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去她眼角的湿濡痕迹,用帕子给她擦了颊两边的汗。
娇香绵软。
与预想的轨道逐渐偏离。
预想中,她会在府上住一段时间,而后他亲自选一户身世清白的人家让她嫁了,既不让老将军为难,又落得妥帖的贤良名声。
可后来,他教她骑射纵马,在马上颠簸时,细腰下的浑圆挺.翘不经意擦过大腿,他忽然想,这么胆子丁点儿大的姑娘,若是按在马上,肆意品尝一番,是什么滋味?
或者是后来他受伤,貌美丰润的少女一门心思侍疾,纯洁如水的目光看着他,拿着勺子弯腰喂药的时候,胸前短襟处的白软几乎包裹不住。恐怕他伸手一扯那薄薄的布料,兔儿便跳出来。
或者是读书时,姑娘全然信任的靠在他的怀里,心安的闭着眼睛打盹,只需他起了歪心思一低头,就能完完整整的将双唇含着吃进腹中。
不过只是臆想而已。
李邵修压抑于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他只是想过,从来没有做过。
礼数约束,是君子而非小人。
他喜欢她,不假。但他犹豫了。因为幼年时的传言,父亲笃定于他天煞命格,克妻克子。
这么漂亮美丽的姑娘,还是算了。
何必困于信王府里?她会有更广阔的一番天地。
她完全可以嫁得良人,生个可爱的孩子,与一个普通平凡的男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可是当何家公子出现在她面前,两个人谈笑时候,李邵修的不可控制的起了杀人的心思。
那些阴暗情绪在叫嚣。
杀了他…
杀了他…
她竟然在笑?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对着别的男人露出笑容?明媚的日光笼罩在姑娘身前,杏仁眼,嫣红唇,处处妥帖,没有一处是他讨厌的。
常年戴着提醒自己压抑心思的玉扳指断裂粉碎。
这种心思直到她发了高热,娇滴滴的钻进他怀里不让他走的时候达到顶峰,愈发膨胀。
也微弱的猜想着,或许她有一点点喜欢他呢?哪怕只有微毫。
她可能是很喜欢他,否则,为何不躲?
有时候他欺负的狠了,红的脸透了,垂下眼帘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或者软绵绵的粉拳捶打他胸膛几下。
可爱可怜,近乎调.情。
周时说过,若姑娘心悦于你,定会羞羞答答,东躲西藏,叫人日思夜想,时时牵挂。
他确实时时牵挂,一想到姑娘微肿的双唇,那股燥热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联想…若是再进一步,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她莫不是要被吓破了胆儿。
慢慢来…
李邵修似同沾了□□毒药,一边控制自己,一边不受控制的沉沦…
身前的人儿终于缓过神来,环顾四周,打量着,日头已经西斜。世叔又这样,欺负了她许久。
柔安不由得横斜身后始作俑者一眼,怨道:“不远处还有人呢…”
她羞羞答答的,含春似蜜,李邵修淡声:“怕什么?他们敢抬头,我就剜了他们的眼睛。”
怀里人儿似乎被这可怕言论吓了一跳,双肩缩着,哼了几句:“以后不要再外面了。青天白日的,叫人看到不好。”
“哦?在外面不好?那在家里好么?殿里宽敞,内室里拔步床上如何?”
江柔安诧异于此番言论。这,这还是以前清冷孤傲的世叔么?怎得说出如此这般,令人羞耻的话来。她轻轻闭了闭眼:“不,不是!”
“害羞了?”
“不是…”
一阵凉风吹来,江柔安觉得微冷,她瑟缩一下,身后男人察觉,掖紧了披风,牢牢将她抱进怀里,“冷了?”
“那便回去。”
烈马疾驰,马背上二人严丝合缝,姑娘羞红了脸,却毫无办法,被身后男人强势的搂在怀中。
很快回了帐前。
帐前有一处茂盛森林。日光稀薄,高大的杉木丛林中,烈马在林中不便疾驰,放慢脚步行走。
乌金西坠,阴风阵阵。却听李邵修一本正经道:“此处名为野魂坡。你可知道为何以此为名?”
“为什么?”
