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劳拉敲敲门,抱着一大簇新鲜红玫瑰走进来,“早上好!小姐。让我为您换上花园新采摘的玫瑰花好吗?”
白绒侧身让开,“谢谢。”
劳拉将花朵们放在桌上, 有序地插入花瓶, 带着露水的花瓣娇嫩红艳, 浓郁花香顿时充盈整个房间,令白绒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这是纳瓦尔先生让我给您换上的。他说, 如果您起床了,让我提醒您记得先吃早餐。”
白绒这才记起潜水的事,匆匆洗漱穿戴完毕,下楼喝了一杯牛奶, 出门了。
路边, 一辆跑车已等在那里。穿着休闲款黑白色涂鸦衬衫的男人下了车, 为她打开车门。
“我们是直接去海边浮潜吗?”她扶住裙摆坐上去, 第一次约会,有点茫然, “还是要出海?”
纳瓦尔绕回驾驶座,“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不想玩。
白绒想, 有那精力, 她还不如躺在吊床上睡觉。
跑车驶过南法蜿蜒的海岸线, 一路尽是蓝色的迷人风光。
途经一处冲浪海岸时, 可见不少人在沙滩上游玩、晒日光, 浪潮带着一块又一块浪板扑向海岸, 视野里尽是夏日风情。
白绒并不是爱运动和休闲娱乐的人,她只希望出门玩不要太累,如果累的话,会让她觉得约会这件事很麻烦。
还好,目前看来,与这个男人待在一起还不错,至少不用费心管任何事。对方细节周到,只要有他在,就轮不到她来计划下一步,也轮不到她来开任何门:车门、电梯门……
懒女孩挺适合与这种人往来。
中午,两人去海滨餐厅吃午餐。用餐期间,纳瓦尔聊道:“什么时候一起找一间中餐厅吃饭?”
“你想试中国菜?”
“是的。”
“可你没有味觉,有必要吗?”
“当然有。”
白绒瞧着他那副认真的表情,顿了顿,“那我可不知道你会喜欢哪种菜系的口感。但重点是,吃到地道的中国菜也不容易。”
“你平时是怎么吃到的?”
“肯定是在国内啦。”
纳瓦尔点点头,若有所思,“我应该找时间去那里品尝看看。”
“你对中国有兴趣吗?”白绒瞥他一眼,“我从没听你提起过。嗯……你大概跟很多人一样只知道两个空泛的单词,古老、神秘?”
他已经用完餐,笑了笑,坐在桌对面专心地看着她吃餐后水果,“莉莉安,你的家在哪座城市?”
“北纬三十度某一个地方。”
“那地方很美?”
白绒顿一下,想了想,“是这样没错……可你还不知道是哪里。”
“我从人的美丽推测来的。”
“……”她竟抑制不住地弯了嘴角。再看那男人,还是一副气定神闲、沉声静气的样子。
她坐直,正色道:“与波尔多、巴黎一样,我的故乡也有江河经过——我在江水以南的地方出生长大,但很难用语言描述那个区域的美,因为它的美与巴黎一样是偏人文的,要用心体验。”
纳瓦尔点点头,状似无意道:“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将来某一天,或许我该去那里看看。”
“是的,你可以跟团去。”白绒积极地建议,“那一带的城市分布很集中,七日游足够了。”
纳瓦尔:“……”
·
两人走在沙滩上,往码头并肩前行的过程中,白绒一直拿着胶片相机胡乱地转动方向。
夏日炎炎,帽檐下的发丝已被汗水微微濡湿。
纳瓦尔打开易拉罐,揽过身旁女孩的脖颈,喂她喝一口冰汽水,“沙滩上有什么可拍的?”
“只是随便拍几张而已,给我家里人寄回去。”白绒喝完冰水,叹口气,继续摆弄着相机,“他们每个月都写信找我要照片。反正,不管拍演出、吃饭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一定要定期收到照片。”
镜头乱转时掠过男人的脸。
连镜头都像是自发地呆了一下。这张脸,白绒能想象出在胶片低饱和度、低对比度的情况下依旧会很立体,即便覆盖着胶片模糊的颗粒感,晃动时跑焦了,也丝毫不影响好看程度。
海风吹乱了头发丝,晃神时她不小心按下了快门。
·
阳光非常烈,海上是一片白晃晃的蔚蓝。游艇开得极快,令人略感眩晕,白绒到船尾坐下才感觉好受些了。
船上除了室ᴶˢᴳ*内有一位驾驶员大叔,只有纳瓦尔和她两人。现在纳瓦尔正在摆放一些潜水工具。
她已换上泳衣泳裙,这才察觉到一点不安,仰头道:“算了,我不下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纳瓦尔取出呼吸管,“潜水是不错的解压方式。你准备小提琴比赛难道没有一点压力吗?”
