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他的母妃,两人还真不愧是亲母子,一个坑儿子,一个坑爹,下手又狠又毒,完全不给人后路。
“可笑吗?她窝囊忍辱的活着,是为了保全叶岚的性命。可到了最后,却是她最宠爱的儿子,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他轻声嗤笑着,声音中满是悲戚。
苏年年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唇:“为了给叶府留下一个香火,你才收养了飞扬?”
“本尊那时候并不知情,皇上借由本尊的名目派人去灭了叶府一门。待到本尊知晓后,就赶去了叶府,可惜为时已晚,本尊只在柴房的柴火堆里,发现了尚在襁褓的飞扬。”提起飞扬,他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冷然。
“至于十三公主,那是德妃派人救下的。她无意间偷听到了皇上的身世和计谋,刚好她的姐妹嫁到了叶府还怀了身孕,她当时在宫中地位不稳,更不敢泄露出这个惊天的秘密,只能装作不知情。”
“后来她和那个姐妹几乎同时临盆,她刚生下的孩子死了,她为了不失圣宠,便命人进了叶府,将她死去的孩子换走了她姐妹诞下的孩儿。她的人前脚刚走,皇上派去灭门的人就到了。”
“十三公主长大些后,越发与皇上和德妃长得不像。德妃知道这样瞒下去不是法子,便设计了一场戏,让十三公主听到了她给姐妹烧纸时说的话,令十三公主误以为自己是被德妃救下来的收养大的。”
原来是这样,苏年年垂下了眸子。所谓的大奸臣,所谓的冷血残暴,全都是拜皇上和他母妃所赐。
难怪上次游船宴上,十三公主说她不是德妃亲生的,难怪她会喜欢上七皇子,难怪她看到九千岁就怕的说话都结巴。
九千岁冒着被皇上发现的风险,收养了飞扬,飞扬却随意的听信了德妃的谗言,甚至反过来帮着德妃对付他,所以他在断崖上才会出言讥讽飞扬,他那是真的对飞扬失望了。
“德妃想杀了你,才将所有事都推到了你头上,所以飞扬才会来刺杀你,你不要......”她试着安慰他。
九千岁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淡淡的:“不是德妃,她没这个胆子。”
“啊?”她疑惑的歪了歪头。
“是皇上,本尊如今已经无需依靠他,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开始慌了。”他缓缓的勾起了唇角,笑容有些嘲弄:“他一向喜欢玩这种借刀杀人的把戏。”
苏年年咬了咬唇,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展开在她眼前。
先是九千岁令人惊悚的往事经历,而后又是他母妃和叶府的渊源,紧接着又是叶府被灭门的真相。最后又来了一个重磅炸弹,要杀了九千岁的不是德妃,而是皇上。
九千岁瞥了一眼她呆滞的面庞,轻轻的闭上了双眸,窝在她身上蹭了蹭,开始调息全身的内力。
苏年年就那样傻傻的愣着,直到许久后,她才缓缓的消化了他说的话。
简单的来说,先帝造孽抢了有夫之妇,这个女子为了夫君活下来,委曲求全的成了先帝的宫妃。她第一个孩子是她夫君叶岚的,便是当今的皇上。第二个孩子是先帝的,所以她恨透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九千岁。
她将对先帝的恨意都加注在了九千岁的身上,将他弄得遍体鳞伤。她的心理逐渐扭曲,尤其是叶岚后来又娶妻生子后,更为变本加厉。
她迷惑先帝,让先帝立了她和叶岚的孩子为皇帝,在先帝驾崩后,她的孩子成功做了皇帝。但这不够,她依旧不甘心,所以她命人阉了九千岁,伪造出他假死,还将他送到了皇上身边,让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做皇帝,他却只能做太监。
在皇帝登位后,她忍不住告诉了皇帝真相和身世,原本她是想让皇上知道自己的苦心,让皇上对叶岚这个亲生父亲好一些,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令皇上起了杀心。
皇上为了自己的皇位安稳,他下决心要灭了叶府一门。但他又不想背负人命,于是将九千岁这个挡箭牌推了出来背黑锅。
刚巧德妃无意间听到了皇上的密谋,德妃虽然不忍自己嫁到叶府的好姐妹惨死,却也不敢与皇上作对。最终她选择隐瞒了此事,并在生产时,用自己的死婴偷换走了第二个诞下来的十三公主。
德妃的人走后,皇上派来灭门的人就到了,那些人打着九千岁的名号,灭了叶府满门。九千岁知晓后,赶到叶府,救下了被藏匿起来的飞扬。
十三公主年纪大了后,因为长得跟德妃和皇上丝毫不像,德妃怕自己瞒不住当年的真相,便率先演了一场戏,让十三公主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德妃救下了她。
转眼到了现在,皇上因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又眼看着九千岁日渐强大,哪怕他是个太监,皇上也开始忌惮起来。德妃在皇上的默许下,串通了他的下属设计,又无意间得知了飞扬的身世,她便用骗了世人的谎言,再一次骗了飞扬。
飞扬受到了打击,决定帮助德妃杀了九千岁,而九千岁对于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白眼狼很失望,所以不愿意解释,还出口讥讽了飞扬,于是这便有了断崖上的一幕。
苏年年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似乎每个人又都错了。
他们的母妃做错了什么,要被先帝强行占有?
