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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灵犀已经进入了梦中。
但是她仍旧可以看到现实里的一切。
对梦境生物而言，现实就是它们的梦。所以理论上，她可以通过让蓝玉做梦的方式，来通过它的视角看世界，并且通过它对现实造成影响。
因为操作麻烦，效率低下，她留在现实里的本体也相当于尸体，所以她直到今天才尝试。
在这么做的一瞬间，她就真切地明白了，庄周为什么会怅惘地分不清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
这是一种玄妙又迷人的感觉，比喝了最好的酒都叫人醺然忘我。
她只是动了一个念头，便“看到”自己幻化成一只蝴蝶，落在白素贞的白色发纱上。
便看到书生不受控制地回头朝着端丽的白衣美人望了一眼，小青正唱到“无缘对面手难牵”，揶揄地笑看着他。
书生便又惊慌地撇开视线，将头转回去，盯着前路，问船夫什么时候能到。
他的话音刚落，渐小的雨又化成了倾盆大雨，乌云一直在往外扩散却没有变淡。
书生不敢回头，因此没有看到后面的两位美人裙下探出长长的蛇尾，落到了湖水中。
暧昧的气氛和水上的雾气一样渐渐浓郁。
船夫说：“到了。”
桑灵犀精神一振，突然从梦里醒来。
船正停泊在岸边。
水上回廊里站着文雅的书生，正含笑地看着她。
他比“许仙”要更好看更像书生。
她果然还是缺乏想象力。
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两个念头，桑灵犀摆脱了恍惚感，迈步上岸，客气地对着人笑：“我想，这里应该属于无涯书院了。”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第一印象。
他的外表虽然很年轻，很有书卷气，但他那如潭水一样清澈静谧的眼中，沉淀着阅历和岁月带给他的从容。
应该是书院里的先生。
她猜测着。
“是的。”对方先是认同了她的话，又说，“但来参加考核的人一般不会从这里上来。”
桑灵犀表情僵住：“怎么会……”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幻术和无涯书院用作入门考核的幻术和谐地融合到了一切。
她很可能无意识地反向影响了周围的幻境，导致船划到了错误的地方。
“不必紧张。这里并非禁地，也没有规定说必须在书院外边上岸。毕竟，没有明确的规定说抵达无涯书院是入学的第一重考核。”
桑灵犀尴尬的情绪被驱散，会意地笑了起来：“但它可以有效地减少先生们的工作量。”
他弯了弯唇：“是的，他们总说每年一次太过频繁了。”
宗门一般要隔几年才会招一次，一次招很多。
无涯书院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像是另类。
“先生，我有些好奇，光是非正式的筛选就这么难，真的可以招够人吗？”
年轻的先生闻言沉默了片刻，说：“其实只要在船上打个坐，睁眼就能到考核的地方了。”
通过的关键，是眼中无他人，静心冥想。
这在一开始就有暗示了，所以其实能通过的人不在少数。
桑灵犀：“……”
阅读理解害人不浅。
作者有话说：
灵犀：出题人根本不懂考核！！！
第31章
事已至此,桑灵犀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不需要参加正式考核，抵达无涯书院就算是胜利。
压下心里的尴尬，她礼貌地问拿着推荐信的应该去找谁,希望对方能够指个路。
那先生颇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试着参加一下考核？”
通常来说，被推荐的人会选择和其他人一起参加正式考核,以证明自己确有实力，只是不想占据别人的名额而已。
不参加的基本上是恰好不能动武,或者极个别的混日子选手。
不管怎么她看，都不属于这两类。
桑灵犀叹了口说：“我今日出门前算了一卦，说是宜水不宜出行。我是个守时的人，所以硬着头皮出门,没成想还真跑错了地方。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老实待着。”
不同的龙傲天参加这种招生活动，会同样地搞出大场面。
能看戏就不要去蹚浑水了。
先生觉得她的话有趣,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又正经地说：“你将书信交给我，我传音负责此事的先生过来。”
她连忙掏出没有拆封的信,用双手递给他。
和后世相比，无涯书院的推荐制度非常随性。
