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见了谢沉霜那张关切清隽的脸。
叶蓁顿时心安了,她喃喃叫了声“霜霜”后,亲昵用脑袋蹭了蹭谢沉霜,然后瞬间卸了力道,将所有重量压在谢沉霜身上。
众人都醉了,祁明照安排小厮去送他们歇息了,偌大的花厅顿时安静下来。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怀中,谢沉霜眼神一瞬间温软下来,他抬手正要拢住叶蓁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脆响。
谢沉霜手一顿,刚转过头就见姜曦歌面色冷淡走过来,一把将叶蓁拉到自己身侧。
谢沉霜动了动唇角,还没来得及说话,祁明照已步履匆匆从外面进来。
姜曦歌没理谢沉霜,只转头冲祁明照道:“让人将撷芳殿的人叫进来。”
今日随叶蓁出宫的是兰栎与折枝,她们俩进来后,一左一右将醉酒的叶蓁扶上了马车。
祁明照一路将他们送至府门口,目送着姜曦歌一行人离开。
叶蓁喝醉了,原本兰栎她们将她放在榻上,但叶蓁似是嫌弃榻不舒服,姜曦歌刚坐上来,她就径自将头枕到了姜曦歌的腿上。
姜曦歌不习惯这种亲密的姿势,直接伸手将叶蓁的脑袋推下去。但喝醉的叶蓁很粘人,她前脚将她推下去,后脚她立刻又蹭了过来。甚至姜曦歌换个位置坐都没用。
要不是平日她们两人并不亲近,姜曦歌都要怀疑叶蓁在装醉了。最后姜曦歌实在没法子了,只得认命让叶蓁枕了,可谁曾想,叶蓁枕在她腿上,嘴里还嘟囔着热。
姜曦歌不悦蹙了蹙眉,但还是将手中的团扇摇动起来,而枕在她腿上的叶蓁,这才安然睡了过去。
谢沉霜骑马一路跟在马车旁,眼看着要走到岔路时,帘子被从里面撩开,露出了姜曦歌那张眉眼冷然的脸。
姜曦歌道:“停一下,你们都离远些,我有话要同谢大人说。”
随行的宫人立刻称是离的远了些。
谢沉霜是宣帝的伴读,姜曦歌与他也算是从小就认识,所以姜曦歌也没同谢沉霜拐弯抹角,待宫人离的远了些之后,姜曦歌直接开门见山道:“她刚回宫半载,不知本朝律法,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兄和母后绝不可能允许你们在一起。所以不管你对她有什么心思,我劝你都趁早打消掉,莫要伤人伤己。”
说完之后,姜曦歌放下帘子,隔断了谢沉霜的视线之后,神色一瞬变的厌弃起来。
不过姜曦歌厌弃的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
因为当初她对谢沉霜动心时,太后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太后很宠姜曦歌,可在看出姜曦歌喜欢谢沉霜时,太后便板着脸,语气严肃同姜曦歌道:“曦歌,你是公主,母后可以将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给你做驸马,但谢沉霜不行。谢沉霜是毓儿的太傅,他还得辅佐你皇兄。”
姜曦歌在太后膝下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后了。还有宣帝那边,宣帝登基后,一直处处受徐相掣肘,他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别说是谢沉霜,就算是朝臣和士子也不会在她驸马的人选里,所以宣帝和太后绝对不可能答应让谢沉霜尚公主。
姜曦歌垂眸,扫了一眼枕在她膝头睡的正香的叶蓁,然后伸手将她推回榻上睡。
叶蓁嘟囔着说了句什么,自顾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又睡着了。姜曦歌盯着叶蓁的后背看了片刻,扭头冷淡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随你们。”
马车辚辚驶远了,谢沉霜独自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往谢家走。
街上灯火璀璨,晚风拂动间,隐约带着热意。谢沉霜走回府时身上的酒气已散了大半,他刚回书房落座,便有下人来禀:“公子,二公子派去云州的人回来了,可要我们路上阻拦?”
去岁谢沉霜为了娶叶蓁忤逆长辈一事,虽然瞒的很严实,但还是被谢灵岚知晓了。去岁谢灵岚就曾查过一次,但当时被谢沉霜的人给半路拦了。所以这次谢灵岚再有动作,这人才会来禀报谢沉霜。
谢沉霜沉吟片刻,道:“不必阻拦。”
谢灵岚既然想查,那就让他查好了。下人领命要去时,又被谢沉霜叫住:“派人盯紧贺潇与周允,若发现与公主有关的事,即可报给我。”
谢沉霜试探过叶蓁,发现叶蓁对周允并无男女之情,但奇怪的是,今日叶蓁见过周允之后,神情明显不对。而今日周允离席后贺潇叶跟着离开了,以谢沉霜对贺潇的了解,十有八/九贺潇今日偷听到了什么。
有些事,他从叶蓁这里寻不到答案,或许周允与贺潇能为他解惑。
第49章 生辰
◎“去了小姑姑你就知道了。”◎
转眼又是一年端午, 宫里的端午比春水村排场多了,但却不如春水村的热闹。
叶蓁到筵席上时,姜毓眼尖看见她, 立刻走过来,神色别扭问:“小姑姑, 你前日出宫前, 说要从宫外给我带东西来着。”
叶蓁:“……”
一看叶蓁的表情, 姜毓就知道叶蓁没带,姜毓顿时扭过头, 小声道:“哼!骗子!”
