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近几日你都不要再出府。尤其是不要去找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乱七八糟的人?世叔是说何家的小公子?
信王殿下是生气了吗?
江柔安缓声:“世叔,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贸然前去与外眷见面。可是,可是那是太后娘娘安排的,我也没有法子回绝了太后娘娘。”
“我已经替你回绝了。”
江柔安闻言,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她问:“世叔是不是觉得何家那位小公子不好?”
面前高大的身影看不出来情绪。他心想,不止是何家的配不上她,其他人,更不值一提。
李邵修声音淡漠,问:“你觉得何庭算是良人?”
“应该是算的吧。何公子谈吐文雅,又有文人雅士之风范,他家世清白,父母康健,自己又有一官半职谋生。”江柔安老老实实回答。她虽然没看上何庭渊,但这么一看,何家小公子还是符合她自己挑夫婿的条件的。
家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过,找夫婿不能找家世太高的,要么身份不相符,公婆不好相处,世家贵族规矩又多,以后高嫁后免不得受委屈。还是那些普通些的比较好。
却没注意,听了这话后,面前男人脸色阴沉下来。李邵修手中的扳指骤然出现一道裂痕,他漫不经心道:“贤士之风?”
“何庭渊的父亲何宗好女色,私自在府中豢养女客无数。寡廉鲜耻,你可知晓?”
江柔安微微瞪了双眼,摇头。这种家中密事一般是对外瞒着消息的。她不知道。
浅浅叹息半声,江柔安垂眸行礼:“世叔的意思我知晓了。世叔待我恩重,如同半个长辈,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会来先来找您定夺。绝对不会再自己做主。”
“嗯。”李邵修淡声,“过来。拿着这篇赋,先练十遍。”
闻言,柔安心底叫苦不迭,她真是不想再练这篇乏味枯燥的赋了。
她垂头丧气坐在桌前,拿起笔,铺上纸。
打眼一瞧,李邵修坐在一旁位置,取了本书看。
江柔安惧他,尤其是练字的时候。她心里发苦,皱着小眉头,心里怀疑,世叔是嫌弃她到什么程度了,才会寸步不离的盯着她练字。
平时勤政的信王殿下怕是有两天未曾去过军营操练了。
难道盯着她习字这件事比勤政更重要么?江柔安百思不得解。
“临漳佳俊,洪督慈阁,地接华烨…”
江柔安万分痛苦的开始写这篇枯燥的文赋。
窗边和风吹拂几片桉树绿叶,在明亮的日光里打了个旋儿,轻飘飘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小呜呜
过两天保证粗长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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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宫中
偏袒
—
转眼间已临近八月。夏雨戚戚,连绵不绝。京夏日多雨水,朦胧的潮湿细雨已经下了三天余,终于在太后生辰这天放晴。
启翔殿里,女眷端坐。一一向太后献出几句祝贺生辰的吉祥话。
太后眉眼祥和,笑容慈善,抬手:“快快起来,今儿是个高兴的日子。都别拘束着。哀家瞧见你们这些小辈儿都能来宫里陪哀家说会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身着百凤来朝金对襟袍,梳以团髻,发上以金钗玉凤,花纹牡丹做装饰,比平日里更显雍容华贵,通身皇家气度。
皇后抱恙并未出席。荣妃,虞妃等几位得宠些的妃子坐在侧位。
女眷们心中知晓荣妃得宠,可见她穿着明黄色对襟裙,头上金翠满珠,颈前配一大红宝金镶玉圈子,这明晃晃的鲜艳打扮,无异在与皇后叫板。
角落亭中,两个小姐妹坐在一处。
和硕郡主偷偷小声说:“你瞧荣妃娘娘的打扮,一瞧便知道受宠的紧。据说她在后宫之中不守礼数,能把皇后娘娘压下去三分。”
江柔安收回打量的视线。
和硕郡主用手遮掩着唇,继而接着开口:“荣妃的娘家近来很是得意。前几日竟然跑到英国公府上来撒野。”
“竟如此胆大包天?郡主家可是与皇后,太后娘娘都有关系的。”
“可不是?说是前几日荣威将军在酒楼里看上个女子,那女子后来非说和我哥哥和程早就有染。那荣威心中不满,便来府上闹了。”
“要不是我父亲心慈,早就把那荣威给打一顿,掷出门外了。天子脚下,哪里容得到他们一家俗子来逾礼呢?”
和硕郡主“哼”了一声,“不提荣妃了。老祖宗的规矩,不守礼则,仗势欺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况且,当今皇后是我表姐,太后是我姑母。我们家着实没什么好怕的。”
和硕郡主拿了个橘子剥开,和柔安说着话:“诶,我听说,前几日姑母给你说了一户公子?是哪个?”