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作为推荐人推荐别人（这里的“人”作为一切智慧生灵的泛称）来书院上学。
这只需要一封书信（如果关系相近的会附上信物或者只给信物）,写明被推荐者的基本情况和特长以及希望进修的方向。
而实际上,只有少数的无名者成功做到这点,而那些被破例收入书院的人,每一个都名极一时。
多年下来，形成了“合体期以上大能才有资格推荐人”的默认规矩。
但这条潜规则又和无涯书院的名声有那么一点不符合。
桑灵犀觉得这位先生是个博学且包容的长者,于是壮着胆子问：“我很好奇,我们能否进入书院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
“很多人都很好奇,也有很多人觉得我们的标准有些势利。”先生果然没有觉得冒犯，颇为幽默地自嘲了一句。
“但实际上这只看有没有老师愿意接手，对不熟悉的推荐者，大多数老师还是倾向于让被推荐者和其他人一起参加考核来查验话里的真假。”
而对四阁三宗或者一些成名已久的大能，大多数人都愿意给点面子，他们也比较要面子，很少推荐真废物过来。
桑灵犀恍然大悟地点头：“这就像卖瓜的从来都说瓜保熟一样，但如果真的买下自己切开，结果可能却不如人意，这时候想退会非常困难。”
“很有趣的说法。”他将看完后的信折起来放回信封，转回正题，“可以看一下你的本命灵兽么？嗯，你的资格没有问题，这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
桑灵犀没有意见，将蓝玉放了出来。
即使是六歆也没能看出它的深浅，她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在无涯书院得到更多的消息。
更多的了解，意味着更好地应用。
梦幻又绚烂的蝴蝶借由一场梦境来到了现实，在陌生人的注视下，它依然悠闲地翩跹于空中。
“怪不得能够造成影响……”
先生低吟几句，给出自己的观察结论。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变异的梦蝶，但可以看出，它的灵性极为纯粹，也极高，这代表绝大部分的术法无法察觉它也无法将它剔除。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它所构造的幻物可以藏进他人构造的幻境中而不被施术者察觉。”
就像是所有的生物都无法脱离水一样，作为最基础的材料，它显得过分无害，因此极难被防备。
这类基础的灵物很少被重视，是因为太过稳定导致变异率极低，即使变异也多是无用的变化，而不变异的，上限过低，没有特殊天赋。
与其费心思研究，不如去寻求自带传承的珍惜灵兽。
桑灵犀能够得到蓝玉，相当于亿万人中惟一的幸运儿。
她再次感谢了给自己这份工作的系统，乖巧地点头：“一般也只是不被察觉，但是今天好像能够影响别人制造的幻境。”
就像是拿到了次级权限一样，她无法更改大的框架，但是成功地将雨扩散开了（刚开始只是在头顶虚构了乌云，但是后来的乌云已经是环境的一部分了）。
她的水平显然远低于施术者，所以对此十分吃惊。
他：“这说明你有进步，当然，更大的原因，是施术者虽然在现场，但并不介意你的行为。”
“原来如此。”她又是点头，告诫自己不要飘。
“书院里最擅长此道的是桃隐先生，他闭关有一段时日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传书问我。”他拿出一叠特制的信纸给她。
这和桑灵犀之前给丁二他们的是同款，附有特殊的法术和具有指向性的印章。
她在某一张纸上写下文字，他那里配套的纸上就会显现出字迹，他写上答复之后，她这里又会显示出他所写的字迹。
这种信纸距离越远越感应缓慢，那二人给她传信花了好几个时辰，但在无涯书院里，可以做到及时沟通（就是稍微有点奢侈）。
她收下这一叠信纸，感动地说：“文山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文山是信纸末尾的印章，大约是对方的名号。
这名字一听就觉得是个博学的大佬，非常符合她对他的印象。
对方没有否认她的称呼，微笑着说：“我比较清闲，也不怎么闭关，所以偶尔会给人代课。我只是粗通一些幻术，但愿在招到新老师之前不出岔子。”
幻术一道，以大众的眼光看，是属于偏门左道的，又因为太过抽象，很少有人混出名头，能够当人老师的就更少了（这需要一定的语言能力和亲和力，而修幻术的大多脾气古怪）。
桃隐闭关之后，他的课大多数是隔壁教阵修的窦先生暂代，但也有课程冲突的时候，不得不再找人代课。
桑灵犀想到男主，和男主那个铁定要暴露的狐狸师父，真心实意地说：“以书院的名气，很快会有合适的老师来的。”
只要书院愿意接受相应的风险。
