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气血的药,都快凉了,你快趁着还有些热气喝了吧。”她将碗放在了他的矮几上。
九千岁愣了愣,这药不是她给自己要的吗?怎么又给他端过来了?
苏年年看见他手中攥着的酒樽,瞬时便蹙起了眉:“你喝酒了?”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嗯。”
“你不要命了?你身上还有伤,内力也没有完全恢复,你真把自己当做铁人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她的语气有些冲。
话一出口,苏年年便愣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他伤不伤身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沉默了一会,便呐呐的开口:“我,我先走了,你记得喝药。”
说罢,她便垂着头想要离开。
九千岁抬起眸子,将矮几上的红豆收好,长臂一伸,大掌勾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她搂了过去。
苏年年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拽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按在了矮几上,她的后背紧贴着紫檀木的桌面,他一手捞住她的腰,另一手托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扬起唇角,懒懒的笑道:“本尊想放过你,但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苏年年满脸疑惑,什么放过,什么送上门,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她没来及将疑惑问出口,便已经被他用薄凉的唇堵上了。她瞪大了眼睛,感受到他的舌尖上带着的丝丝苦涩,那是清酒的滋味。
一阵清风吹进营帐中,月光如银色的绸缎一般泄了一地,她额间的碎发,被风儿卷起,融入了他墨色的黑发中,缠绵悱恻。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她愣愣的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喃喃自语道:“我得了风寒,这样会传染的......”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九千岁还是听了个清楚。他哭笑不得的想道,这种时候,她想到的竟然是风寒会传染。
他是想放过她的,就在刚刚,他险些说服自己放过她,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又闯了进来,她便如同是四月的骄阳,令身在地狱的他,都能感受到那一丝温暖。
若是没有见识过光明,他本可以忍受身处黑暗的冰冷。可是现在,她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活着,他又如何能忍受原先行尸走肉的活法?
苏年年明显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涨红着小脸,飞快的从矮几上跃了下去。
她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跑到了营帐外,她脚步一停,转身对他叮嘱道:“记得喝药。”
九千岁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那声音带着一丝畅快,他微微颔首:“本尊记下了。”
苏年年听他应下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她胡乱的用手背碰了碰自己满是红晕的脸蛋,有些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有人安心熟睡梦中,有人恐惧胆战心惊,有人失眠辗转反侧。
苏年年这一觉睡到了翌日中午,还是左小六将她摇晃醒了。
“苏姐姐,该回去了,我帮你把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爹在外边的马车中等着呢。”
苏年年没想到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她还在榻上酣睡,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换上了衣裙。
走到马车边,她还没上马车,便从车厢里传出一声嗤笑:“姐姐好大的架子,这几日为了等姐姐,大家都不眠不休的。今日该启程了,姐姐还让所有人都等着你。”
苏清清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下人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们看着苏年年的眼神,都带了些不屑。
原本狩猎是三日,为了找她,又活活延迟了一日。找到她了,该启程了,她却还这么大架子,让大家都等着她。
苏清清是相府的千金都没这么大的架子,她一个沾了光才被认为义女的人,倒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
苏年年垂了垂眸子,有些懒得搭理她,任由她蹦跶,她还能蹦跶几日?
左小六先不愿意了,她一手扶着苏年年,一手叉着腰,声音尖利:“大姐姐可真是会奚落人啊!苏姐姐坠落山崖,不光受了惊吓还染上了风寒,便是多睡上一会又如何?这事要摊在大姐姐身上,只怕你还不一定能不能从那山崖上爬的上来呢!”
“九千岁反正是不会救大姐姐的,就大姐姐这张嘴,九千岁不补一脚给姐姐踹下去就不错了!”
苏清清被她呛得喉间一哽,忍不住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你!你......”
“你什么你?大姐姐怎么还口吃了呢?”左小六冷笑一声,扬起头用下巴对着苏清清:“对了,我分明记得爹昨夜嘱咐过你,今日照顾着些苏姐姐吧?怎么大姐姐这么着急赶着上马车,连喊一声苏姐姐起榻都不愿意!大姐姐以为这是投胎吗,还需要上赶着跑过来占位子?!”
左小六的一张小嘴,便如同是机关枪一般,将苏清清轰炸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方才那些眼神异样的下人们,也都收敛起了目光。能支使得动性格豪迈的六小姐替她怼大小姐,苏年年也定然不是个好得罪的主儿,他们做下人的还是恭敬些比较好。
她们两人的争执声引起了左丞相的注意,他探出脑袋瞥了一眼她们,问道:“怎么了?”