江柔安往屏风对面的男眷堆里看了一眼,道:“户部侍郎家的三公子何庭渊,那个穿灰色衣裳的。”
和硕郡主远远瞅了一眼,摇了摇头:“怪不得你回绝了姑母的意思。要换我,我也瞧不上。”
她分给柔安半瓣甜橘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柔安,你生的这样美。要我说,就要挑个家世最顶尖儿的。”
江柔安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和硕郡主,她们终归是不相同。和硕郡主在蜜罐子里泡着长大,自然不知道她们这些要看脸色讨生活的人,永远不会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和硕郡主支着下巴,打量江柔安许久。
她今儿穿的素净淡雅,人如同绽在清水中的白茉莉花儿。
弧度微微上扬的眼睛生的形状娇媚勾人,里面的眼神却又透着清澈似水的干净,互相矛盾,又浑然天成。
再往下看,细细的腰,胸前头那处可不小,那衣裳料子包着,也鼓鼓翘翘的。
和硕郡主嫉妒不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略平。她凑过去,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话嘀嘀咕咕:“好柔安,你最好了。我问你句话,你得如实回答。”
“什么?”
“你这处,是吃什么长大的呀。或者是抹什么。不许隐瞒,快和我说了。”
待江柔安反应过来和硕郡主嘴里的“这处”是哪里,她的脸烧的通红,小幅度捏了一下和硕郡主的胳膊:“和硕!你怎的说这样的话,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他们又没有千里耳。”和硕郡主挠她,“快说!”
两个姑娘在不起眼的角落玩闹。
美人儿一笑,更是招人视线。
皇帝远远的看的心神荡漾,咳嗽了一声,拿着酒杯灌了一大口,似乎还不够,紧接着又灌了一口。只觉得心里有只野猫儿挠,想抓一抓过瘾,却根本摸不到。
荣妃察觉到言帝的异样,柔若无骨的手抚摸着言帝的手背:“陛下,您怎得不顾身子康健,又喝上了呀。喝酒不好。”
言帝瞥了一眼荣妃,见她浑身珠光宝气,手指戴着长长的金护甲,莫名有些兴致不高:“无事。今日母后生辰,朕高兴,多喝几杯罢了。”
荣妃想着撒个娇:“陛下,陛下…臣妾要吃橘子。陛下替臣妾剥了。”
言帝心不在焉的剥开橘子,塞到荣妃手里。
荣妃看着皇帝眼神,心中警觉,顺着言帝的视线望过去,女人天生与之俱来的第六感令她警觉。
这时候,丝竹奏乐的声音忽的停下。
太后开口:“今儿哀家瞧着大家都高兴,便无须一一来敬酒了,只在女眷中挑几个过来敬酒即可。哀家瞧瞧,和硕,和珍,还有……”
太后远远看见李邵修淡漠如水的神情,心里冷哼,又加了个名字。
“还有柔安。你们三个过来敬酒持礼。其余人,赏赏花,逗逗鱼,自便。”
话音刚落,太后便注意到,一向波澜不惊,清冷自持,不为他物所动的信王听见这名字后,隔着帘子远远望了过来。
而且前几日,信王亲自来回绝了江柔安的婚事。
看来信王心思如她所料。
既然已经知晓了信王的心思,那她这个做嫡母的,可不能什么都不做。
江柔安闻言微怔。太后生辰敬酒,一向是权贵勋爵,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所献。为何太后指名道姓要她前往献酒。
纵然不解其中深意,江柔安也没有想太多,捧着双耳酒杯跟在和硕郡主身后。
太后端详江柔安的神情,向周围妃嫔笑道:“这位是江老将军扶养长大的,如今在信王府里住着。是个漂亮懂事的好孩子。你们谁若是家里有适龄的公子,便快拿出来说一说。这样好的姑娘,不多见。前不久和她说了何家,谁曾想信王眼界高,看不上。”
女眷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揣测的想法。
和珍郡主拿着团扇斜了江柔安一眼,撒娇道:“姑母,您也太偏心了。为何只夸她一个外姓的呀。”
太后笑容只增不减:“哀家也夸和珍。珍珍长大了,也该挑选个适龄的公子,在哀家眼里,不论同姓外姓,在哀家眼里,你们都是好孩子。”
挑选一位合适的适龄公子?
