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渐渐结痂,剥落,留下一道疤,怎么也祛不掉,始终留有淡印。
后来有一次在街头,她看到一个白人警察的花臂。在美国,纹身的人群非常庞大,尽管他们不会刻意显露。她便想到一个主意。
她自己设计了一款图案,找了家纹身店,花了两百刀和几个小时,纹了一个简单的纹身,刚好将疤遮住。
那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留下的部分,连起来,恰似一个“Z”。
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告诉过柏舟。
纹后不久,她得知柏舟和梁倩慧订婚,她也没有动过把它洗掉的念头。
它于她而言,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她是水,他是舟,将他纹在身上,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在她生命中,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
第五十二章
◎吻里溺毙◎
孟水意这几天没怎么加班, 赶在六七点就下班了,柏舟有时会来ZT景观接她,一起去吃顿晚饭。
如果是他们俩约会, 柏舟通常不会带周濂,而是自己开车。
孟水意担心同事看到乱传八卦, 干脆让他停远点, 再步行过去。
在彼此空闲的时间里, 他们做着所有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他们一起看电影、吃饭、逛街,柏舟兴致来了, 会送孟水意一捧玫瑰, 或者桔梗。孟水意办公桌上,摆着他送的郁金香。
当她午休,他为她点下午茶,她部门同事时常也有份。
他掌握她的绝大多数喜好,每次点,都单独点一份她喜欢的。
这下, 叫同事艳羡不已, 说孟水意的对象不仅多金、大方,还体贴过人。
他们说, 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对女朋友专一, 那是钻石般珍贵的品质。
感触最为深刻的,要属离孟水意最近的邓妍慈。
孟水意面色的红润,是有目共睹的,她肤质本就好, 但她偶尔接到电话, 压低声音, 跟对方打电话,却只有邓妍慈听得清。
如果真是一个初次爱女孩的人,如此游刃有余,难免令人生疑。
那日,他们在沙发里腻歪。
在他含吮过她的唇瓣,将之吻得润泽,她摸着他生出蟹壳青胡茬的下巴,说:“何无忧说你不近女色,都是诓我的吧?”
“虽然他说话总是真假参半,但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接吻就像情场老手。”
第一次她就这么觉得了,问他,也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以为他是心虚,刻意避开。
她看着他的眼睛,搜寻每一个细节变化,想找到蛛丝马迹。
迫得他想装,也只能现出原形。
“年纪毕竟摆在这儿了,难道像二十来岁的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吗?”
彼时,柏舟暧昧地摩挲孟水意的腰际,眼底坦坦荡荡,“这件事,我想我应该也能让你满意。”
他的动作仿佛就在诱着她,问“想试试吗”。
她在他面前,早已不留余地,按理,他们完全可以水到渠成,但不幸,她来了月事,他说的某件事,只能待日后验收。
不过孟水意觉得,他们太过熟悉,处得太过自然,完全没有过渡期、热恋期,直接到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了。
她怀疑自我地问苏蓓蓓,难道她和赵延也是这样吗?
“我们走的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好吧,你和你小舅,哦,柏舟,暗度陈仓那么久,早该没新鲜感了。”
“那我们感情不会出现危机吧?”
要说七年之痒,他们早到了;要说谈恋爱吧,他们刚开始。也没有别人的经验可以借鉴。
半吊子爱情军师苏蓓蓓时隔数年,再度上线。
“你们熬过了时间,熬过了距离,熬过了利益,要是再危机,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爱情会恒久。”
孟水意笑了下,说:“你跟赵延的呢?”
“整日家不长里不短的,有什么劲啊。水意,你倒像活在童话里,不管怎么过,都有那么点理想化。”
理想?
从会写作文起,老师就爱出一道命题——我的理想。
年幼的他们,或许并不明白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但几岁的孟水意,大概也是有了不起的理想的,经历父亲离世,她只想在可以望到头的未来里,和路漫好好活着。
短时间内,她再也经受不起身边亲近之人的离去。
柏舟的出现,是她平静无波的生活里的一个变数。
这一个参数的变动,她的人生也在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变轨。
他给了她更宽阔的天地,让她见识更多,尝试更多,就算失败,她也不会无路可退,只是身单力薄的路漫给不了的。
孟水意能理解柏舟为什么想要争夺钱权,在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它们是毒药,也是底气,全看你如何利用。
苏蓓蓓所说的“理想化”和“童话”,都是柏舟为她搭建的,让她在现实世界和楚门的世界自由地来回。
而苏蓓蓓似乎也懂这一点,所以愈加笃信,孟水意和柏舟的爱情坚不可摧。
多好啊,和大多童话故事一样,有个完美无缺的结局。
孟水意决心不去杞人忧天,担忧感情危机的问题。
他们即使不见面,也会线上联络,柏舟总在言行之间,明确表达着对她的爱意。
她感受得到,这样不就够了吗?