左小六刚要说话,苏清清就赶在她前面抢着回答道:“是我忘了喊姐姐起榻,姐姐起晚了,我正跟姐姐解释呢。”
左丞相点了点头:“上马车吧,快些回府,夫人正担心你们呢。”
左小六瞪了一眼苏清清,她还想再说两句,苏年年按住了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不知道为何,左小六总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苏年年天生就有一种不同他人的气质,不管苏年年说什么,都会让人下意识的去听从。
她点了点头,扶着苏年年上了马车。
三人一路无言,这次狩猎实在是太过惊险了。明明来的时候,马车里坐了她们姐妹四人,待到回去的时候,却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马车赶得很稳,苏年年靠在车厢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时,马车已经赶入了京城里。
左小六掀开帷裳,望着马车外有些失神,她叹了口气:“还是京城里安全,下次狩猎我可不去了。”
苏清清听到她这感慨,冷哼一声:“六妹妹此言差矣,以六妹妹的身份,这次狩猎能去便也就是侥幸而已。下次哪里还轮得到六妹妹去狩猎,妹妹还想得真美好。”
左小六瞥了她一眼,正想怼回去,马车便停下了。
“到了。”苏年年望着帷裳外的丞相府,轻声喃喃道。
左小六率先下了马车,而后苏清清便也紧接着下去了,苏年年刚要下马车,便听到左小六‘呀’了一声。
“咦!这不是那天那个疯子吗?”左小六吃吃的笑着,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在丞相府门外左右张望的妇人,面上带着嘲讽。
苏年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张氏正躲在相府门外的石狮子旁,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
苏清清也看到了张氏,她咬了咬唇,心中将张氏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时候来寻她不行,偏偏在这时候找她!
“不过是个疯子罢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了?”苏清清强装着淡定,面上带着些冷意。
“嘁!那你说她怎么偏偏就抓住你喊女儿呢,她怎么不找我?”左小六向来喜欢抬杠,她把声音扬高了些。
左丞相一下马车,便听到两人又在争执着什么,他皱了皱眉,迈步走过:“你们说什么呢?”
左小六见左丞相来了,她指了指石狮子旁的张氏,撇了撇嘴道:“那个妇人上次跑过来,指着大姐姐喊女儿,这次又来了。”
左丞相闻言愣了愣,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那妇人,又瞥了一眼苏清清。
苏清清心中猛然一慌,她有些结巴道:“她,她就是个疯子,不用理会她的!”
左小六冷哼一声:“大姐姐结巴什么,谁也没说她不是疯子啊?”
左丞相若有所思的盯着苏清清望了一会,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将那妇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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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怼人小能手·左小六:除了苏姐姐,还没有人能噎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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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真假千金
苏清清此时心中已经慌乱作一团了, 她强迫自己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対着左丞相柔声道:“爹,这个妇人很可怜的, 我上次还给了她些碎银子。她的女儿死了, 所以脑子不太好用,我怕她一会伤到了爹,要不还是别把她叫过来了?”
左丞相摇了摇头:“若是这么可怜的妇人, 那老夫也是要帮一帮她的。”
说罢, 他対着旁边的小厮挥了挥手, 小厮便小跑着过去喊张氏了。
张氏此刻蓬头垢面, 衣衫褴褛,俨然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落魄。
虽然之前苏清清给了她一锭银子,但还没等她回到南磨村, 便在途中被流民抢走了银两。她为了保住性命,只好将银两给了那些强盗一般的流民。
在路上耽搁了一天后, 她回到南磨村去找到猎户家, 谁知猎户告诉她, 苏爹早在她来之前的一天便被人用马车接走了。
她当下心神大乱, 她知道自己没完成苏清清交待的任务,没准苏清清会因为苏爹,被人赶出丞相府, 大好的人生也算是被毁了个干净。
因为路途的奔波,再加上近来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她没能承受住这个刺激, 一下便昏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染了风寒, 张氏请不起郎中,也买不起草药。还是猎户家的小媳妇心地善良, 给了她几碗饭吃,她生生的挺了五天,才将这病熬了过去。
张氏的病好了之后,她便也顾不得休养,紧接着便又收拾了一下,进了京城寻苏清清。
可惜苏清清正好去狩猎了,她在丞相府外蹲守了好几日,都没有守到苏清清。
她本以为是苏清清已经被赶出丞相府了,后来她靠着乞讨来的铜板,跟丞相府里进出送菜的小厮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苏清清是去狩猎了。
为了知道自己的女儿好不好,她几乎每天都跑过来偷偷摸摸的在相府门口张望。
“哎!这位大娘!我们老爷喊你过去呢!”小厮走近了张氏,有些微微嫌弃的别开头,不耐烦的喊道。
张氏愣了愣,才知道小厮喊的人是她,她透过小厮的肩膀往后望去,只看到了一脸厌恶的苏清清还有那一群衣着富贵的人。
老爷?那岂不就是丞相爷?
