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如我所料,下一秒,我听见护士惊恐的尖叫声,而当我用力地睁开眼睛,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在模糊的惊鸿一瞥之中,我看见一个丑陋漆黑的、人形却长着数条触手的怪物出现在了我的胸前,几只眼睛同时睁开并聚焦在我的身上,朝我张开腥臭的嘴,露出了多排牙齿,冲我笑,发出我难以接受的含糊发音。
那种邪恶的发音我好像从哪里听过,但现在,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边上的护士已经晕了过去,那位医生则站在我的身侧,呆滞地按压住我腹部的伤口,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僵住,我很感激他并没有扔下我逃跑,但此时,我看着他脸上流露出我难以理解的疯狂,我恰恰希望他扔下我赶紧逃走。
“呃伊呀咿呀呐啊,呃咿呀咿呀呐啊啊……”
突然,它的嘴里发出了古怪而又瘆人的骇人声响,我说不清我此时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怪物的,但我那一瞬间突然特别想吐,因为我实在是难以接受我竟然是这种东西的母亲。
眼泪无知觉地顺着脸颊滑下,我自嘲地笑了,但每一次发出声音,都伴随着腹部剧烈的疼痛。
真好啊,都伤成这样了,我一定能因此而死了吧。
但当我的目光在此看向它,那一刻,我却莫名感觉到它身上强烈的嗜血**,像是随时要啖我的血肉,将我吞噬到体内。
不,不仅如此,它还想要其他人……不仅是在场的所有人,而是这周遭的一切!
一时间,我立刻失去了就这样离开世界的想法,因为即便我真的要死,在死之前我也先杀死它,只有杀死它,我才能安心赴死。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掉落在我身边的手术刀,在它朝我攻击之前,将刀刺进了这个怪物的身体里。
那是一种我难以形容的触感,软绵绵的,好像我并未伤到它分毫,甚至,那个怪物正用它丑陋的眼睛看着我,像是在嘲笑我的无用功。
我愤怒了,一直以来笼罩在我身上的痛苦和压抑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缺口,我艰难地拔出手术刀,复又重新用力地刺了进去,带着我无法控制的疯狂。
但就算疯狂,也是祂和祂的子嗣害我至此的!
我不过只是反击罢了!
我不知道我一连刺了多少下,但我的行为似乎只是阻碍了对方的运动,它毫发无损,甚至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要朝我扑来。
那一瞬间,连时间都跟着静止了。
我看到那个怪物扑向我的喉咙,尖利的牙齿即将割破我的喉咙。
不过,我不确定它是否已经这么做了,乙.醚的药效应该还在,甚至像是变得更强了,所以我很可能因此没有感觉到它所带来的痛苦。
我可能无力再阻止它,只能任由我诞下的怪物为祸人间了……
无论是眼前的画面还是五官感知到的感觉,都开始逐渐离我远去,我感觉我的身体随着血液的流逝正迅速发冷,即将沉沉睡去……
“轰——”
但就在此时,巨响突兀地响起,诊室的大门突然打开,重重地撞击墙壁,风雨甚至都要穿过大厅随着空气飘洒进来。
与意识的挣扎之中,我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湿漉漉地朝我的方向缓缓走了进来,让空气中的一切在此时凝滞。
压在我脖颈上的怪物更是忽然顿住了,甚至,我竟然隐隐感觉到,它好似在微微颤抖。
“呐-啊-啊……呃咿呀啊啊啊……父-父亲……饶-饶-过我……饶过我!”
我的视线在此时终于缓缓聚焦,看清了那个身影。
但与此同时,我的灵魂好像重新回归身,体也跟着那个小怪物一样漱漱地颤抖起来,因为此时,祂的神情有如鬼魅,头发被雨水打湿,耷拉在两鬓和额头上,身体是莫名的、不可能出现在祂身上的狼狈。
可是,这偏偏就是发生了,并且,祂正一步一步地朝我缓缓走来,皮鞋和光滑的地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嘴里是我更加难以理解的古怪言语,像是繁复复杂的咒语一般。
祂的声音愈发响亮,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个小怪物,窗外同时不停地传来轰鸣的雷声,树木疯狂地摇摆着,连窗户都被巨风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
“砰——”窗户终于被风吹开,那个可怖丑陋的小怪物却死死地抓着我的脖颈,身体反倒是古怪地要飞向窗外。
“啊啊啊父亲!饶恕我……饶恕我!奈亚-拉托提普!”