九千岁做错了什么,要被他母妃那般伤害摧残?
皇上做错了什么,他也左右不了自己的身世,只能选择被迫接受。
叶府上下一百零七口人做错了什么,要遭受无妄之灾?
飞扬和十三公主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也是被人蒙在鼓里,所以才会辨不清真相。
他们也都错了。
他们的母妃选择苟且偷生,就不该将仇恨嫁接在九千岁身上。
即便九千岁身世凄惨,却也不该在黑化后滥杀无辜之人,肆意草菅人命。
皇上左右不了身世,却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而他为了一己私欲,杀害了他的亲生父亲,灭了叶府满门。
而叶府的众人虽没有做错什么,叶岚却在当初自己的发妻被夺之时,没有信任她,没有试着去拯救她,这才会造就了今日的惨事。
飞扬只根据外人的一面之词,甚至都没有去调查一番,便想也不想的去刺杀九千岁。十一公主则更是自己作死,依靠着众人对她的宠爱,毫无下限的去用那种卑劣的手段陷害她人,最后也是自食其果罢了。
世间万物,从来便不是非黑即白。只不过是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待的问题和结果便不一样。
苏年年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都甩出了脑海中。便是她心疼九千岁,也不能为他做什么,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照顾好他。
若是皇上授意的,那皇上必定不会派人来救他们,想出去,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苏年年不会飞檐走壁,但九千岁却会,只要他的内力恢复,身上的毒素解除,那他们便可以自己逃出去。
她动了动麻木僵硬的身子,将沉睡的九千岁挪到了一旁,她刚一触碰到他的后背,他便瞬时间睁开了双眸,猛然扬起手臂,眸子中闪过一抹杀气。
看到是她,九千岁才缓缓闭上了眼,有些虚弱放下了手,无力道:“不要触碰本尊的背后。”
苏年年心中生出了一抹苦涩,他这是下意识的防备,这是有多大的恐惧,才会留下这样无意识的习惯。
她站起身,走到昨日采摘马苋齿和黄芩的地方,又摘下了许多。
她按照上次的动作,半跪在他身旁,将昨日敷上去的马苋齿一点点的整理干净,而后将新鲜的马苋齿嚼碎后,动作轻柔的敷在了他的伤口处。
九千岁懒懒的睁开双眸,轻瞥了她一眼,低低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草药可以消肿解毒,我昨日便是用这个草药来替你解毒的。”她笑着解释道。
九千岁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本尊百毒不侵,那点毒没事的,过十几个时辰自己就解了。”
苏年年:“......”
她有些崩溃,那他怎么不早说,害得她昨天担心死了,生怕他中毒死了。
“你怎么会百毒不侵?”她有些疑惑。
苏年年完全不记得自己给九千岁设定过这个金手指。
九千岁垂下眸子:“当初差点死掉,她为了吊住本尊的性命,每日都给本尊喝些稀奇古怪的药汤。后来本尊又习了禁术,从那以后,本尊便百毒不侵,什么毒药都能在本尊体内化解。”
苏年年想给自己一巴掌,没事瞎问什么,又让他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沉默了一会,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九千岁挑了挑眉:“怎么还继续弄?”
