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这间屋子,比当初在山上清修时已经好太多。也该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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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邵修这几天兴致一直不高。也不抱着她逗弄了,总是一言不发的搂着她,到了晚上,两个人做完就睡。
江柔安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不行。他总是憋在心里,不会憋出病来吗?得想个法子才是。
晚膳时,小厨房端上来一碗鲜笋汤,江柔安端到李邵修面前,笑吟吟的:“这是元太妃做的。先是给我喝了一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夫君你尝尝。”
李邵修只看了一眼,“放下吧。”
江柔安只放下了勺子。眼见男人又一脸沉默,拿了本书就往榻子上一坐,老僧入定一般。
桌上的汤已经凉了,飘着几点油星。元太妃今天上午来向江柔安打听,问李邵修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她记得李邵修年幼时喜欢饮鲜笋汤,多放点虾油,吃起来鲜美,问柔安李邵修现在还愿不愿意吃。
愿不愿意吃的,试试再说。
江柔安看来,李邵修怕不是不喜欢吃鲜笋汤,他只是不喜欢吃元太妃做的饭。
江柔安便脱了鞋袜,面对着李邵修,钻到他怀里。
把书一撂,江柔安仰头,搂着他的脖子:“夫君。别看书了,这本书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三四回了,不腻吗。”
李邵修只低头看她。
江柔安道:“你这几天怎么了呀?跟别人欠你十万两金子似的,连个笑影儿都没有。”
她又道:“是不是因为元太妃?”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她毕竟是你生母诶。”
江柔安知道有些事没办法替别人大度,她只能最大程度的劝解,让李邵修开心一些。
“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做汤了,亲自去买的鲜虾和鱼,说是别人买的不新鲜。后来又剥虾,熬汤,剔鱼刺,忙活了整一天呢。”
李邵修沉默。半响才说:“我七岁生辰那日,也想吃鲜笋汤。可惜那天,父皇命我默写诗文,写了一整日,直到晚上。好不容易回去,弟弟却已经溺水而亡,那碗鲜笋汤,被摔到地上,四分五裂。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吃鱼汤。”
江柔安心疼不已,捧着他的脸:“已经过去了。夫君。”
“你以后想吃什么,我就让小厨房给你做什么。要是你嫌不好吃,我就亲手给你做。别再想那些事了,成不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看着江柔安灵动鲜活的面庞,李邵修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把她鬓角的一缕乱发绕到耳朵后。
他想把她从身上抱下去,继续看书。
江柔安了解他,什么看书,明明就是在逃避,在生闷气。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颇有些娇蛮:“夫君,你别看书了。你看看我,我不好看吗?”
李邵修没说话。她很漂亮。很美。
江柔安见他稍有松动,便迎头亲吻他的唇,压低声音:“夜深了。你总是看书有什么好的?我今天换了一身里面的衣裳,你要不要看。”
他总是很容易的被她勾/引。
面对她时,一切规矩都成了徒劳。一切隐忍也轻易被击碎。
江柔安继续,甚至大胆的伸出小舌头挑/逗他,半响才说:“你抱着我回床上。快点。”
她紧紧搂着他不放,挑吻他的耳侧。
“你明天尝一尝元太妃做的汤,行不行?毕竟是一个老人熬了一整天才做的。不可怜吗。”
身上的衣裳掉落。江柔安拽着他的袖子,恶狠狠道:“你听见没有!你先答应我再脱。”
李邵修呼吸微乱,吻她的颈,沉声:“好。我答应你。”
她眨了眨眼,大胆又放纵,明晃晃的勾着他:“夫君…”
———
第二日,元太妃一早上又开始忙活,她听说,信王殿下要喝她自己做的汤,高兴了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扎进小厨房里。
“这虾是最新鲜的吧?好,是就好…”
“让我来切,切的细一些。”
大概是太过着急,锋利的刀锋划过手指,丫鬟们慌忙拿出药奁,元太妃忙挥了挥手:“不碍事,不碍事。我这肉皮子老了,禁得住。”
提心吊胆,一碗汤终于做好了。
丫鬟们站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布菜。江柔安看着元太妃,似乎是天太热,元太妃急出了一脑门子汗,江柔安便双手接过汤,朝她笑了一下。
元太妃看江柔安是个非常好说话的性子,逐渐放心下来,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眼看着他拿着勺子,轻轻品味了一口汤。
江柔安问:“怎么样?好喝吗?”