终于,那怪物无力再依附在我的皮肤上,而是无法抑制地迅速朝窗外飞去。
“轰——”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和一声令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一股恶臭的焦味顺着窗户飘了进来,经久不散,几乎要让我窒息。
但窗外的狂风骤雨却并未停歇,我也更加剧烈地从颤抖了起来。
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因为开膛破肚产生的剧烈痛苦。
还有就是,祂的目光从窗外移到了我的身上,死死地盯着我,并朝我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带着一丝温度的讥笑。
“别这样看着我,阿德里娅,我并不像你,痛恨且想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我只是把它送到了我的身边。”
“……”
“哒——”
“哒——”
“哒。”
祂缓慢地来到我的身边,甚至都懒得去瞥面前已经吓得几乎疯魔的医生,只是冷笑着,将他轻轻推开,并任由我的腹部暴露在空气中。
“别这样伤害自己。”
祂的声音温柔地在我的耳边呢喃,但我却听出了难以言喻的阴鸷和暴戾,只觉得不寒而栗。
而后,祂的手用力地按压着我的腹部,并森冷地看着我无声的惨叫和无力的挣扎。
“我是绝对不会为此感到伤心的。”
第47章 梦境
或许是药效还在的关系,疼痛让我绷直了脊背,但却又并非真的剧痛无比。
我甚至能够通过皮肤感受到祂冰凉的双手按在我的伤口上,甚至,手指向里进一步触摸,我害怕极了,即便我不知道祂究竟想干什么,但我总觉得祂好像要将我的整个子.宫拉扯出来一样。
“她的伤口、急需处理……”
跌坐在一旁的医生像是突然从惊恐和呆滞中回过神来,眼神从我和祂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咬牙开口道,“不然,不然她因为细菌感染而会死的!”
只是话说的非常没有底气,像是害怕被眼前的这个来路不明的怪物给杀死一般。
但说实话,这位和我从未蒙面的医生已经足够勇敢了,要不是他,我肯定就已经死了。
虽然,我宁愿死去就是了。
祂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像是施舍一般将视线放在对方的身上,用着不置可否的语气,像是在嘲讽对方,“哦?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能感觉到医生的紧张,他好像并没有听出祂话里的语气,而是试图解释道,“是这样的,会有肉眼看不到的细菌……”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您帮我的妻子将伤口缝合起来吧,不然一直敞开着,确实也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话音落下,我即将失去的意识又稍稍清晰了一些,不禁瑟缩着看着祂模糊的侧脸,感到难以形容的未知恐惧。
我不知道祂究竟想要干什么,毕竟我刚才差点要杀死祂的孩子,即便最后并没有成功,但祂刚才的那个眼神……又会选择折磨我呢?
“那个,”医生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我需要、加□□醉的计量……”
“哦,当然。”
祂似乎对此毫不在乎,只是朝着我的方向比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让医生开始。
“呼——”的一声是气流流过的声音,很快,导管中涌来了更多的气体,依旧是甜甜的、带着一丝迷醉的香气,我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立刻感到疲惫无力,即将要朝更深层的地方沉沉睡去。
那一刻,我应该感到放松。
因为这代表着我暂时不用去面对这个可怖且令人恐惧的堕落神明,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我看到了站在我手术床前的祂,朝我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而后那双染满血迹的手,朝我的头颅伸了过来,像是在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我在梦里等你。”
“……!!”