“这样能好的快一点。”
苏年年说的是实话,九千岁又不是金刚人,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实在是不大相信那些什么百毒不侵的传言的。相对那个,她觉得还是用草药更靠谱。
就算他真的能自己化解毒素,若是这草药能给他减轻些痛苦,那也是好的。
九千岁见她执意要敷药,便也没有再多说,他伸出手臂扯了她一把,将身子又靠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子软软的,又很温暖,他很喜欢。
苏年年倒也没制止他,她扒拉开他的衣襟,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他感觉到她温热的小手,在他胸膛前,动作温柔的摆弄着那凉凉的草药,他眯了眯眸子,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暖意。
苏年年将他的伤口都换好草药,而后又拿起了黄芩,她下意识的想要塞进嘴里嚼碎,她的手在碰触到唇瓣时,微微一愣,他都醒了,能自己嚼出黄芩的汁水了。
“放进嘴里,把黄芩的汁水嚼出来咽下去。”她伸出手,将黄芩塞在了他的手掌中。
九千岁倒也没有质疑她,他接过黄芩,扔进了口中。
他嚼了两下,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问道:“昨日你是如何将这东西喂给本尊的?”
苏年年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歪着头眨着眼睛‘啊’了一声,而后一抹红晕从她的耳根浮现,蔓延到了她的脸蛋上。
见到她这个反应,九千岁如何还不懂,他吐出齿间的黄芩,笑眯眯道:“你昨日如何喂的本尊,此刻便如何喂。”
苏年年涨红着小脸,结巴道:“你,你现在都醒了,我还凭什么喂你。”
“哦?”他微微挑起眉,轻笑一声:“这么说来,若是本尊晕了过去,你便愿意喂了?”
她被他这个邪门歪理,气得小嘴一撇:“你不吃拉倒!”
九千岁见她愠怒,便也不再逗弄她,他拿过黄芩,又放进去一点:“小丫头的脸皮倒是越来越薄了,初见时,你还敢赤着身子抢宝玉......”
他的话还未说完,苏年年便瞪了他一眼,捂住了他的嘴,低声清喝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从山洞里踹下去!”
九千岁感受到他的薄唇上,温暖又软糯的触感,微微一愣,随即低低的笑了出来。
苏年年看见他就来气,她推开他的身子,站起身走到了洞壁前,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圈。
她划着划着,突然在壁面的底端发现了几颗圆滚滚的红色珠子,她蹲下身子捡起了那红色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两颗红豆。
九千岁见她蹲在那里不动了,微微皱眉:“怎么了?”
苏年年站起身走了过去,她坐在他的身旁,递给了他一颗红豆。
“你拿这东西作甚?”他将红豆放在手掌心,懒懒的瞥了一眼。
“这是红豆,又叫相思子。它有一个很美好的故事渊源,一对夫妇,丈夫被征兵去了战场,发妻便在家等候着她的丈夫。她日复一日的等着,后来跟她丈夫一起去战场的郎君回来了,但她的丈夫却再也没回来。她每日以泪洗面,继续等待着丈夫的归来,直到她哭断了肝肠,泣血而亡。”她不徐不缓的讲着故事,声音低柔。
“好傻的妇人。”他嗤笑一声,简单的点评道。
苏年年蹙起了眉头:“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感人吗?”
“若本尊是那妇人,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丈夫,哪怕是一具尸骨,也要掘地三尺的找出来。”他挑了挑眉,淡淡说道。
苏年年无语的撇了撇嘴,无论如何,她都是理解不了九千岁的脑回路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望着自己掌心里的一颗红豆,低声沉吟道。
九千岁微微失神,垂下头对着红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一首诗,也是形容这红豆的。”苏年年用指尖捏住了红豆,轻轻一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是不是很美好?”她笑着看向他。
九千岁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笑靥如花的苏年年,稍稍一怔。
苏年年见他都不搭理自己,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算了算了,把红豆还给我。”
说着,她便伸手去拿方才递给他的红豆。
她的小手扑了个空,他将红豆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眯了眯眸子:“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
苏年年愣愣的张着小嘴,许久才低声的喃喃道:“我又没说送给你......”
她这话说到一半,九千岁便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她悻悻的闭上了嘴,也不敢再提要回红豆了。
他抿了抿唇,趁她失神的功夫,将她手中的红豆也抢了过去。
苏年年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暗想道,真幼稚!
她又被他拉了过去,当做了垫背。苏年年也有些疲惫,她没有再挣扎,依靠在洞壁上,一手微微环在他的胸口。没过多大会,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千岁听到她微微的轻鼾声,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掌,望着手心里安静躺着的两颗红豆,他一双冰冷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有了些温度。
他低声的喃喃道:“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边念着,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笑的有些温柔。
苏年年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一觉醒来,她迷迷糊糊的望着洞外的黑夜,感觉脑袋如同裂开了一般,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动着。
“你醒了?”他微哑的声音传来。
苏年年张了张口,答道:“嗯。”
她不说话还不知道,一说话才发现她的声音像是变了声一般,沙哑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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