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意开了瓶鸡尾酒,抿了口,大冬天的,喝起来格外刺激,“我觉得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课业。”
相对而言好申请的藤校,毕业却是出了名的难,学业压力极大。
高三与之相比,小巫见大巫。
高宴说:“伊萨卡就是个小城镇,离纽约很远,康奈尔还在山上,据说冬天特别冷,会下很大的雪。”
苏蓓蓓一听,顿时皱起脸,“你小舅怎么舍得把你送去那儿啊,还不如去帝都,皇城脚下。”
他们俩,一个去了帝都,一个去了魔都,都是繁华之地。
孟水意笑了,“你们现在是要劝退我吗?”
高宴正色,碰了下她的酒,“我是劝你保重,‘保持体重’,别瘦成个骷髅回来。”
“盼点我好,行不行?”孟水意用易拉罐拉环丢他,“哪有那么夸张,冬天有暖气,还有秀丽风景。”
不过,任他们怎么想象,关于那里的描述,都是片面的,只有亲自去了才知道。
苏蓓蓓愁眉苦脸,“万一,你再读个研,就是六年?六年哎,到时候,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会的,我又不是不会回来。”
“飞机都要飞十几个小时,一趟就要折腾一天,我们还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真可怕,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白天怎么会懂夜的黑呢?他们相距这么远,可能就会一点点失去共同话题,再失去联系。
高宴拍了她一下,“别这么悲观好吗?爱不会因为距离而消失。”
苏蓓蓓抖了抖,被恶心到的样子,“噫,你好肉麻。”
高宴翻了个白眼。
孟水意笑着说:“没关系,我是个很念旧很重感情的人,你们对我的好,不管几千几万公里,我都不会忘记的。”
她看着高宴,“高宴,虽然老跟你拌嘴,但每次有什么事,都是你先站出来,之前有一次放学,你差点被狗咬。你还请我们吃饭。”
苏蓓蓓回想起那幅画面,“噗”地笑出声。
孟水意又说:“蓓蓓,你有什么心事,总是先分享给我。那阵子,我脚没好全,你又帮我打饭又扶我去洗手间,高宴还说要送我回家。很多很多小事,我没说,其实都记在心里。”
苏蓓蓓被她说哭了,“讨厌呐你,搞这么煽情干吗啊?”
“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
孟水意举起易拉罐,“我们碰个杯吧。”
高宴说:“上次你们俩醉成那样,还不长记性啊?”
“喝一口意思意思嘛。”苏蓓蓓抹了把眼泪,“干杯!让我们祝孟水意前程似锦,在美帝大展宏图。”
“干——”
“敬孟水意。”
“敬我们伟大的友情。”
孟水意很喜欢北岛的一句话。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至少,他们现在未满二十,还在人生刚启程的阶段,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梦还没有破碎。
二月十日那天,路漫和齐临峰一起,为孟水意庆祝了她的十九岁生日。
路漫送了一套护肤品,齐临峰则送的施华洛世奇手链。
孟水意收下,“谢谢妈,齐叔叔。”
路漫摸摸她的肩头,“马上要去美国了,好好照顾自己,健康、快乐第一。”
“妈,你也是,和齐叔叔好好过。”
吃蛋糕时,路漫又问起柏舟:“你小舅呢?”
“他应该很忙,没空过来。”
这么久过去,路漫也知道柏舟回了柏家,叹了口气:“我姐姐生前就不想让他搅那浑水,到底拦不住。钱有那么好吗?”
“话说妈,你知道姑姥姥怎么和小舅爸爸认识的吗?”
“在剧院认识的,我小姑姑路婉,是个话剧演员,年轻漂亮,她那会儿出道也不久,经人介绍,认识了柏衡,也就是柏舟亲生父亲。”
听到这里,齐临峰不禁问:“柏衡?”
“齐叔叔您认识?”
齐临峰说:“祁州做生意的,怕是没几个不认识他。唐朝五姓七望,你知道吧,柏氏在祁州,有差不多地位。他居然是你表弟的父亲?”
