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颐口气重重,满是怪罪,“你已经把我害成这样了,焉能再让你去祸害别人。”
戋戋撇嘴。
他说着口气又软下来,环抱她,唏嘘乞怜,“戋戋,我的好戋戋,你就忘记晋惕吧,算我求求你。咱们孩儿难道不可爱吗,我是她亲爹,定然会掏心掏肺对她好。可晋惕不一样,他是后爹,后的父母都会苛待孩儿。为了孩儿,你也要留在我身边。”
真好笑,他为了劝她留下来,不惜给晋惕大破脏水。
戋戋道,“是吗?二夫人就是我后母,她也未曾半分苛待过我,反倒亲母处处打我主意。”
沈舟颐更正,“吴二夫人是你养母,非是后母,养母和后妈是有异同的。”
他那样惆怅,摩挲她小腹,“……我还是不愿你带着我的孩子去投奔晋惕。”
沈舟颐近来颇有些患得患失,最是害怕戋戋要离开这种话,开一开玩笑就当真。
戋戋只好投降道,“好了好了我不走,都是跟哥哥闹着玩的。”
沈舟颐眉头微蹙,显然有点讨厌这样的玩笑。戋戋无法,又啵了他嘴两下作为补偿,他才转悲为霁,不依不饶道,“妹妹有时候真是无法无天!”
小小马车,充溢着蔷薇色的气息。
片刻来到闹市区一片铺面之前,铺面古香古色,雕栏画栋,甚是整洁漂亮。
掌柜的邱济楚正命人擦牌匾,忙里忙外,累得大汗淋漓。
见沈舟颐能来,喜出望外。
“许多老主顾只认准你一个,指名道姓要你瞧病,对别的大夫愣是没半点相信。”
沈舟颐惭愧,右臂麻木如失,自顾尚且不暇,如何给人瞧病。
戋戋挽着沈舟颐,踌躇满志,“休要担心,我会辅助哥哥。”
邱济楚轻视戋戋,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添乱就算好的了,能派得上什么用场,比之他知书达理的贤妻若雪大大弗如,天底下也就沈舟颐把她当成宝贝。
当下邱济楚领戋戋两口子进去,参观参观新铺面。还没正式开业,许多永仁堂老主顾却已巴巴等在这里了。
人来人往,络绎如流。
刚巧门口有卖糖葫芦的,五文钱一支,山楂又甜又饱满。
戋戋咽了咽口水,沈舟颐便含笑掏出五文钱给她买。戋戋举着糖葫芦自己舔了一口,却不继续吃,横在沈舟颐嘴边,“哥哥也尝尝。”
美味的东西,只有共享才真正好吃。
沈舟颐怔了怔,随即顺着她舔过的地方咬去,“甜的,酸酸的。”
戋戋说,“这串糖葫芦我咬一个,哥哥咬一个,正好有六枚山楂。”
沈舟颐有种强烈快乐感洋溢心间,仿佛心上被剌了个口,从里面出流淌甜浓的糖葫芦蜜。
他认认真真回味刚才那口糖葫芦的味道,余甜绕舌,久久不绝,“好呀。我吃一个,戋戋吃一个。”
邱济楚与贺若雪是老夫老妻了,自然不能明白他俩这种青涩的夫妻情调。
邱济楚着实不明白这种半个糖葫芦两人吃半天的行为,嗤之以鼻,“又非没钱,再买几串就好……”
贺若雪白眼戳了邱济楚一下,制止他继续焚琴煮鹤。
人家俩人,关系才刚刚和睦呢。
糖葫芦你一颗我一颗,耽搁好半天才吃完。沈舟颐给戋戋擦着嘴边冰糖,“其实济楚说得没错,咱们可以再买几根的。”
戋戋笑道,“钱在你手中,你不买还怪我做什么的。”
两人前几天在北地还要死要活地吵架,转眼间亲昵如爱侣,俨然片刻都分不开。阳光照下来,连他们的影子都交融在一起。
第91章 尾声
从前永仁堂还在时, 都是沈舟颐负责坐庄问诊,邱济楚做些运货跑腿的杂活儿;如今沈舟颐身体欠安,邱济楚两口子一力承担起药堂, 邱济楚是医盲, 便多雇了好几位郎中。
邱济楚对戋戋不可能毫无怨恨, 毕竟是戋戋和晋惕他们勾结在一起,才将永仁堂毁于一旦的。
邱济楚当然也想出口责骂戋戋两句解气,但观沈舟颐,浑然捧她像天上的月亮海底珍珠, 护短得紧。
那模样,即使戋戋再把他害死两百次次,沈舟颐亦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委实为色所迷到极点了。
邱济楚到嘴边的怪罪之语只好悉数咽下去。
无论怎么说, 戋戋是他们共同的小妹妹, 他们看她永远像半大小姑娘。小姑娘胡闹, 恰如被小猫咬一口, 难不成还能咬回去?