“借你吉言。”他颔首，看向回廊的另一端，“接你的人到了。”
桑灵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尽管已经被各种美人提高了审美，她也必须得说：这是一个大美人！！！
香雪粉腮，朱砂泪痣。
神态几分慵懒，眼神却是热烈而烂漫的。
见过她的人，哪怕是走入孤冷的雪景，只要想起她，就立刻能够感受到心的热度。
都不需要系统的提醒，桑灵犀就猜到了这是谁。
男主四大正宫之一，被称为男主心上朱砂痣的袭夜。
一个浓颜系，身材贼棒，表面不着调实际上很温柔的大美人！
在看到人的一瞬间，桑灵犀就收回了骂原著男主“丧心病狂连老师都不放过”的话。
美成这样，谁看了都迷糊。
袭夜走近瞧见桑灵犀，半是惊喜半是打趣地说：“哟，我今年的运道真是不错，竟是让我捡到了两个天赋不错还格外标致的小姑娘。真是叫我烦闷的心情都被扫空了。”
等人走到眼前，桑灵犀才注意到她衣服上的凌霄花极美，鼻尖也仿佛能够闻到花香。
凌霄花栩栩如生，又美得失去了真实。
过了一会儿，桑灵犀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闻到了香气，但不是花香，而是墨香。
仔细看袭夜的袖子，还能看到未干的墨迹。
袭夜看完文山递过来的信，挑起眉头看身边的小姑娘，却见对方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袖子，好笑地说：“小姑娘真是有眼光，别人都爱盯着我的脸看，只有你会注意我的衣服。”
桑灵犀腼腆地笑：“我在想，先生您的衣服图案是自己画的，出门肯定不会碰到衣服相似的人……当然，即使撞上了，也轮不到您尴尬。”
袭夜以画入道，也痴迷画画，不仅是衣服，也包括杯子，桌面，墙壁……
她曾经在学堂的某堵墙上画了一扇门，虽然没有往里面灌注灵力，但当天有高达两位数的学生和一位老师撞到了墙上。
为了抑制住她的热情，分散她的精力，山长额外安排她去引导和照顾每届的新生。
相当于只带一年的辅导员。
“你说话很讨人喜欢，也很有意思。”袭夜将信收起来，“桃隐先生闭关了，等他出来，或者我们招到新老师了，我会将信移交……当然，明面上是要看他愿不愿意收你，实际上已经可以确定你能去的。”
“没人会不给星演阁阁主面子，他的推荐比三宗的都好使。”
桑灵犀作为一个萌新，完全不敢吐槽大佬，只好继续腼腆微笑：“对我来说，进修还为时尚早。”
新生需要上一年以上的固定基础课程，通过考核的才能去各院进修，至于跟随固定的老师，则要看先生们的意愿。
她愿称之为本科，硕士和博士。
两人和文山道别，袭夜领着桑灵犀往新生那边去，边说：“各院每十日会有一堂公开的讲会，你到时候可以来听听我的课，对幻术的修行会有帮助。”
桑灵犀幽默地说：“至少可以让我幻化出来的东西不至于太丑。”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她清楚自己有去上课的必要。
就像医修大半会炼丹和培养灵草一样，修习幻术的修士，通常也需要辅修琴棋书画和阵法之类的技能，但其实不需要了解太深，只需要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行，剩下的交给幻术。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从一到百……
她想起六歆说过的话，一时又有了新的感悟。
第32章
桑灵犀还没有来得及哀叹自己即将课程排满的充实生活,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喧哗声，一偏头，袭夜已经消失了身影。
龙尧站在水面上,看着往下沉的其他人，紧张地吞咽口水,通过神识问师尊：“够……够大动静了吗？”
他本来是想低调通过考核，先进学院再说的。
结果他师尊却表示他必须搞出一个大动静来,不然自己没法陪着他进书院。
六歆：“够了，接下来就看清音阁阁主的面子能不能让无涯书院容忍你了。”
龙尧看到岸边气冲冲地走过来的女先生，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可怕的威势，觉得自己即使被收进书院,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袭夜听完学生对事情经过的描述,一巴掌拍在栏杆上，气说：“不可能,每一盏灯都是我亲手做的，比金丹期的体修身板都结实，怎么可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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