白绒被问得一愣,“……这当然有的。不过,我的泳技不太好。”
他套上黑色的潜水服,“潜水不需要那么好的游泳技巧。”
白绒并不打算潜太深,便没有穿潜水服,只坐在那里质疑道:“你这话好像不太专业。”
“我甚至有潜水证。”
“……”
看得出他是喜欢潜水的人了。
纳瓦尔坐过来,抬起她的脚踝,给她穿上脚蹼,再给她戴上面镜,“你只需要跟着我。”
好吧,白绒的视线落下,那手臂的线条与腹部的肌肉还是给了她信任度的。
两人从梯子上下去,落水后,白绒紧紧牵着他,“先不要放手。”
对方扬起嘴角,收紧手掌,望向天际自言自语道:“潜水确实是一种不错的运动。”
海上无风,水很平静,因此,人一沉入水下就可看见清新绮丽的风光。
各色珊瑚在水里招摇晃动,温柔地摇碎一束束阳光。
外形各异的鱼群从身边游过。
鱼类看起来是软绵绵的、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
白绒被他带着浮潜,这样的深度不需要氧气罐,很轻松,而且海水能见度如此好,就算深度在三米内也能感受到不错的水下风光。
陆地世界已渐渐离自己很遥远,她开始理解,为什么他说潜水是一种解压方式。
在电视屏幕上所见到的海底世界,与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下沉的过程中,蓝色一点点变得更深,世界也越来越华丽奇美。
在他的牵引下,她渐渐可以松手,独自在浅海自由游动,看见了不曾见过的深蓝风景。
不过,另一个人看见的风景却是,女孩白皙的娇躯在摇曳的光束中轻柔翻转,双腿纤直,由脚蹼延长出人鱼般的曲线。
两人浮出水面暂歇时,白绒听见了纳瓦尔清晰的声音:“失重的感觉是不是很好?这与在泳池里完全不一样。”
“是的,很不错!”
他替她抬起面镜,“所以,放松的方式不是只有睡眠。”
白绒微怔,抹掉脸上的水,“……但是,潜到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压力也会让我感觉呼吸困难,有点吓人。”
他笑一下,“我在,你怕什么?”说完,转身带她游向铁梯,“我们先上去休息。”
游过去的过程中,纳瓦尔突然问:“在海滩上拍了我的照片吗?”
“噢,不小心按错了,好像没拍好,放心,洗出来后我会扔掉的。”
“为什么要扔?”
“……你要留着吗?”
“不,你可以一起寄回去。”
白绒眯眼瞧他,嗤笑道:“怎么可能?那也太奇怪了。我父母看到会感觉莫名其妙。”
她先踩上梯子,他跟在后面。但她刚攀到顶,乍然听到底端传来一声“哗啦”,恍惚回头,只见下面荡开一圈白色的浪花,人影没了。
“纳瓦尔?”
没有回应。
视野变得摇晃,阳光下的海洋空旷得叫人心慌。
即便海岸就在不远处,也给人一种与陆地完全分开来的割裂感。
——糟糕,难道刚才那句话让他不高兴,冲动跳海了?
“……”
白绒拍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匆匆下了梯子,重新将头探入水下,在近旁的海水里转来转去。
有限的可视范围内,什么人影也没有。刚才与他一起轻松体验过的海,瞬间变得陌生了。
浮出水面那一刻,冰凉的海风掠过脸,给了她一个寒颤。
“路易-安德烈·德·纳瓦尔!”
完蛋,她要给这个男人收尸了。
看来外出潜水就是个错!约会根本不能随便选潜水,一不小心伴侣就会失足出事!
