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棋, 虽是皇帝与太后之间的争吵,但恰恰将“利”让给了段靖安。
他怎能不得意?
果然,很快便有大臣站出来,先行领了这杯敬酒。
有一人出来便有第二人。
很快, 群臣纷纷站起, 共同举杯,朝他躬身行礼。
白素心里嗤笑一声,缓缓起身。
端了酒杯径自走到段靖安面前, 说:“素闻摄政王大人见多识广, 本宫想问你几个问题想请教一番。”
段靖安也跟着端了酒杯,别有深意地扬扬唇, 道:“皇后娘娘有何困惑,但讲无妨。”
“本宫想知道, 为何有病之人去往药房抓药, 大夫都要嘱咐一句, 不得饮酒?又为何,许多病症本就不可饮酒?众人都知晓饮酒伤身,可究竟伤到什么程度呢?本宫一个粗鄙的民妇,自认为对这些了解的不如摄政王清楚,太后娘娘看起来也不了解。正巧今日在座的都是盛京的有识之士,亦有太医院的大人,摄政王不如当着群臣的面,为本宫与太后解解惑,如何?”
“本宫也想知道,方太医叮嘱陛下,服药期间切忌饮酒,太后娘娘应要劝酒,对龙体究竟危害如何。够不够治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这话一出,群臣哗然。
太后更是拍桌起身,指着她的鼻子喊:“大胆!口出狂言的白氏女,哀家看你才是大逆不道!”
“本宫大逆不道?本宫何处大逆不道?太医院何在?”
诸位大臣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哆哆嗦嗦地站出两位。
恭谨地问:“娘娘有何吩咐……”
“服药期间之所以不可饮酒,其一是因为酒会破坏药物的生效成分,减少甚至直接破坏药效,此话可对?”
“确是如此。”
“其二,是因为药方之所以为药房,是因药物多一味或少一位、多一克少一厘,药效都产生变化,甚至可能救命的药也成了毒药,此话可对?”
“娘娘所言,在任何一本医书之中都有提及。”
“酒,与大多数药物相克,更有甚者,只喝一口都比□□还要毒,是也不是?所以大夫才会千叮咛万嘱咐,服药切忌饮酒。”
“的确如此……”
问答完毕,白素这才看向一身华衣的女人。
“明知陛下正在服药,方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切忌饮酒,娘娘却一再说,一杯酒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别说是一杯,就是一口,若是与药理相克,那也是毙命的东西。如今太后还觉得本宫小题大做?懂的东西太少不是什么大事,但明明不懂还便要指手画脚,就成了笑话。呵,代替陛下赔罪?先不说陛下何罪之有?陛下但凡身子有半点不适,你们都得给他赔罪!”
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长长的衣摆,施施然离了席。
-
白素出了院门,便一路去往了明圣殿。
因为方才在宴席上同太后、摄政王他们理论,耽搁了一会,到明圣殿时,长乐已经服侍段长川躺下了。
在门口恰好遇见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的方墨砚。
“臣参见太后娘娘。”
“免了,赶紧去看看陛下。”
方墨砚连忙道了声“是”,急忙忙往里走。
进屋就听见那主仆二人的对话:
“朕只是意思意思喝了些,那壶里的就原本就不多,朕喝的时候还故意撒了许多,衣服都湿了,慌张什么。”
“可是……可是方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奴才看好陛下的……都怪奴才没用,是奴才没拿住酒壶,让陛下轻易就抢了去……都是奴才不好。”
“朕这么厉害,别说是个酒壶,就是你手里有刀枪、有火炮,朕也能抢了来。”
“呜呜呜……”
“别哭了,吵的朕头疼。”
房内立刻安静下来,小太监哭哭啼啼的声音,只剩下小声的抽抽。
白素无奈,随着方墨砚进了卧房。
看着小朋友乖乖伸出手腕来交由太医诊治,坐姿依旧端庄着,除了脸色有一点发红,其他一切都正常……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还好,陛下喝的并不多。臣为陛下扎个针,发发汗,陛下再多喝些白水,将酒代谢出去就好。陛下最近几日身子养的很好,臣再为陛下换个方子,今晚就先不服药了。”
少年将衣袖放下,仰头轻轻地笑了:“朕拿起酒壶时便觉得很轻,若是倒进杯子里,怕是都倒不满。还不如直接就着壶喝了,还更有气势一些。朕也不想因这事同母后争吵,白白伤了感情,还不如趁情绪没发酵,赶紧走。”
白素:……
怪她,一直把段长川当作从小娇生惯养的小Omega来看,总是忘了……面前这位可是六岁便登上了最高位,和遍地爪牙的摄政王斗智斗勇了足足十多年。
小朋友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其实根本就是只憋了一肚子坏的狐狸。
想到此,白素尴尬地摸摸鼻子:“咳……你走之后,我同太后吵了一架,你是跑了,太后怕是要被我给气出病来。”
少年茫然抬头,鼻尖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问:“吵架?你怎么会同母后吵架?”
