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乌莉说:“你从实验室出来?要收起来哦。”她看到他穿了白大褂。
“嗯……”闻京不想话题被岔开,“不是,我来是要跟你说,我还没答应,我们这样就要分开吗——”
莫乌莉说:“新课都要选课代表,你有打算竞选吗?化学换了老师,系解这星期顺延,第一堂课可能会跟别的班一起上,应该会在多功能报告教室。”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会把通知发到群里。”莫乌莉说。
鸡同鸭讲了一大通,他们已经抵达食堂,莫乌莉直接走进去。闻京也紧跟其后,却被门口的食堂阿姨直接拦住:“哎!什么专业的啊你?白大褂不能穿进食堂不知道?你们老师没教?把你名字告诉我!”
背后传来阿姨义正辞严的说教声,莫乌莉头也不回,潇洒离去。
食堂阿姨挡人技术堪比利瓦科维奇,闻京突破不了,只好脸都不要了,大声喊话:“莫乌莉!”
周围都是学生,院里的,院外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这种场合谈私事,无异于社会性自杀。莫乌莉回过头,倒是有那么一点无语。
闻京还没吭声,潘朵然突然出现,力气很大,直接把他撞了个趔趄。她没有用手,单纯靠躯干,就算在足球场上,也只能算合理冲撞。
潘朵然笑着说:“莫乌莉!一起吃饭吧!”
她二话不说,拉着莫乌莉就走,把闻京甩在了门口。
两个女生端着餐盘坐下。潘朵然说:“我听说了,你终于甩掉他了!可喜可贺,下一个更乖!你本来就该找优秀的。”
莫乌莉问:“优秀的?”
“优秀的!”
“田亦是优秀的吗?”
潘朵然自信满满:“当然了。”
莫乌莉又问:“田亦和王江涛老师哪个优秀?”王江涛是新东方的英语老师。
“田亦还是学生,肯定是王江涛老师优秀。”
“那田亦和王江涛老师,选一个做你男朋友,你选谁?”
“……”
莫乌莉没有表情,看着潘朵然露出脑袋短路的表情,然后她才笑。
感觉像是看到了小浣熊洗棉花糖的视频。
潘朵然说:“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啦!”
她们吃完饭,莫乌莉盘子里的食物基本没动。潘朵然瞪大眼睛:“你只吃了几粒米吧?”
“没什么食欲。”
“是不是失恋太伤心了?”
潘朵然是个热心肠的人,可能有点热心过度。这天的课结束,借口借笔记,她拉着莫乌莉一起去学习。不到期末,学校很多学习的场所晚上都要关门。等到晚上,她们踩着门禁出来,潘朵然又参考自己的爱好,决定带莫乌莉去解闷。
从上出租车,路上,到下出租车,进场,整个过程中,潘朵然一直在说个不停。
她们在门口寄存了外套,脱掉柠檬黄的大衣,潘朵然里面的衣服仍然是五颜六色的。像镭射布一样彩色的T恤,条纹长裤,不时髦,但很可爱。她的笑容也像彩虹一样熠熠生辉。
潘朵然说:“这里的老板是朋友的朋友,来玩的人不会太多,但是也很热闹。”
莫乌莉穿着松松垮垮的黑上衣,一言不发,打量四周,走在她身边。
里面很暗,声音却喧闹。灯像是幽幽燃烧着的鬼火,不够明亮。她们占了一处高脚桌。
莫乌莉在转鸡尾酒杯,潘朵然却注意到别的地方。她没说话,莫乌莉抬头,很自然地看向同一方向。
“朋友的朋友”中大概有重合。
在室内,易思违仍然戴着帽子,稍微挡住了眼睛。
他在笑着,突如其来,有身材纤细、穿无袖衫的女生跳到他身上,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住腰。音乐和彩灯在狂躁地扭动。他笑着转了一圈,直接放开,女生跳下去。紧接着,排在后面的另一个女生冲上来,这次是短发格子衫,动作和前一位大同小异。
夜店里,周遭人起哄,易思违照常转圈,坦然地笑着,手稍稍贴在她背后,放下这个人,又接住另一个。这次的没跳稳,他公主抱着人家转了一圈。最后被公主抱的还有男生。
莫乌莉说:“……这是在排队领地-西-泮?”