“哪称得上名门望族,资本家罢了。”路漫语气不屑,继续道,“我小姑也是糊涂,明知道他有家庭,有孩子,还跟他在一起。她图什么呢?财产、人,一样没捞着,我爷爷还被她气得犯心脏病。”
路漫又叹:“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生下柏舟之后,家里不许再提柏家。”
孟水意听罢,不吱声了。
无论当时,抑或是现在,插足别人家庭都是不道德、不光彩的事,没有借口能遮掩这件事。
只是,柏舟是无辜的。
她忽然有些埋怨那个姑姥姥。
他们坐了不久,便相携而去。
晚上吃多了蛋糕腻得慌,孟水意把剩下的收进冰箱,准备留着明天当早餐。
她洗过澡,收拾了一下屋子,再看手机,还是没半点动静。
和柏舟的聊天框,只有那两句光秃秃的“生日快乐”和“谢谢小舅”。
这几个月,他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且都是在晚上,毕竟,柏舟已经不住在这边了。
她依旧抱有期待,在生日最后这两个小时,在出国前两天,他能来见见她。
或许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的电话来了。
半分钟后,孟水意披上外套,狂奔下楼。
仿佛在那个春日,她在天台看见刚搬来的他,满是好奇,也是这般跑下楼,她想去看看,那个高个子男人是谁。
柏舟站在楼道口,以一种迎接的姿势。她不负他所望,撞进他的怀中,撞得他退了小半步。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现在陪你过生日,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孟水意猛点头,“我去换件衣服。”
她身上穿的是普通睡衣,外面罩了件棉衣,实在太迫不及待了。
柏舟摘了她的外套,脱下自己的大衣罩在她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下摆都快垂到地上了。
他拉起她的胳膊,套上衣袖,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没关系,我带你去的地方不远。”
车在一处尚没封顶的楼盘外停下,附近无人经过。
孟水意降下车窗,探出头,看了眼,开玩笑说:“小舅,你不会要在这里杀人抛尸吧。”
“这是柏氏新建的楼盘,我打算留一套,写你的名字。”
她猛地回头,“小舅?”
春风瑟瑟,吹得她鬓边发丝沾在唇上,他替她拨开,“A栋二单元十楼,可以吗?明年可以交房,你想自己装修,还是我帮你?”
她一副完全没回过神的呆愣样,他倾身过去,在她额上轻轻烙下一吻,“水意,生日快乐。”
她以为这是一份礼物,其实也是束缚。
路漫在祁州,她的房子在祁州。外面的世界再怎么繁华,怎么迷人眼,他也要她闯够了,就回他身边。
他只有对她越好,她越忘不掉他,才越不会离开。
不知不觉,他对她竟有了这样的占有欲。可叹他柏舟,何时对人动过此般心思,想方设法留她的心,留她的人。
幸好,这个单纯的姑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所以,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对他说:“你放心,我会成为你的蓝筹股。”
蓝筹股,长期稳定增长,红利优厚。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收紧手臂,得她一句话,就够了。
孟水意是早上的航班。
机场在郊区,柏舟开车,和路漫一起送她。
长途托运不便,孟水意只带了必备的东西,一个行李箱足矣。
该说的,诸如什么照顾好自己,什么注意安全,路漫已经对她说过无数遍,所以到临行,反而相顾无言。
孟水意对柏舟说:“小舅,我有话跟你说。”
路漫摆摆手,“你们去吧。”
他们走到一根大柱子后,才停下,确保路漫的视角看不到他们。
其实,这个时候,孟水意很想再亲一下柏舟,可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意思,于是伸手,拽了他的大衣衣角。
“舍不得?”
