在地动了动。
其中就包括了站在顾佳熙母亲戴夫人身后,脸色尤其难看的齐夫人。
另外还有原本跟在高琼枝身旁,此时却不知为何立在齐家庶女背后的贴身婢女。
“还请诸位让出位置来。”
说这话的是从人群中主动站出来的齐一峰,在自家作为东道主主办的赏花宴上出现这种事情,他的脸色也颇是难看。
在众人让开空位后,白鸟终于有机会看到阿棠所说的“高家小姐一头栽进水中就死了”是怎样的死法。
高琼枝的头是埋在水中侧向下游方向的,身体并非人坐着时自然倒下的模样,而像是渴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见到水源的落魄人不要命地扑向这条好似是生命之源的小溪,一头栽进去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起来。
林知默拿着手帕,右手腕轻巧使力,将一直将头闷在水中的高琼枝以仰面的方式掀起,左手隔着干净的帕子抵住她的后背,将她缓缓放在溪边原本是为了流觞曲水铺设的绸缎软垫上。
终于见到莫名暴毙的高小姐正脸模样,围在周围的人群几乎没有不倒吸一口凉气的。
只见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只能用面目全非这四个字来形容,惊恐睁大的眼球像是临死之际看向天空的鱼类脱离了自己眼眶原本可以容纳的极限;虽然四季园内的小溪引入的是活水,不过还是冲不散她堆积在口鼻处的蘑菇样泡沫。
白鸟感觉自己又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腐烂味,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只有林知默同样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忍耐什么难闻的气味,其他人包括苏沁在内好像都没有发觉这样的异常。
白鸟瘫着一张脸,努力不让别人看出她忍耐的表情。
这具乌金矿打造的身体五感好像要比普通人更加灵敏,连带那股腐烂的臭味也更加鲜明地钻进鼻腔。
“像是溺水而亡。”齐一谷低声对林知默说道。
那些堆积在死者鼻下唇上的蕈菇样泡沫,是溺水的最好证明。
行军打仗免不了各种伤亡,边疆大部分地区虽是荒野大漠,但同样有绿洲湖泊,所有活着的生物都依赖那里的生命之泉,于是围绕那一小片珍贵的资源,猎物和猎手的身份不断变化,他见过很多毫无戒心的战友同僚被藏在泉水之下的什么拖进去溺毙而亡的模样。
然而——
“她为什么要自己把头埋进水里?”白鸟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如果是一时失神,那也不可能会一直不抬头。”
“除非她是自寻短见?而且是挑在这个时候?”
“那也不可能刚才满脸笑容地和我说之前做的诗词果然用上了。”顾佳熙虽然也被吓得够呛,不过相对来说还能口齿清晰地复述自己的回忆:“要是真想自……”
她像是被接下来的词刺痛一样忍不住顿了顿,几秒后强迫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
“自寻短见的话,为何偏偏要在这种时候?”
白鸟侧首看向她,想起之前高琼枝左手边就坐的是她,现在高琼枝莫名身亡,别人难免要怀疑最靠近她的顾佳熙。
“莫不是犯了癔症,分不清虚实,这才栽进水中身亡?”
一直站在顾佳熙身边的齐一潭微微皱起眉头猜测。
按照李鸣集的说法,齐家这位大小姐是跟他前后脚回到四季园的,就在她起身去找林知默他们的时候也的确看到那时齐一潭还坐在顾佳熙的身旁低声说笑了两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确不可能不太可能直接动手谋害高琼枝。
虽然此时此刻很想像玩剧本杀一样推理出真凶,但是按照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观,以及今日来赏花宴之前寻枝的预言来看,凶手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人。
白鸟回头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太具有冲击力了,原本红岫那具还因为隔得远,心里膈应得没有这么厉害,现在这么近地观察真的感觉有一种恶心感打心底往喉间涌。
还好她现在只不过是一具会动的义体,压根没什么东西给她吐,否则她能像远处已经扶着树开始忍不住干呕的人一样。
反观林知默,那张波澜不惊的表情简直像长在他的脸上一样。
原本觉得这幅模样难免叫人感觉冷冰冰的,但现在再看到他这般,简直要高呼一声“不愧是殿下,竟然如此镇定”。
“知默,可有看出什么不对?”阳舞大长公主压根不敢往溪边多看一眼,搂住自己的一双儿女,视线集中在他的脸上,紧张地询问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怎么说?”
林知默的视线从周围死寂又骚动的人群中一扫而过,最后低声对她说道:“我心中隐约有数,不过还要等大理寺卿前来,姑母可否为我稳住众人。”
听到他这么说,她隐隐松了口气:“只要不像是你父亲曾经招惹过的那些玩意儿就好。”
她拍拍自己侄儿的手背,暗示他尽管放心。
不过在离去之前,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身后那名高挑的女子身上。
“她与我一道。”林知默如此说道。
阳舞大长公主抿唇,脸上明显是不赞同的神情,可在这时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微微点头,撇开白鸟不谈,还是忍不住多照应他一句“莫要总是参合那些事情,万一真引来什么邪祟怎么办?”。
林知默点头,却没有再回答什么。
这种事情不是他想不参合就不参合的,从盖上龙印的那天起,他就和曾经任职于天命司的任何一位前辈同僚一样,身不由己地被卷入那些由奇物邪祟引起的异象之中。
见姑母找了个理由,说是暂时去这园子其他地方等着大理寺派人来。
他与站在人群中没有声张的苏沁对了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林知默开口说道:“不过请两位齐姑娘以及高姑娘的贴身婢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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