“因为相传,这林子里有冤魂。人们受了冤屈,便在杉树枝上套个白绸,不信你抬头看看…”
江柔安胆怯,只闭紧了眼,只觉得那乌黑森冷的树枝冤魂游荡,拼命往身后男人怀里钻:“您别说了,我害怕…”
察觉到娇香软玉贴近自己几分,李邵修露出一抹得逞笑容,若无其事的摩挲着盈盈一握的腰肢:“你睁开眼睛看看…”
“我不要!您别说了,快走…”
“好好,我走快些。别叫那些鬼气给沾上了。”
话虽如此,可男人却有意越走越慢。好像执意要她受个惊吓似的。
不需几刻,柔安果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似女子在低低哀求,又像在哭诉,那声音着实奇怪。
此处的山路通往后坡,后坡的几处大帐人数不多,有信王,三王,周时,此时此刻,对秋猎不甚感兴趣的三王已经回府,这条路本来不应该有人经过。
柔安听着那声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她壮着胆子睁开眼睛打量,顺着声音瞧过去,竟然瞧见,黄昏日暮,远处一从茂密草丛里,有一个男人和女人,他们姿势奇怪,不住的动作,草丛微微荡漾。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江柔安诧异万分的瞪大了眼睛。
身后男子似乎没有听见声音,她急了,催促:“快些赶路…”
身下马儿很快跑出林去。江柔安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头发散落,不成样子,草丛里有枚褪了色的凤银冠子,在黑暗中折射幽冷光。
等等!凤银冠?谁才能戴凤银冠?
凤冠是身份的象征,而银质说明那人行事低调,不想多出风头。
只有一个人…
皇后娘娘?!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江柔安摇了摇头,此时此刻,皇后娘娘应该在山前的大帐里,怎得会来后山。
路经岔口,有几个精兵站岗。看看他们从这条小路出来似乎吃了一惊,又打量一眼发现是信王,暂且放心下来,信王殿下与自己主子关系极近,没什么要顾忌的。那小兵乐呵呵道:“信王殿下,您回来了?”
李邵修的心思全然都在身前人儿身上,哪里有空心想太多,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随眼瞧了一眼,这队人马是周时的兵力。
奇了怪了,都快晚上了,这厮找一堆人来杉木林站岗?防谁?
—
静谧幽林。
“皇后娘娘,舍得出来了?不是说晚上要陪皇帝陛下下棋么?舍得丢了你那荣华富贵的夫君,跑到下臣身旁?臣看着娘娘,恐怕不是那种人啊。平日里不是挺清高的么?”周时眼底全然都是恶毒,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话能如此开口。
“不是。”
皇后讷讷,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指尖徒劳的握着茶杯。
“哦,我知道了。娘娘此番过来,是因为臣下有娘娘的把柄在手里,若是叫皇帝陛下知道了,可不得大发雷霆么。”
周时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娘娘也无须害怕。臣如今虽位高,但也是无论如何都压不到皇帝陛下头上去的。您担心什么呢?”
“您说说,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咱们之间的秘密,陛下会怎么办?”
真是个疯子。
“看看,皇后娘娘如此这般可怜模样,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啊。”
皇后指甲深陷肉里。她抬眸乞求:“怎么样你才能饶了我。”
“饶?真是笑话,是下臣要请皇后娘娘饶了我吧?”
周时冷笑着逼问她:“皇后娘娘,不知道您选择入主东宫的时候,想到这一天了吗?想到求我这一天了吗?您一贯是会攀高枝儿的…”
皇后银牙咬碎:“疯子…”
“臣下心慕皇后娘娘已久。若是娘娘还在说些别的恼人的话,信不信臣晚上去找皇后娘娘说理?不会晚上皇后娘娘要侍寝吧?那若是不小心叫皇帝瞧见了,可就不好说了。”
皇后只能低声哀求:“不要。求求你…”
周时声音温柔,眼底却不自觉含着几分狠毒:“那就要看娘娘的本事了…”
皇后啜泣。她年幼时温润如玉的时哥哥,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了?不分何时何地的威胁她。
她真的累了。不奢求幸福,只想平安度日。
她在时哥哥眼里,恐怕是个攀龙附凤,追名逐利,背信弃义的女人了吧。
皇后意识强撑着,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
林中无声无人,偶尔几声压抑至极的欢愉。几只鸟儿急匆匆略过,飞上枝头,歪了歪头整理羽毛,很快张开翅膀飞走。
———
柔安心神不宁,回去后只说自己累了,逃似的跑到了帐里。
小双见她日落西山才回来,笑着问:“姑娘,和硕郡主把野果送来了。还约您明日也要去她的帐里,郡主似乎有些事情想问您。”
大帐宽阔,是信王殿下看着修建的。虎皮榻,玉桌,桌前屏风绣着山水纹理。
此时此刻,斜阳余晖撒下,帐子一片金黄暮光。
江柔安点了点头,坐到屏风前,拿了个野果攥在手里,这野果子叫覆盆莓,吃起来味道口感酸甜,闲暇时候勋贵王爵喜欢采摘取乐。
她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雪白的颈子露出来。身上那件青碧色的交相对襟裙衣领有些歪,纱帛的纹理清晰可见白皙肌肤。
“姑娘,您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是外头吹冷风受冻了么?”小双见她迟迟思索没有动作,关心问道。
“没事…”
昏暗草丛中那顶落在地上的银凤冠子在眼前浮现。
“咱们后山这边的帐子,除了信王殿下,周时公子,三王爷,还有别人吗?”