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天塌下来都为一家人。
邱济楚准备努力经营新店, 要新店名扬四海、有口皆碑,待将来自己老去,就让儿子虎儿接手做掌柜;虎儿老了,再让虎儿的儿女做下去……总之一辈辈传承, 永无闭店之日。
贺若雪拒绝:“虎儿将来要读书做大事, 焉能随你做这没出息的医药勾当?”
医者地位低贱, 若雪更想让虎儿读书科举, 将来走上仕途, 最起码也得当个秀才文人。
她们贺家女心气都高, 要么想嫁勋爵豪贵, 要么嫁言情书网,培养儿女自然也往这方面靠拢。
邱济楚和若雪在虎儿未来规划上有分歧,每每提及,总是各说各有理。
戋戋隔岸观火,看邱家夫妻吵架吵得累了,不禁也抚抚自己腹部。
她的孩儿是女孩还是男孩呢,将来读书入仕,还是沈舟颐教导进医药行呢?
她眼神飘向沈舟颐,期待沈舟颐也如邱济楚那般强势规划一番……却见沈舟颐正分门别类地包着草药,那专注的神情,慢悠悠动作,竟似对此事置若罔闻。
“沈舟颐,”
戋戋过去扳他肩头,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与他雾黑的瞳孔对视。
沈舟颐长长睫毛颤了颤,淡抿唇瓣,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戋戋?”
听她蓦然叫自己全名,他还以为又犯了什么事。
戋戋撇嘴,沈舟颐这个人其实有点散漫,他当真只对他感兴趣的事感兴趣,比如她,比如她和晋惕私奔……遇上这种事,他下手一般不会客气,能让晋惕沉睡九个月。
至于孩子,他却喜欢放养。
哪种活法都是活,自自由由一生更好,不干涉孩儿是他的信条。
“我相信她将来会有自己人生,如果她想学医,我会教她;如果她想读书,我也会送她去最好的私塾。她想弹琴、跳舞、画画甚至上山当个侠者刀客我都会支持她,这便是亲爹。”
沈舟颐绕来绕去,又绕到晋惕头上,“但是戋戋,晋惕这后爹是必不可能如此的,你还得在我身边,孩儿才能真正幸福。”
戋戋呵呵,最近他总是暗戳戳泼晋惕脏水,生怕她生下孩子后真去投奔晋惕。
其实他又哪里是什么风光霁月之人,当初还不是用龌龊手段强行拆散她和晋惕。
戋戋暖融融微笑,“哥哥说得全对,我全听哥哥的。”
沈舟颐歪歪头,亦和和气气。
“戋戋真乖。”
——越乖越想让你做老婆,越乖越不想成全你和晋惕。
戋戋看沈舟颐手里写的东西,似是一些小字。欲再细观两眼,沈舟颐却将纸张团皱不叫她看。
“我在给咱们孩儿取名字,目前想到了几个绝妙名字,女孩男孩都适用。”
戋戋不知他又在打何主意,什么名字能称得上“绝妙”二字?
“我觉得若雪姐姐的虎儿就挺好听,叫龙儿猫儿类似就好。”
沈舟颐大为齿冷,起名乃终生大事,焉能随便。况且虎儿只是乳名,将来虎儿长大定然要改名的。
他朝她眨眨眼,“你莫用担心,我起的名字你会满意。”
……
从新店回来,大皇子派来的人正在贺家等待沈舟颐。
沈舟颐曾经当过褚玖的左膀右臂,太子之位之所以落在褚玖头上,有沈舟颐一部分功劳。
褚玖如今贵为太子,想问问沈舟颐伤势如何,何时能到太子府邸复职。
褚玖不愿就此放弃沈舟颐这智囊,希望他伤势早日痊可。
许多补品、锦缎、黄金、珍贵药草被送到贺府来,乃为大皇子特意赏赐。
沈舟颐含含糊糊收了,看样子他不是很想依附大皇子。
戋戋伴在他身边,安安静静,也没问他未来打算。左右因为那个约定她已卖给了他,将来无论怎样她都要给他当一辈子老婆,他选择做官还是不做并无所谓。
回到卧房,戋戋慵懒躺床帐中,沈舟颐坐她边上,手指从她孕肚上轻轻滑过。
他歉然说,“戋戋莫怪我,我非是做仕途的料,朝政争斗令我无比厌烦,之前帮大皇子纯属碰巧罢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辞去,咱们二人带着孩子,云游四海,归隐山林,那才真是神仙不换日子。”
戋戋暗暗明白,沈舟颐性格淡薄随遇而安,厌恶拘束,而且比较钻牛角尖,只和喜欢的人相伴,做.爱做的事,他当了慧时便是如此。
沈舟颐虽使阴招儿是强项,但确实难以适合在朝政中争斗。他对那些政令十分冷漠,甚至不屑一顾,他之前就想跟她云游四海,现在仍坚持这个想法。
戋戋认命地伏在他手背上,柔弱若一朵花,“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我都听你的,你带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沈舟颐直击心灵,“那你还爱晋惕吗?”