他刚才很可能是脚抽筋了……
海洋湿漉漉,风却是清爽的,而阳光又如此灼热。
天与海混成一种颜色,白绒在这混沌的蓝色中游动,恍然四转,心像是坠沉到了海底。
在她想要用尽全力呼喊时,眼前骤然冲出一团浪花。
一个人的上半身浮出水面,取下面镜,无数水珠从俊美洁净的脸上甩落,他抹了一把脸。
女孩呆住片刻。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喊出口的声音竟是略带颤抖的。
她瞪着他,睫毛上的晶莹分不清是咸咸海水还是别的什么。
纳瓦尔一顿,注视着她的眼,“我在船上说过,我可以潜到比较深的地方去。”他指了指斜前方,“刚才去了旁边的珊瑚礁。”
然后,他从水里抬起手,伸向女孩的眼角,像是要擦拭什么……
她立即别开脸,没有好脸色。
而他的手并没有碰她,只在她耳边一个虚晃,眨眼间——
白绒眼前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漂亮小东西。
她迷茫地聚焦视线,看清他手中有一块瑰丽异常的珊瑚石。
化石上遍布无数凹陷的小坑,太阳下散发着千变万化的耀眼锐芒。
岸上的珊瑚化石不少,但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寻常石头,跟这一颗完全不能比。这大概是从沙滩上被冲下来,挂在了海中一些生物上的,经历奇迹般的磨损,形状很罕见。
像是变魔术般,他修长的手伸展在她面前,将东西递给了她,“看,形状是不是像玫瑰?我在几分钟前看到了,刚才特意去取的。”
白绒不接,依旧瞪着他。
纳瓦尔凑近些,磁性惑人的声线带着点笑意:“早上那些新鲜的玫瑰怎么够?只有经历了千万年的花,才配得这么美的女孩。”
“……”
白绒不想听法国男人的鬼话!可是,她的手却很诚实,缓缓地冒出了水面,犹豫地接过来。
她看看化石,又瞧着他。
男人的皮肤很干净,在清澈的水珠下更显得肌理光滑洁净。
他的神情还那么平静!
“走吧,先上去。”他说。
“我游不动了!”她没好气。
刚才她已经被吓得腿软,加上潜水费力,现在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他伸过一只胳膊来,捞住她的腰,带她往铁梯那里浮去。
但这于他而言,似乎不是一个好的方式。女孩迎面挂在他脖颈上,有气无力地枕伏在肩头,海水反向涌来,圆润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胸膛,甚至挤得略有些变形。海水的温凉虽削弱了烫人的触感,可他却不冷静了。
到铁梯下方,他稍微松开她。
空旷海上,除了一艘游艇,海水只环绕着他们两人,显得孤零零的。
迎着太阳方向,女孩脸上的水珠金灿灿的,晶莹剔透,闪动着细长的光痕,却无法掩盖眼角那残留的一点点微妙的红。
他竟然喜欢看到她这样眼角与鼻头泛红的样子,不自禁伸了手,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顺手抹了抹眼角,然后,俯身吻住唇。
白绒下意识后退,背抵梯子。
男人趁势逼近,轻含红唇,痴恋地缠吻着,轻压慢碾,舌尖舔吮着她禁闭的齿龈。
但仅仅两秒,她便挣脱了这个本该缠绵漫长的吻。
她还陷在之前的情绪里,开始恍惚地用中文嘀嘀咕咕埋怨着什么,声音如海风黏稠,纳瓦尔可以猜测是“我还以为你死了”之类的话。而他失了神,移开呼吸,双唇磕磕绊绊寻觅,自然地滑落向下颌、脖颈。在白色泳衣的弧形上方,视线扫过因情绪而轻微地起伏的柔软胸脯,僵住。
左边,心跳的位置。
金色水珠们从锁骨上淌落,慢慢地、迂回地,滑入了黑色神秘的凹陷处,如同落日自然地沦陷在夜幕的边界。
他一顿,垂下眼眸……
两秒后,毫无征兆地,轻轻吻住那圆润软弹的肌肤。
少女身体一颤。
白绒:——!
她先是停下了正在说的话,正要奋力推开他,男人抬头,从容不迫地问道:“我刚才消失不到一分钟,让你那么紧张,你知道原因吗?”
白绒咬了咬牙,“你要说什么?”
“莉莉安,你的心已经沦陷了。”纳瓦尔自顾自点点头,拿出平时惯用的洗刷思维的方法——当对方对他的某一观点表示质疑时,只管用朴实沉稳的语气再重复一遍:
“是的,你担心了。”
“……?”
白绒推开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就算是亲眼看见一条狗落进海里,我也会担心!”
第45章 、红葡萄蛋糕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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