那是有镇静作用的药。
“哦,打招呼。”潘朵然却见怪不怪,笑眯眯地抽电子烟,“他们喜欢易思违,想跟他谈恋爱,但是不行。所以就这样。”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蹦迪中,潘朵然情绪高亢,无缘无故地哈哈笑。她也跟着音乐摇晃身体,胸脯起伏,笑容洋溢。
“……”
因为是熟客很多的店,莫乌莉环顾一周,正在关注易思违那边的人居然不在少数。
她别开目光,有人来搭讪,被莫乌莉不经意的眼刀逼到原路倒退。
炸薯条送上来,潘朵然把它们和酒都吸进嘴里。莫乌莉替她拿着电子烟,顺势抽了一口,烟雾弥漫。
潘朵然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易思违运动神经真好,但是好b king啊。”
莫乌莉喃喃自语:“狗东西。”
“什么东西?”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莫乌莉和潘朵然都回过头。
潘朵然笑嘻嘻,把电子烟递到他嘴边。易思违抬手挡了一下,问她们,不,准确来说是问莫乌莉:“你说我是‘狗东西’?”
“嗯,对。”莫乌莉说。
潘朵然打岔说:“前几天莫乌莉分手了,我带她过来玩。”
“我知道。闻京在宿舍发脾气,还踹了我的桌子。性格真暴躁,”易思违没抽电子烟,但是吃了薯条,“跟我有什么关系。”
潘朵然说:“哈哈哈,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也不回消息。数学之后不是没课吗?”
“我去上思想道德修养。”
“那不是上学期——”话说到一半,潘朵然忽然想起来了,扑哧一下笑出声。
易思违靠在桌边,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莫乌莉。
莫乌莉任他打量。
潘朵然夹在两个人中间,抽了一口电子烟,好像送麦克风一样,把烟嘴对准莫乌莉。莫乌莉打开了。
她开口,却不是说课程的事:“你戴了美瞳?”
潘朵然又把电子烟伸向易思违。易思违摆摆手。
“没有。”他说,“你们分手了,以后不会针对我了吧?”
她说:“好好修你的课吧。”
莫乌莉讨厌易思违。
不管别人觉得他有多无可挑剔,对他有多趋之若鹜。
声音、长相、性格,她都不喜欢。
在他们专业,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已经足够多。每个星期七天,只有一天中午时间充裕。然而,就是那一天,易思违还得赶去教室,和年事已高、即将退休的男老师一对一教学。
之前大家一起考试还有重点划,也能帮点名,如今师生各一人,不来一目了然。不仅如此,老师第一节 课就认定他态度不端正,抱着为民除害的思想,决定扼杀他及格的所有捷径。
被老师批评“你怎么搞的”也就算了,身边的人也把他当笑料。
易思违真的很惨。
深夜时分,只要他站到宿舍走廊,对着窗户叹口气,随便路过一个同学都会抓住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直接跳下去。
几个乐于助人的隔壁班同学左右护法,把他送回寝室,连他一句“我只是在等水房衣服烘干”的辩解都不听。
易思违坐在桌边背书,看了半天,眼睛都痛了,抬起头来滴眼药水。
他的朋友汤祁乐说:“你在哭吗?”
“没哭,”易思违说,“我在下咒。”
汤祁乐觉得超好笑:“诅咒班长?”
“嗯。咒她遛狗的时候被绳子绊倒。”
“她养狗吗?”
“不知道。”
“那你还是换个方法打击报复——”
汤祁乐话没说完,闻京突然进来了。他们的对话立刻中断。
易思违说:“闻京,你不要紧吧?”
闻京说:“啊?哈哈哈,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没事没事!你是说分手吧?我无所谓的。有的女的就是那样,菜鸟嘛,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乱。我为她好她不听,到时候被人玩烂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老实人接盘。反正与我无关了。”
易思违微笑:“我是说你体育课去医务室啦。”
“那个啊!”闻京停顿了一下,继续挤出笑,“那个也没事!”
汤祁乐说:“不要背后这样说别人吧?”
闻京一愣,看看汤祁乐没有表情的脸,又看看易思违,小声嘟囔:“你又不知道,没人看得上她……”
他出去了。
汤祁乐又笑起来,跟易思违说:“他为什么老是那样?好像自己很吊一样。”
易思违没搭腔,因为在想事。新想法冒了出来。他突然说:“班长讨厌我。”
“嗯?”