“那日是事出有因, 过几日我还要出宫,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带,成不成?”叶蓁弯下腰好声哄着姜毓,那天她喝醉了,连怎么回宫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给姜毓带东西这事了。
“你还要出宫?”姜毓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叶蓁, “你这么频繁出宫, 就不怕皇祖母发现么?”
“我——”叶蓁正要说话时,身后传来谢沉霜温润的声音, “两位殿下端午安康。”
叶蓁和姜毓这才止住话头,齐齐转头, 冲谢沉霜道:“太傅端午安康。”
谢沉霜将两个盒子分别递给他们,含笑道:“时值端午,我从宫外带了些小玩意儿,给两位殿下解解闷吧。”
叶蓁与姜毓分别接过打开。
姜毓率先打开盒子, 看见里面的东西时, 立刻开心道:“多谢太傅。”
往年逢年过节时, 谢沉霜也会送姜毓东西,但基本都是孤本文集之类的,但这次他却送了姜毓一盒草编的五毒。编五毒的人手很巧,将五毒编的栩栩如生,姜毓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所以很是开心。
看完自己的之后,姜毓又探头来看叶蓁的:“小姑姑,你的是什么?”
叶蓁将盒子打开后,有一瞬的惊诧,而姜毓则有些失望:“怎么是粽子啊!”
今日是端午节,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粽子了。但这到底是谢沉霜的一片心意,姜毓便立刻又改口道:“太傅既专程送小姑姑你粽子,便说明这粽子有特别之处,小姑姑你尝尝看。”
叶蓁点点头,剥开粽子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是甜的。”
上京的吃食与春水村的有所不同,比如粽子,春水村的粽子是甜的,而上京的粽子却是咸的,今晨叶蓁只尝了一口,就再没伸过筷子了。
去岁谢沉霜在春水村过了一次端午,当时他们吃的是甜粽子,叶蓁没想到,谢沉霜竟然还记得。
叶蓁心底涌起一抹感动,她抱着盒子,冲谢沉霜道:“多谢太傅。”
“公主喜欢就好。”谢沉霜温润一笑。
他们说了会儿话之后,谢沉霜便带着姜毓去见宣帝了,叶蓁百无聊赖坐回座位上。宫里的端午虽然办的声势浩大,来的人也多,但叶蓁大多都不认识,所以她便独自坐着,百无聊赖拨弄着案几上的榴花玩儿。
“公主。”身后猛地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
叶蓁回头,就见贺潇一脸喜色,颠颠跑过来:“大家都在那边看龙舟呢!公主你怎么不过去?”
“不想去,太热了。”
“今儿这天确实有点热。”贺潇自顾自坐在叶蓁身边,殷勤摇着手中的折扇为叶蓁扇凉,又舌灿如莲同叶蓁说了许多宫外的趣事,这其中还包括不少朝臣后宅的阴私。
叶蓁看着贺潇口若悬河讲个不停的模样,突然想起祁明乐对他的评价:贺潇那人蠢是蠢了些,但没什么坏心思。
贺贵妃过来时,就看见她亲弟弟一面殷勤为叶蓁摇扇,一面说的眉飞色舞,贺贵妃面上顿时闪过一抹怒其不争。
贺潇是贺家的独苗,他们父母去的早,贺潇小时候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许多大夫都说,贺潇活不过十五岁,为了这事,贺老夫人几乎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所以从小到大,贺老夫人将贺潇当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后来贺潇逐年长大,身体也慢慢变好了,可人却彻底被养废了——成了上京有名的纨绔。
如今看见贺潇这样,贺贵妃伸手扶了扶鬓角,直接转身走了,只吩咐宫人道:“等会儿你寻个机会,让他来见我一趟。”
宫人立刻应了。
没一会儿,祁明乐也来了,宫人见状,便趁机将贺潇请去见贺贵妃了。
廊下只有贺贵妃在,贺潇便没同她行礼,直接走过去笑嘻嘻叫了声:“姐。”
贺贵妃转头,看见贺潇这副模样,没好气刮了他一眼:“你好歹承了父亲的爵位,怎么成日这般不着调!”
贺潇一愣,表情顿时有些委屈:“姐,我这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呀。”
贺贵妃被气的气血翻涌,转头怒声骂道:“所以你还很骄傲自己不着调?”
“我没……”贺潇下意识想辩解,但见贺贵妃情绪不对,便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只挨着贺贵妃坐下,贴心为她摇扇道,“姐,是出什么事了么?”