戋戋倏然抬眸,沈舟颐正认认真真凝视她。
他最关心这个问题。
“爱,”
她犹豫片刻,才说。
“晋惕为我牺牲良多,我一时半会儿无法淡忘他。但我身子永远都给哥哥,我永远只做你妻子。你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逾矩之事,我是甘愿留在你身边的。”
她能给沈舟颐甜蜜、恩爱、夫妻之情……他盼望的一切她都能予他。
她给沈舟颐足够安全感,盼望他也履行诺言,把植物人晋惕救活。
沈舟颐俯身下来,捧起戋戋雪腮细致吻吻。“那我们的交易还能继续。”
戋戋深沉道,“等孩儿生下来,求求帮我救活晋惕,让他好好去过他的日子。他很无辜。”
沈舟颐未答,继续方才话头,“你爱晋惕,那你爱我吗?半点都不?一辈子不能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戋戋很遗憾吧?”
戋戋道,“哪里遗憾,爱情和姻婚是两回事。我与世子妃无缘,也攀不起高枝。”
“是么,戋戋莫要回避我问题,”
沈舟颐发丝痒痒垂在她起伏的胸膛间,刮着她脸,“我问,你到底爱不爱我?是爱我多些,还是爱晋惕多些?”
戋戋心脏咚咚,主动搂住他脖子,“我有了你孩子,自然爱你多些。对世子爷的那种爱,更类似于亲情。”
沈舟颐闻此神色稍霁,她人她身她的孩子,他到底三样都要。
“那我要是还不放心呢,”
他眸底微微闪着冷色光芒,这辈子所有心智都被他拿来谋夺她了,
“我要是让你这一辈子都不和晋惕相见,也不踏出垂花门见任何一个陌生男人呢,戋戋是否答应?”
他要她画地为牢。
“你的爱必须半点杂质都没有,涤清爱晋惕那部分,完完全全爱我。”
戋戋干巴巴眨几下眼,反问,“那你应承我救晋惕么?”
沈舟颐信誓旦旦,“只要你应承我,我也会应承你。”
“好。”
只是轻飘飘一声,由戋戋的双唇道出来却掷地有声。她依恋抱住沈舟颐腰,把脑袋埋进他衣襟间,涩然,
“我任你处置。以后我也会每天多忘记晋惕一点点,直到完全忘记他这个人。这交易算有诚意吗?”
沈舟颐终于满意,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
“有你这句话,等孩儿落地那天,只要晋惕鼻子还能喘气,我立马去救醒他。”
……但你要跟我走,我带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生生世世你只能是我妻子。
戋戋小羔羊似地窝在沈舟颐怀中,缱缱绻绻,如他所愿,把所有爱都给他。
即便是一张毁容面,她也痴吻千万遍。
两人的契约,无形中又加深数层。
“哥哥~”
她叫得醉人肠骨。
沈舟颐眸色一暗,欲拨开她衣衫,蓦然想起她还怀着身孕。
“不要勾我又不给我。”
戋戋嫣然巧笑,“我便是如此,你奈我何?”
她越发大胆,柳枝般手指从他下颌线滑过,轻飘飘似一根羽毛,这种又痒又沙沙的感觉最折磨人。
“你自己找。”
沈舟颐唇角温柔荡起弧度,捧着她的头把她亲到腿软。有着身孕又怎样,他照样有办法反击她。
·
忽忽数月过去,晋惕一直在魏王府中安静躺着。每日都是赵鸣琴和魏王妃伴在晋惕身边,喂饭擦身子。
赵鸣琴怕晋惕睡得太久导致肌肉萎缩,时常为他松动肌肉。
这一过程难免肌肤之亲,赵鸣琴感受到曾经丈夫坚实的胸膛,怦然心动。
戋戋有时也来探望晋惕,但机会稀少。一来她已答应沈舟颐不再与晋惕接触,探望只限于两月一次。
二来,魏王妃深深怨恨戋戋,认为戋戋是红颜祸水,害人匪浅,拒绝戋戋进王府大门。
邱济楚这头,忙着新药铺的事。
他想让沈舟颐重新来药房帮忙,盼着斯人身体赶快好,主要是把腿治好。
沈舟颐却答应了戋戋先治脸,几个月来他右眼视物之力大有进益,那些被烫伤的死皮也基本褪个遍,唯有分界线处还隐隐发白。倘若从暗处看,面目基本和常人无异。
沈舟颐每日外出走路,练习腿脚。戋戋肚子鼓得越来越大,出门越来越艰难。她想吃什么玩什么,沈舟颐顺便帮她捎来
戋戋晓得了,沈舟颐之前就是装,装可怜装无辜博她同情,其实他确实有办法自救,全看他自己有没有生志。他耍手段留下她不说,害她白白为他流了那么多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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