白素直接:“她欠教育。”
段长川、长乐、方墨砚都:……
敢说太后欠教育的皇后,古往今来,恐怕有且仅有白素一个了。
长乐和方墨砚都赶紧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段长川……
愣了一会儿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先是气声的笑,后渐渐笑出真声来。
少年仰着头,笑的眸子里都晕出水汽来。
烛火之下,亮晶晶的,像是镀了一层琥珀。
说:“朕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母后不仅欠教育,还很欠收拾。
白素,干的漂亮。
-
因为段长川喝的很少,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施针又需要脱掉衣服,所以白素就被少年赶回了她的青鹭宫。
折腾了一个晚上,白素也累了,回去后随意洗了个澡便早早睡了。
夜里,正睡的沉,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声走动。
她一下就惊醒了。
自从Alpha的腺体恢复,她的精神力也提升了许多,外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能觉察,并且能在睡梦里就判断出是否有威胁。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又把枕头放进被子,之后隐没在黑暗里。
门就在此时吱吖一声开了。
守在外面的侍女迷迷糊糊地问:“嗯?娘娘?”
而后是一声惊呼:“陛陛陛下……?!”
接着,是长乐的声音,说:“嘘……小点声。”
白素:???
竟然段长川?
小朋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连忙把灯点上。
光线亮起来的瞬间,少年也刚刚好推开卧房的门。
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侍女和忐忑不安的长乐。
“陛下怎么突然来我这边了,是有什么事吗?”
白素问。
小太监连忙带着哭腔小声地解释:“陛下半夜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起来了,衣服都没穿一件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奴才怎么喊都不应,赶紧拿了衣服就追他。走到一半才发现陛下他梦游呢……奴才听说梦游的人不能随意叫醒,会被吓死的……就只能一直这么跟着,幸好陛下走到青鹭宫就进来了……不然奴才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这大半夜,更深露重的,陛下若真的游上一两个时辰,不得冻坏了。”
白素这才看清楚,小朋友虽然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眼睛确是半闭着的。
还真是梦游……
拉过两只胳膊握到手里,冻得冰凉。
无奈地朝侍女和长乐挥手:“陛下有我照看着,不用担心了,你们都去睡吧。”
“诶……奴才们在外堂守夜,娘娘有什么事喊奴才就行。”
“奴也告退……”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的躬身出了门。
顿时,房里只剩下白素和段长川两人。
白素转身去吹蜡烛,自己走到哪,少年就跟到哪,像个小尾巴似的。
吹熄了蜡烛,再回身,怀里就扑进来软软的一小只。
两只胳膊揽在她腰上,不动了。
“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嗯?段小川?该不会是梦见了一棵树?”
少年就微微同她分开,开口迷迷糊糊……说:“贴贴……”
说话时唇齿都粘连着,带着软软的齿音。
低头,看见小朋友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水汽。
眼睛一眨,眼泪就扑啦啦地落下。
然后,牵起她的手,缓缓地摸上他的小腹。
说:“疼……”
第27章 紫气东来
自家的Omega一边掉眼泪一边喊疼, 白素心里像是被针戳了一下。
连忙将手覆到他小腹上,语气轻柔地安抚:“怎么了,是肚子疼吗?太医不是晚上才看过了, 说没什么问题?”