小双闻言摇头:“没有了。三四王爷不喜欢在外头日晒风吹,今天晌午就回京中了,那边的帐子里没有人。”
“所以,能经过后山的,只有周时公子和信王殿下。”
“对的。我那会儿子还看见周时公子纵马去前山来着,听那边的丫鬟说,好像是去前山给皇帝请安去来着。”
周时公子看起来似乎是个面热心热的大哥哥,怎么可能与皇后娘娘在野外做出那种奇怪的举动呢?
虽然江柔安看不懂那到底是在做什么,可直觉告诉她,那是见不得光的古怪行径。
手心里的覆盆梅始终没有吃,被随手放在桌上。
剪不断理还乱。算了,不想了。
日暮时分,前山打猎的王公贵族都驾马回帐子里,青山被微扬的袅袅炊烟所笼罩。
小双已经备好了食材:“姑娘,近来天凉,不如咱们做一道汤羹来解腻。放上您最喜欢吃的绒菇,八宝章茶,再填上一壶热热的甜酒吃了暖暖身子。”
江柔安含笑看她:“你倒是从来不亏着自己的肚子。”
“那是。姑娘您就懒怠一会儿,等着喝甜酒吧。”
—
信王殿下的帐中。
灯火通明,蓬蓬燃烧的火苗发出声音。
一向对政务敏捷锐利,杀伐狠绝的信王端坐于窗前,谷太宰叫了好几声名字都没有回应。
“殿下?殿下?”
谷太宰心声叹息,殿下这几日似乎被勾魂夺魄一般,连勤政也心不在焉了,他这个年迈夫子操心太多。
谷太宰摸了摸胡须,道:“皇帝的身子怕是不行了。连年浸于淫.乐,沉迷美色,实际上外全内虚,只怕是撑不到今年冬天。”
“荣家收兵买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后那边似乎想垂帘听政。殿下,您需要早些做断决了。”
“嗯。夫子所言极是。”
李邵修抬头,吩咐下人:“你去煨上一道八宝茶来,多放点冰糖,一会儿送到隔壁帐子里去。亲眼盯着她叫她喝了。”
小厮低头答是。
谷太宰有些微愕,信王殿下实在有些荒谬,前几日甚至连军营都不去了,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谷太宰环顾四周,一连几日不见司马周公子的身影,他出声询问:“最近周时公子可是城外有要务?一连好几天不见他身影。”
话音未落,周时整理着衣衫撩开帐帘,大赖赖道:“夫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秋围之际,您就别想着那么些繁琐的劳子事儿了。不如围炉煮茶,烧灯续昼,夜半听雨,岂不快哉?”
谷太宰笑着摇头:“周公子一向风趣。”
李邵修抬头:“从前山回来的?”
周时摇了摇扇子,仰倒在塌前,随手叼了个果子吃:“后山。我去打猎,瞧见一勾人的白毛狐狸,与她玩了片刻。那狐狸太勾人了,都不舍得我走。”
李邵修淡淡道:“悠着点。”
周时点了点头,整理着手中羽扇洁白的拂毛,“今儿个倒是热。快给我填一壶凉茶来解暑。”
谷太宰心生奇怪,明明已经夏末,天气微凉,绝对称不上热。看着面前似乎无心公务的两人,谷太宰苦笑,主将不急,他这个年迈军师也不便着急,还是回帐中对弈一番罢了。
周时打量男子一眼,出声:“我听说,今天某个人与侄女儿共乘一匹马,去前山踏青来着?晌午去的,刚刚才回来。这是瞧见什么迷人风景了?”
迷人风景,倒是没有。
李邵修手攥着书页,摩挲了几下,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周时此人背经乱道,早就猜到了几分,摇头嗤笑:“怎么?现在懂了吧?有些东西上瘾,不能随便沾。你一沾,就撂不开手了。”
“我那江妹妹,没有被吓破胆儿吧?让我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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