她声音瓮瓮地应:“嗯。”
柏舟揉揉她的手背,没有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主意是他提的,他希望孟水意变得更优秀,又不希望她走得太远。现在他再舍不得,也无济于事。
爱情泥潭,跌入得越早者,陷入得越深。
孟水意是个晚开窍的,时至今日,感情上,她也未必懂得许多。
不同的文化,对她的冲击势必不小,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足够改变她许多观念。
盼她好,又担心她太好,觉得他不够好,总之,心情太过于矛盾,都不像他自己了。
孟水意背靠着柱子,同他磨蹭许久,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光傻站着。
仅剩的这么一点相处的时间,平白无故地流逝掉,真可惜。
再不走,就该晚点了。
孟水意反过手,握住他的。
那双眸子,没有含泪,却坠入星子般,盈盈的,明亮如斯。
她说:“我们更高处见吧。”
书上写一句话:人所做的一切,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回来的时候,最好在人生的更高处相见。
小舅,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彼此人生的更高处。
作者有话说: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波兰来客》
人所做的一切,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回来的时候,最好在人生的更高处相见。——俞洪敏《在人生的更高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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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留学、美国实在不了解,虽然查了一些,但还是有纰漏,多多包容。
本大章结束,下章直接回国()
第三十八章
◎月亮黯淡◎
祁州十二月, 昼夜温差大,仍不时出大太阳。偶来一阵寒潮,气温便会直跌至零度左右。
近日, 便是入冬以来第一波寒潮。
天空阴沉,寒风呼啸。
柏氏大厦, 二十六楼, 总裁办公室。
大门被叩响, 随即,李秘书推门而入, 将一沓文件递上, 说:“柏总,梁小姐来了,说要见您。”
柏舟“嗯”了声,头也不抬,“把她带到会客室,我马上来。”
李秘书又说:“下周是黎家公子的生日晚宴, 您那晚没有行程, 您去赴宴吗?”
“黎家?”柏舟顿顿,“那个黎家独子, 是叫黎司洋?”
李秘书道:“是的,他在家中很受宠, 今年从美国留学回来,所以晚宴办得大。”
“去。”
“那我替您准备一份礼物。”
“有劳。”
自柏衡卸任,当个幕后的董事长,李秘书便跟了柏舟。
这俩父子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 柏舟习惯高效率地解决工作, 命令简洁, 绝不拖泥带水,一旦拍板,就势必要做到他想要的效果。
而柏衡要更圆滑、周到一些。
柏舟为人冷酷,手腕果决,一方面,使人信服,另一方面,在商场上,也遭人仇恨。
但正如那句话说的,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没人能动他,动柏氏。
柏舟起身,拿上衣架上的外套,走出办公室。
这一层的格局,以总裁办公室为主,旁边分别是会客室、会议厅、秘书室、茶水间等。
助理周濂已经为梁倩慧倒上花茶,端上糕点,茶水间特地备了她爱吃的。
柏舟进去后,周濂自觉替他关上门。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俩多不和呢。”梁倩慧做着美甲的手,拈起手柄,轻轻地啜一口茶。
柏舟语气淡淡:“就我们两个人,别演了吧,说正事。”
梁倩慧说:“我爸叫我们今天回家吃顿便饭。”
“这么点小事,劳你亲自来一趟?”
她似嗔非嗔地看他一眼,“柏总忙呀,我不亲自来,请得动人么?”
他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论忙的程度,他们不相上下。
“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既然是为了避免麻烦,总得让外界信服吧。”
不待柏舟回应,她已放下杯子,笑意褪去,“晚上不用接我,我们到大门碰头就行。”
柏舟表情、姿势皆不变,“梁小姐慢走不送。”
梁倩慧手搭在把手上,回头,遗憾地摇摇头,“不知道那些爱上你的女人,得多悲催。”
柏舟笑了笑,笑意淬着冰凌,“梁总多虑了。”
换个称呼,更不近人情了。
梁倩慧蹬着高跟鞋走了,她不矮,又一向挺直腰背、昂首走路,气势凌人。
柏舟靠着沙发,阖上眼,有些疲倦地揉揉太阳穴。
临近年底,诸事繁忙,他确实分身乏术。
不知靠了多久,门再次被李秘书叩响,“柏总,十五分钟后还有个会议,需要您提前准备一下。”
柏舟再睁开眼,倦意不再。
晚上,梁倩慧提前等在别墅区外,见柏舟的车来,便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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