一股淡鲜味道回味再舌尖。仿佛回到数年前,那会儿他还小,还是个孩子,没有天煞孤星的言论,没有溺死的胞弟,只有母亲。母亲温柔的抱着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汤喂给他。
元太妃见李邵修久不言语,担心他觉得不好喝,便急道:“不好喝的话,就别喝了,没关系的。”
半响,李邵修点头了点头,又喝了半勺子。他这才抬起头看元太妃。
和模糊的记忆之中重叠。
李邵修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却看见元太妃苍老的手指处包扎着绷带,上面微微渗出鲜血。
心底柔软处被蓦的触碰了一下。
李邵修淡声:“你也坐下吧。”
元太妃闻言一怔,不安的揪着衣袖口,李邵修是在和她说吗?让她坐下同桌用膳?
元太妃眼中逐渐含泪,摆手道:“不不,你们先吃。”
江柔安便起身让元太妃坐到旁边:“婆母。你坐下。”
元太妃失色道:“好孩子…你叫我什么?”
江柔安便笑了:“您是夫君的生母,不叫您婆母叫您什么呀?”
元太妃低头喝汤,泪水涟涟,滑落至汤里。悔与恨交织,她多想回到十几年前那个雨天,在她大儿子七岁生辰那天,把那些钦天监带来的神婆都赶走,并且把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
感谢上天,她还有机会。还有时间来补偿自己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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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两个人的关系,其实不用李邵修大度的原谅,只要他肯点头让元太妃留在府里有一席之地,来照顾他,元太妃也能好受一些。
那鲜笋汤只喝了两勺子,元太妃就高兴成那个样子了。
天底下哪有隔夜的母子仇呢?恐怕只要是十月怀胎,胎儿呱呱坠地,母子连心,便没有一个母亲不会真心实意的对待孩子吧。
思及此处,江柔安撑着下巴凝神,也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还在不在人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瞧见她。
身后的人亲吻她的发顶:“怎么了?”
江柔安百无聊赖的把手里的毛笔一扔:“不写了,没意思。”
“我瞧瞧你这字。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江柔安刚刚沐浴,发尾还湿濡着,湿答答的滴在身上。
她撇嘴:“是啊。我写的难看。远不及殿下手里的字漂亮。”
李邵修捉住她的手,握着笔:“你的心不在字上。在哪里?”
“不论在哪,我也能捉回来。让我摸一摸夫人的心…”
江柔安打掉他的手。呵,男人,昨天晚上还装作一副心思深沉的君子挑灯夜读,今日心结一解开,便全然成了这副样子。
“你别乱动。不是说教我写字吗?教导徒儿的师傅不认真教,那徒儿怎么又可能学的好呢?”江柔安哼了声。
李邵修知道,江柔安想让他解开心结,不为前尘所累。他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温柔的抚摸她的发尾,肩膀,脖颈。接着是胳膊,细腰,圆臀…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在夜深时只有一种。
李邵修往柔安嫩/白的耳朵尖儿吹气:“师傅写字技艺也不甚精湛,反而会另一种功夫。师傅教导徒儿,徒儿要不要跟着学?”
江柔安听着他说这话就觉得不对付,推搡几把:“我才不呢。坏人。你快点,这个字该怎么写啊。”
“这两种是可以同时进行的。不是么?就像咱们前几天那样,字也学了,人也高兴了。一举两得。”
他又开始说这无赖话。
江柔安抿唇,觉得身体好像也着了火。他们明明在书桌前,本来应该好好写字的。
李邵修又道:“夜深了。你去吹了灯。”
她红着脸,不依他。还说前几天,他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么?整天都是这事,还搬出那种圣贤言论教导。江柔安哼了声:“我不去。”
“不去吹灯?真的么?”
“你别动我。”
江柔安并拢双膝,不给他碰。气鼓鼓的抿唇瞧他,后被弄得没办法了,才松开手。
裙边绣的梨花花瓣层层绽开。
那东西进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闷着哼了一声。
她被放在桌上,背对着。正情浓时,屋外忽然传来响动。
“柔安,柔安?你在吗?”