少年闷着脑袋, 不说话。
她干脆把人直接抱到了桌子上, 重新把灯点上,掀了他的衣服来看。
Omega娇弱又美丽, 段长川虽然体征还没完全显露, 但皮肤却已经比一个月前要白嫩了不少。
因为天气冷, 白素并没有把他衣服都解开, 只小心翼翼地解了下面的扣子。
稍稍掀起布料,就能看见小朋友光滑、奶白的皮肤。
她把掌心搓热了, 轻轻放在段长川的腹上,为他暖着。
问:“这样好一些吗?”
少年迟缓地点头,从鼻尖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嗯……”
“那应该是着凉了,我给你弄个汤婆子, 你抱着睡?”
说完又转身去找热水。
又把门口守着的侍女折腾起来, 叮叮当当地烧水、灌水,才把汤婆子给弄好,塞到少年的怀里。
少年低头, 因为还在梦游中, 整个人都有一点呆愣愣的。
白素看的好笑,出声提醒:“抱紧, 放肚子上。”
小朋友立刻听话地抱紧了,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约莫是在睡梦里, 一切都凭着本能做事, 顺着信息素找自己的Alpha来了。
白素被折腾这一通, 人也不困了,弯了腰看他。
平日里段长川虽然长得漂亮,却总是绷着一张小脸,有什么话也都憋在心里不说。
她都快忘了,新婚当夜,自家Omega有多乖顺。
让人……很想亲……
她缓缓朝人凑近了,少年就颤着睫毛,缓缓地闭了眼。
青涩的……柔软的,一缕栀子香味,飘进鼻翼。
很甜,带着未成熟的味道。
但却任人采撷。
Alpha低头,吻在少年唇侧,指尖轻轻地,顺着他的颈侧滑动。
Omega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头微微偏过,露出柔软的颈子。
白素不提防,唇瓣划过他的下颌线。
栀子味的信息素,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炭火,断断续续地冒着所剩无几的雾气。
小朋友想让她亲腺体……
白素顿了顿,发出一声气音的笑。
手指尖在他后颈又轻轻地揉了揉,说:“现在还不行,得等腺体自己完全恢复,不然对身体不好。”
少年皱眉咬咬嘴唇……
最后还是迟疑地点了头。
白素起身,摸摸他的头发:“乖,来睡觉?”
“嗯。”
-
翌日,是会试开始的日子。
段长川抽了本次的考题,后被快马加鞭地送往考场,辛苦了多年的士子们便开始了跃龙门一样的考试。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段长川就去了云邪的司天监去闲坐。
其实也是因为他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窝在白素的怀里,整个人都非常震惊,悄悄摸摸地穿了衣服就跑了。
去早朝的路上才知道,自己是梦游去的青鹭宫。
更没办法面对白素了。
“听闻昨夜,咱们皇后娘娘宴席上将太后和摄政王说的哑口无言。”
“咳咳,摄政王替陛下赔罪?陛下何罪之有?陛下若是身子有半点不是,你们都得赔罪!”
对面的青年,手上这扇来回地扇着,说的眉飞色舞。
昨夜的晚宴,段长川回到明圣殿后,方墨砚就一直在为他诊治,也没什么空闲打听自己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记得白素说起过,她似乎是同母后大吵过一架,理由是:母后欠教育?
没想到白素竟然是为了维护他。
“听说你今早是从青鹭宫出来的?可有将洞房补上?皇后娘娘现如今可是和太后、摄政王都闹翻了,还是为了咱们陛下闹翻的,在这宫里现在可是半点退路都没有……你又对人家一见钟情,都是顺势的事儿……”
眼看云邪越说越离谱,段长川又揪了桌上的铜钱草,直往他身上抛。
“谁说朕一见钟情!”
青年挥着扇子左挡右闪:“你啊!闻见人家的味道就气血翻涌,堪比催|情剂呢。这是您说的吧?”
段长川扔的更凶了。
青年连忙拦住:“哎,哎!铜钱草都被你薅秃好几盆了!你就不能放过它?前几日姑姑还在问我,怎么院里养的铜钱草动不动就枯死,硬按着我讲了许久种铜钱草的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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