“你姐我是贵妃,能出什么事?”贺贵妃没好气瞪了贺潇一眼,但手中却愤愤扯了下帕子。
他们父母早亡,侯府日渐落败,后来宣帝登基后选秀,她因长得与宣帝早逝的白月光有几分相像,这才一路坐到了贵妃的位子,也保住了侯府的荣耀。
宣帝对白月光的深情,贺贵妃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从未怀疑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宠’。可最近这段时间,宣帝得闲来后宫时,却并未来找她,而是直接去了徐映月的宫中。
这是自贺贵妃进宫后,从未发生过的事,所以贺贵妃心里有些慌了。
自她入宫做了贵妃之后,贺家这些年才会屹立不倒。倘若自己的盛宠不在,那贺家该怎么办?父母亡故时,贺贵妃已经记事了,所以那些人情冷暖,贺贵妃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更何况贺潇这样,入朝为官是彻底没指望了,既然这样,她还不如为他谋个更好的身份,贺贵妃一咬牙,索性直接问:“你想不想尚公主?”
贺潇:“!!!”
这是他想就能实现的吗?!
“姐姐姐,这也太突然了吧!”贺潇惊疑不定看着贺贵妃,心里却在思索:他姐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想让他尚主了,还是说她听到什么风声了?
贺潇立刻凑过去,低声问:“姐,是太后有意为公主择婿了么?”
叶蓁与姜曦歌今年皆已十六了,按说也到可以择婿的年纪了。
“要真等太后为公主择婿时,你就晚了!”贺贵妃恨铁不成钢狠狠戳了贺潇脑袋一下。
以贺贵妃对太后的了解,叶蓁流落民间多年,如今刚被接回宫不到半载,太后定然会将叶蓁在膝下再养一段时间,不会匆匆就让她出降的。
而本朝有驸马不得在朝为官的规矩,所以一般驸马都是勋爵人家的子弟,而贺潇无论身份年龄都符合这一点,且贺潇与叶蓁又认识,只要贺潇能抓住叶蓁的心,日后尚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长姐如母,如今贺家就只剩他们姐弟俩了,所以贺贵妃少不得要为贺潇打算,贺贵妃替贺潇分析完他的优势之后,又训斥贺潇:“我会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多为你说话的,但前提是,从今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准再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厮混,也不许再干那些招猫逗狗的事,听见了没有?”
贺潇之所以长成名满上京的纨绔,一部分是因为贺老夫人的宠爱,一部分是贺老夫人离世后,偌大的贺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在府中待的无聊,才会整日跟狐朋狗友厮混,如今听到贺贵妃这么说,贺潇顿时来了精神。
贺潇手中的扇子摇的更殷勤了,他凑过去激动问:“姐,你说真的?我要是改掉那些坏毛病,太后真愿意让我尚公主啊?”
“只要你能改,太后与陛下那边,我会多多替你说话的。”
贺潇得了贺贵妃这话,当即立誓表示自己会重新做人,让贺贵妃一定要在太后和宣帝面前替自己多美言几句。贺贵妃又交代了贺潇许多之后,才让贺潇离开。
端午宴热闹了一整日,直到下午才散,叶蓁带着兰栎往撷芳殿走,路上她问兰栎:“舅舅今日没来?”
“好像没有。”
叶蓁眉间轻蹙,上次去祁家的路上,她曾听谢沉霜说,自科举舞弊结案后,徐相便告了病假,如今都过去好几天了,端午宴徐相竟然还是没出现。
“公主若想知道,那奴婢回头找人问问?”
“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徐相虽是叶蓁的亲舅舅,但满打满算,叶蓁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去岁的除夕宴上,一次是前段时间在徐映月的殿门前,
端午甫一过,宫中又开始预备起两位公主的生辰宴了。
叶蓁与姜曦歌是同一日生辰,且这是叶蓁第一次在宫里过生辰,太后本想为叶蓁大肆操办一番,好弥补从前十五年的遗憾,却被叶蓁拒绝了。
叶蓁不想大张旗鼓的,她只想简简单单的过,而姜曦歌性子素来清冷,也十分不喜欢喧哗。两位正主都不愿大张旗鼓操办,太后只得遂了她们的心愿。
但真到了生辰这日,后宫妃嫔还是给她们送了生辰礼。叶蓁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人,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但来者是客,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只得让人好生招待着。
姜曦歌不是正经的皇家血脉,虽说太后将她视如己出,但比叶蓁到底差了些,再加上姜曦歌性子清冷,后宫妃嫔虽然也相继去给她送了生辰礼,但基本都是送了礼之后,略微坐坐便就走了。而叶蓁活泼明媚,见谁都是三分笑,是以妃嫔们都更愿意亲近叶蓁。
姜毓过来时,就见叶蓁被妃嫔们团团围着,水榭里时不时响起笑闹声。叶蓁眼尖看着姜毓,当即冲他招了招手:“毓儿。”
妃嫔们看见姜毓来,这才止了笑闹放叶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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