元太妃今天分外高兴,李邵修虽然没有说原谅她,但还是喝了两口她做的汤。作为母亲来说,能够亲手照料孩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中最应该感谢的人便是江柔安。
元太妃目光殷切,敲了敲门。看着侧殿灯光大亮,估摸着江柔安还没有歇息。听下人说,信王殿下和王妃总会先看会书,写会字才歇,现在过来,时辰还早,正好。
里面久没有回声
元太妃有些不放心,又唤:“柔安,我做了些点心,还不知道你的口味。拿来给你尝一尝。”
里面终于有了声音。
“多谢…婆母。您先等一下。”
江柔安面目通红,向后打他的胳膊:“出去…元太妃来了。”
李邵修面容不虞。又动了几下:“你说你已经睡了。”
“可我刚刚已经回答了呀!”
“快点,外面夜深露重的,老人呆的时间长了不好。”
“出去啊。”
终于才退出去,江柔安闷着声音,整理了凌乱的发,将书桌上的字画收拾整齐,打开窗户透气,等脸不那么明显了,才打开门。
元太妃又怎么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表达着感激:“好孩子。今天多亏了你。我还要谢谢你呢。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这糖饼是现烙的,豆沙,白糖,樾莓,什么馅儿都有。你拿回去尝一尝,若说喜欢吃,和我说一声,我便日日给你做。”
江柔安感激不已,道谢:“多谢婆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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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山茶
盈盈一握
廊前挂着一排妃色暖灯笼, 柔和的灯光洒落,将她的侧脸衬得更加温柔, 纤瘦的肩膀, 盈盈一握的腰肢,乌黑的发尾沉静,披在身后。
元太妃看着江柔安, 心中止不住的点头, 是个漂亮的好孩子,和信王十分相配。最关键的是, 王妃心地善良, 肯为她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说话。
江柔安也同时打量元太妃。她的视线从那一筐子满满当当的糕点落在元太妃脸上。不难看出,元太妃年少时的貌美风姿,但美人如玉,难抵过岁月侵蚀,脸上的皱纹深陷着,发尾枯黄,饱经风霜。
面对老人,江柔安很容易心软。她双手接过糕点, 微微笑着:“您客气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这点心,我向旁人打听了一下, 听说你喜欢吃樾莓,便用冰糖釀了一些樾莓酱,用作馅料, 放在酥饼里。你若是觉得好吃, 不嫌麻烦就告诉我, 我日里来也是闲着, 做些小点心的功夫还是有的。”
元太妃说完, 叹了声气。“好在你愿意帮我说两句。我欠邵儿许多,恐怕余生都还不清,只尽心尽力一些,能还多少还多少。”
江柔安眼眶微红,觉得前尘往事太多,阴差阳错之间有多少悔恨与埋怨?可怜天下父母心肠。她点头,又嘱托元太妃夜里风凉,回去之后小心些才是。
关上门,江柔安往里望了李邵修一眼,看了眼糕点,拿出来酥饼:“夫君。这是婆母做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李邵修刚刚被打断,没什么好气,看她一眼:“你这婆母两个字叫的可容易。”
江柔安道:“除了阿公,我身边并没有什么长辈。看见婆母慈祥,便总是想哭。她和我说她以前多了好多错事,非常后悔,想方设法补救…可惜人已经老了,或许没有多少时间。”
她心软,是好处也是坏处。坏处便是容易被拿捏,好处就是耳根子软,听他的话。
李邵修让她把酥饼放下,明日再吃也不迟。说完,把捧着的书撂在一旁,将桌子清出来。
江柔安微微不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撩开帘子走进去。她知道有些事情,他还在等,等不到的话,怕是被弄得今天晚上都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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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都缓过来,被搂着回了榻子。
江柔安喜欢睡在里面,很有安全感。她依偎在李邵修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音,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夫君。当初,先帝待你一直很不好吗?”
“不太记得。”
“那会儿年幼,以为自己真的命格不好。现在想来,怕全都是太后的主意。太后此人深不可测,我年幼时,先是几位皇子因母家的罪名受牵连被流放,再后来便是立嫡子为太子。后来我在边疆征战,再回来时,太后已经难以撼动,此次在家中称病,全然是为了混淆太后视线。”
江柔安点了点头:“那之前婆母待你怎么样呢。”
“我年幼时自然是好。七岁生辰那天之后,便一切都变了。”
宫中争斗风波诡谲,孩童也不例外的成了祭品与踏脚石。江柔安愈发觉得李邵修可怜,摸了摸他的脸:“不想那些,是不是就不觉得自己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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