我努力地瞪大昏沉的眼皮,话就在嘴边,但说什么我都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祂在此刻握住了我的手,而后像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一样,将我的手举至祂的嘴边,落下了一个我几乎毫无知觉的吻,而后旖旎地舔了舔我手指上的血迹……
再后面……再后面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远远望去,冷峻巍峨的山峰顶端好像矗立了一座像是用玛瑙制成的城堡,明明被烟雾缭绕的云雾包裹着,但却好像有什么在吸引着我前行。
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远处,一直从丑陋的长着马脸和蝙蝠翅膀的巨型鸟类朝我飞来,而后极其恭敬乃至讨好般地停在了我的身旁。
我已经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但我只觉得我应该立刻前往城市,去前往我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是谁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好奇心,于是我略有些嫌弃地坐上这只丑陋的鸟类,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它的脖子。
而就在下一秒,这只巨型鸟类扇动起毫无羽毛的肉翅,扬起巨风,朝着吸引我前往的城堡飞去。
高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贫瘠的山脉连绵不绝,而那座城堡便位于其中最高的地方,附近是无数座尖耸入云却看上去略显渺小高塔。
风雪向我吹来,我突然感到极度的寒冷,不仅如此,当我真的靠近这座城堡的时候,我原本的期待和渴望好像忽然变了,那种漆黑阴森的恐惧,让我挣扎着想要逃离,甚至发出惊恐的叫喊声,不断重复着说我想要回到之前的地方。
可是我身下的那只丑陋的巨型鸟类却假装没有听到我的抗议,继续背着我往这座城堡快速飞去。
近了,愈发近了,可是目的地却始终在我的眼前,愈发庞大宏伟起来。
原来那些高塔本身并不渺小,而是这座有着玛瑙外墙的壮阔城堡实在是太过壮观,即便是我身下的这只巨型鸟类在这个从城堡的面前都不过像是一只蝼蚁罢了。
我开始不停地颤抖,因为我觉得那里有什么危险的生物正在静静等候着我的到来,要将我拆吃入腹,将我碎骨万段。
可是,此时这只鸟在城堡的不远处盘旋,即将抵达终点。
而我的身下是万丈深渊,我绝无可能通过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而逃离这里。
是谁?
是谁将我带到这个寒冷诡异的地方,等候着我的到来。
我不知道。
但当我降落在这个恢弘的城堡之后,大门忽然自己缓缓地敞开,打扮的具有古埃及人特征的奴隶们吹奏者诡异荒诞的音乐,长相丑陋的人形怪物整齐划一地散至两侧,露出了一条金碧辉煌的坦途。
我愣愣地抬起头向这条路的尽头看去。
但只一眼,就让我心惊胆颤。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高大身影穿着流光溢彩长袍,头戴古代法老会带着的头饰,身上是独特的、令人痴迷且忍不住堕落的魅力。
那人背对着我,像是期待我已久。
而后,对方缓缓地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我我并不熟悉的高傲脸孔,像是帝王一般挥过长袍,并直勾勾地看向我。
是祂。
我如坠冰窟,即便祂们长得并不相似,但我就是知道,这一定就是祂的另一个化身。
记忆在此时迅速回笼,让迷惘无知的我终于回想起在我晕倒前听到的祂说的话。
“我在梦里等你。”
梦里……这究竟是多么可怖的一场噩梦啊!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紧接着,那些丑陋怪物阻挡住了我的去路,将我朝祂所在地方向推去。
我用力地挣扎着,呐喊着,抗拒着……尤其是当回忆以更加惨烈的形式回归我的脑海,强烈的恨意促使我尖叫着赖在地上,歇斯底里且不顾形象地朝那些怪物拳打脚踢,好让我离那个恶魔远一点。
即便祂是这个地域的国王,甚至是更广阔世界的统治者,那我也宁愿成为乞丐的妻子,也不愿意和祂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我宁愿窒息而死。
但即便我的内心无比抗拒,最终我还是被那些怪物推搡到了祂的面前,在祂已经变得十分冷漠的眸子里,用力地从嗓子眼里咳出黏腻的口水,而后重重地“忒—”,朝祂吐了过去。
空气一下子变得静谧,周围安静地几乎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
祂的视线忽然轻轻地下垂,看向了我的腹部。
最后他挥了挥手,随即几个生物面面相觑地朝我伸出手,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架了起来,按在了祂奢华刺目的座椅上。
“这里是卡达斯,梦境诸神居住的地方。我对他们的存在感到非常的鄙夷和厌烦,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祂们还是有些作用的。”
我瞪视着他,却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么,祝你……好梦。”
祂突然朝我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随即所有生物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消失在周围,当我后知后觉想要搞清楚祂究竟要对我做些什么的时候,祂俯下对我来说陌生的身躯,粗鲁地将我抱起并直接刺入,痛得我尖声哀嚎。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触感,让我的身体不停地颤栗并起鸡皮疙瘩,而更重要的是,祂的力气非常大,我从没有那么地疼过。
我不停地求饶,求祂放过我,但最后,我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哭着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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