若是她过去说错了话,那岂不是会连累到苏清清?
她正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避免连累苏清清,小厮便有些忍不了了:“啧!你一个疯婆子,不在家好好呆着,整天跑出来做什么?!闻闻你身上的臭味,都多少天没沐浴了,别过去了再熏到我家老爷!”
张氏的眼珠子一转,対啊,既然他们都把她当成疯子,那她就装作疯子蒙混过关就是了!
小厮见她不说话,嫌恶的瞥了她一眼,强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过去。
张氏倒也没有反抗,她伸出来舌头,任由口中的口水流到嘴角,那唾液很快便顺着下巴流到了脖子里。
小厮强忍着恶心,将她拖到了左丞相的面前。
左丞相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氏便猛地往上一窜,挣脱开了小厮的束缚,她扑向左小六,歪着脖子,流着哈喇子,笑嘻嘻道:“女儿,娘在这里,让娘抱一抱啊!女儿,你想不想娘呀?”
左小六被张氏吓得往后一退,一脚将张氏踹了出去,她还没刚将张氏踢走,张氏便又流着口水扑了上去。
张氏的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巴,她露出一口黄牙,顺着嘴角不断流出的唾液,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迎着阳光看去,那拉丝的唾液绽放着七彩的光。
左小六忍无可忍的尖叫出声:“来人!来人!快把她弄走啊!”
苏年年在马车中,托着下巴静静的望着张氏演戏。张氏倒也没傻的不可救药,她还知道装疯卖傻能将今日之事糊弄过去。
也幸好张氏没犯蠢,她是想等到苏清清和七皇子成亲之时,再戳破苏清清的身份的。这样能避免许多后续的麻烦,一劳永逸。
左丞相本来是有些疑心的,便如同左小六所言,怎么苏清清刚一被认回相府,便有人抓住她喊女儿呢?为何那妇人不喊别人,偏偏就喊她女儿?
在这两个问题的困扰下,他才会想让小厮将张氏带过来,好好的问一问。
但是此刻看来,似乎这个问题也无需再问了。这妇人便是个疯子,看她那癫狂的样子,抱住左小六便喊女儿。看来苏清清说的也没有错了,这妇人的确是因为失去了女儿,而变得疯癫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皱了皱眉:“给她些碎银子,将她打发走吧。”
说罢,左丞相便迈步离去了。
小厮连忙上前拉扯住张氏,一脚将她踢翻在地,从口袋中取出了些碎银子,扔在了地上:“疯子!真是晦气!拿着这些银子赶紧滚,以后莫要再来这丞相府了!”
小厮这一脚踹的可不轻,左小六即使踹到张氏身上,可她到底是个女子,也没有多大的劲儿。小厮干惯了粗活,又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这一脚正好踹在张氏的胸口上,将她踹的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张氏的鼻子正好磕到了石头上,猩红的鼻血止不住的往外涌出。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狼狈的堵着鼻子,她喘着粗气,看起来很是痛苦。
苏清清这会正在气头上,若不是因为张氏,她今日也不会险些露馅。她狠狠的挖了一眼张氏,转身便扬长离去了。
左小六嫌恶的瞥了眼张氏,拿出手帕反复的擦拭着方才被张氏碰触到的一双小手,她冲着苏年年喊了一声:“苏姐姐,咱们快点走!我要回去沐浴,今个我要洗十遍!真的是太恶心了!”
张氏听到左小六崩溃的吼叫声,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马车,只见苏年年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慢条斯理的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
苏年年从容不迫的走到了张氏的面前,掏出一张精致的手帕,半蹲下身子,笑着将手帕递给了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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