和珍郡主心里想到一人。她心神微漾,眼波柔媚,朝信王方向看过去,半响才羞答答道:“侄女儿还小呢。没有心思想这些。”
和硕郡主不屑和珍扭捏作态,哼声,坐到一旁。
江柔安将酒奉上,双手合拢献礼。她心中明白,和硕郡主,和珍郡主是太后的亲侄女儿,可以在献礼时撒个娇,摸个趣儿。可她不同,必须得按正经严肃的规矩走。
高台上,言帝的视线紧紧追随江柔安,眼睛在她浑身上下打量,咳嗽了声才恋恋不舍的移开,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
“朕瞧着江姑娘姿态柔雅,温顺守礼,很守规矩。”言帝摸了摸胡须,目光意味深长:“母后说的没错。江姑娘确实是个好孩子。”
江柔安不了解皇帝为何突然夸她。她只觉得如芒在背,谢道:“多谢陛下,陛下谬赞。”
荣妃从言帝那视线中看出端倪,视线冷冷扫过面前女子。从那张脸上移开,荣妃心中嫉妒,笑道:“江家的姑娘么?温顺守礼?陛下说错了吧。既是来敬酒的,这姑娘自己不喝也就罢了,倒是贯会说一些吉祥话来讨人喜爱。”
言帝看荣妃两眼,悻悻道:“爱妃,怎得对一个孩子这样严苛?这酒,喝不喝也就罢了。”
江柔安立即明白过来,荣妃的意思是要她饮尽杯中酒。
可她以前滴酒未沾,不知道喝了酒后会不会殿前失仪。
殿前失仪是大罪,□□妃的意思是要她饮完此酒。
就连一向颇为宽纵的太后娘娘也只笑着,并未开口为她说话。
江柔安咬唇,纠结了片刻。
言帝瞧着美人蹙眉,肉嘟嘟的双唇被贝齿咬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心疼。他既想看美人饮酒浅醉的含春姿态,又想着给江柔安解围,叫她生出敬仰心思。
正纠结时,一道凛冽声音打破局面。
李邵修的声音平缓中带着些许凉薄。
“这酒,本殿替她喝了。”
言帝肥硕的身躯往后仰,靠在椅上,心道信王扫兴。刚想指点几句,对上信王深不见底的,略显冰凉的双眸,言帝的话全都被堵到了肚子里。
第22章 湿濡
黏嗒嗒的沾在胸口
果真如此。
信王位高,哪里会轻易前来替人敬酒?
见信王举动,太后挥了挥手,更加确定心底的猜想,道:“罢了罢了,谁也不用喝。信王牵挂着哀家,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信王作为长辈,替小辈饮酒,更显心慈。”
荣妃别过眼去。她身处后宫多年,自然知道,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解围是为了什么。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叔侄亲情。
荣妃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凭什么!
李邵修却置若罔闻,抬手将杯中酒饮尽。
江柔安看见信王,感到心安不少,垂头行谢礼。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微风阵阵,凉亭里三两个女眷说着话,和硕郡主疑惑:“柔安,我琢磨着,信王殿下待你真的极好。往日里,我还没有见过信王殿下示意为谁解围呢。”
江柔安点头:“是。自我住到王府,殿下便待我极好。承蒙殿下的恩情。”
远远三两个青衣丫鬟围着的和珍郡主款款走进凉亭。和珍郡主腰间配以濯玉,高髻如云,斜扎着几朵牡丹花,穿着些许华贵,高高在上的样子。
“恩情?江姑娘可中真会说话。”和珍郡主横她一眼,“只希望江姑娘恪守女则女训,别以媚骨勾人便好了。”
和硕不虞,反驳两句:“阿姐。你怎得说出这般话?柔安她断然不是你口中所说之人。”
想到刚才信王的举止,和珍郡主心中一阵阵酸涩。凭什么她心中私藏的朗朗明月,要护着个非皇亲的乡野丫头?
妒上心头,和珍愈发不虞。
看着亭边站着如花似玉般的姑娘,和珍郡主轻咳半声,给身旁跟着的老嬷嬷一个眼色,老嬷嬷心领神会,视线生出一抹歹毒。
嬷嬷上前端茶,不料脚步一顿,被朱栏绊住,胡乱拽住了个东西,直挺挺扑向前方。
湖水微凉,跌落了两人,扑通一声激起水花。
和硕郡主慌忙站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和珍摇了摇扇子:“诶呀,想必是嬷嬷不小心,要连累柔安姑娘了。”
和硕焦急呼喊:“来人!快来人!”
太后远远察觉到湖心亭有异响,定睛一看,有人落水,指挥几个宫女:“快些过去看看!”
和珍郡主站在亭中,见江柔安落水,扑到栏杆前装出样子:“江姑娘,你瞧瞧,怎得如此不小心呀。”
太后心里立即明白过来,呵斥:“和珍,你也太不懂事了些。”
和珍受太后呵责,立刻为自己辩解道:“姑母怪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嬷嬷为何被东西绊倒了,只是不小心带了柔安姑娘而已。那也是她自己没有站稳。真是错怪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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