“讨厌我比喜欢我更好。”
“怎么这么说?为什么?”
易思违说:“报仇更简单。”
顺延一周的实验课如约而至,按照老师偏好,先在多功能报告厅进行规定和基础知识讲解,全级一起参加。
竞选课代表的通知提前发布,经班长和学习委员的手,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看到易思违报名,莫乌莉没多想什么。
等正式上课,轮到竞选环节,老师依次分班叫人上去发言。
他们班排在中间,易思违的顺序不靠前也不靠后,就是这种不偏不倚的时机。他走上台,带了PC。当他投屏PPT,台下难免有人心里打鼓,要么是“准备够充分”,要么就是“竞选课代表而已,别内卷了”。
易思违清了清嗓子,嗓子有点干。毋庸置疑,他是本年级的名人,放眼望去,此刻在会心微笑的都是帅哥爱好者。
上课要看屏幕,莫乌莉戴了眼镜,听他说话,反正和其他人也没太大差别——自我介绍,聊聊自己对科目的理解,表表决心,不过如此。讲完结束,大家鼓掌,她百无聊赖地低下头。
就在这一刻,四周有些奇怪的响动。
莫乌莉没上心,轻轻按着眼镜腿。她稍微抬起眼,前面的同班同学正转过头来看她。
干嘛?
不单是前座,旁边人也在看她。莫乌莉抬起头。
易思违是用自己的电脑投屏的。发表完毕时,他非常巧妙地“失误”,“顺手”关掉演示文稿,“不小心”露出了桌面壁纸。
那是过年以前,莫乌莉跟潘朵然去吃火锅时拍的照片。
照片里,莫乌莉看着镜头,眼神冰冷,脸上是一个敷衍的笑容。
讲台下,莫乌莉望向银幕,诧异了片刻,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始作俑者把电脑屏幕压下去,画面随之消失。但是,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哦,不好意思,”易思违平静地说,“是我喜欢的人。”
第7章 春季(7)
疯子。
神经病。
冷血蜥蜴人。
这是莫乌莉最直观的想法。
同一专业的同级生在交头接耳,偷笑声和打探的眼神齐刷刷飞来,有人在笑,有人单纯是打量。
有男同学说:“正牌女友?!”
一边的女同学在回答:“没听他刚才说?估计还在追。”
唯一知情人汤祁乐趴在桌上爆笑。田亦目瞪口呆,虽然和易思违走得近,但也不是他的每个小动作都有听说:“又在搞什么?”
潘朵然坐在男友隔壁,回头去看莫乌莉。照片是她拍的,也是她发的,可什么时候被拿的,怎么会被拿去做这种事,她一点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潘朵然挑眉,小小声感慨:“哇!”
讲台上,教授觉察到骚动,慢吞吞地抬起头,先拍了拍桌子,教训一声“吵什么”,然后瞄一眼收拾东西准备退场的易思违。学生一届接一届,流水一样入学又毕业,老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谈恋爱低调点啊。”教授推着老花眼镜,发表一番过来人的忠告,“成不了还好。万一成了,等分手了,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就知道苦了。”
当事人之一的易思违笑一笑,回到座位,迎接旁边人的关心。
当事人之二的莫乌莉摘下眼镜,把它放回眼镜盒,没有任何缓冲,用力“啪”的一声关上了。
同班同学问她:“班长,他——”
莫乌莉心平气和地打断对方:“我不知道。”
一下午的课并在一起上,中间只有一次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要出去透气,或者上个洗手间。座位一下空了许多。
莫乌莉坐在原地。新来的短信令手机震动。她没来得及看,提示音却响个没停。
莫乌莉开了骚扰短信拦截,但是,正常号码发来的却过滤不了。
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认识的人在轰炸,辱骂的话源源不绝涌上屏幕。莫乌莉根本不以为意,熟练地操作,黑名单再加一员而已。
现在,真正能影响她心情的是别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易思违坐到了她后排。他说:“你睡不好?”
“你说什么?”莫乌莉没好气地回头。
“我帮你修了一下黑眼圈,你失眠?”易思违拿出手机,屏幕朝向她。该死的垃圾,竟然连手机墙纸也一并设置了。他给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去自己看。易思违盯得特别认真,嘴角带笑,“拍得很好,这照片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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