这天早上起来,孟水意发现天亮得过分,定睛一看,竟是下雪了。
估计是从凌晨开始下的,纷纷扬扬,一小团一小团的,真是“恰似柳絮因风起”树顶、屋顶已经白了一片,映得天空发白。
她连忙给柏舟打电话,语气兴奋:“下雪了下雪了!”
开了一小扇窗,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掌心,停留不足半秒,便消匿无迹。
听筒那边的柏舟带着笑意,“我看到了。”
“是今年的初雪!”
他的声音裹了缱绻的情意传过来:“水意,我在下面等你。”
他说过,要陪她看初雪。
孟水意裹着羽绒服,戴了大红色的围巾和毛线帽,毛茸茸的。
一出单元门,便看到柏舟手插口袋,在花坛前踱着步,直往他怀里扑,宛如一只圆滚滚的小熊。
而他像接住了一整个春天。
她替他拍去肩头、发上的雪,“多冷啊,怎么不上楼等?”
“在楼下等你,不是更有谈恋爱的感觉吗?”
孟水意怔了下,才品出他话中深意。
“你也觉得我们平时谈得太平淡了吗?”
他笑了下,“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别人男朋友会做的,我也该做一遍。”
送女友花,在楼下等女友梳洗打扮,或者,为她洗手作羹汤,搂着她在雪中漫步,生活中的每件小事,浪漫不浪漫,他都该做一遍。
“男朋友这么懂事,今晚我做饭给你吃?”
“我可以点菜吗?”
“恐怕……不行。”孟水意嬉笑着,“我会的不多。”
“那下班后,我接你去逛超市。”
她问:“你不忙吗?”
他说:“没什么必要的饭局,我都让李秘书推了。”
她揶揄他:“感觉日理万机的柏总,也开始沉溺、耽于情爱了啊。”
柏总揽抱着她,说:“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之前有时觉得工作、生活疲惫得让人喘不过气,就一个想法,让你陪陪我。现在孟小姐比我还忙,只好换我陪你。”
孟水意转过脑袋,“这么说,你好可怜哦。”
“所以,你要多补偿我。”
话罢,他低头,在她唇上啄啄。
两人唇瓣都是冰凉的,这么亲,其实没什么感觉,有所慰藉的,是动作本身。
孟水意吸吸鼻子,雪景好看是好看,就是冻人。
柏舟拉起她的围巾,将她小半张脸遮住,只留一双水亮的眼睛在外面。
他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头,“真可爱。”
雪渐大,地上的新雪被人踩没了,只有道路两旁有薄薄的一层。
小区人也多起来,有小孩子蹲在路边,拢起雪,握成一团,朝伙伴丢过去。
还有不知谁那么顽皮,在路边停靠的车前盖上,堆了迷你的小雪人,插着树叶、小树枝,摆了一排三四个。
南方孩子,对雪的新鲜感,似乎永远不减。
他们很快上了车,孟水意忙拉下围巾,她都觉得呼吸不畅了。
车里有一个保温壶,柏舟说是家里阿姨给她熬的粥,还有几只灌汤水饺。
“你专门雇的做饭阿姨吗?”
“是周濂的妈妈,她从周濂那儿听说你,专门向我问你的喜好,下次你过去,她也会为你做你喜欢的。”
孟水意知道,他没和柏家人住在温莱园,而是单独住在市区里的一栋别墅,却从未去过。
柏舟用酒精湿巾纸擦了擦手,拈起一只喂她,“已经不烫了。”
她呲溜一口吃掉,称赞道:“好吃。”
里面放了虾仁、玉米粒,虾肉紧实,没有腥味,鲜嫩的汁水在口里爆开,他见她喜欢,又喂了两只。
“喜欢的话,改日给你送些来。”
他又拿出勺子,她不好意思再让他喂,说:“我自己来吧。”
粥里放的东西不多,红枣、山药、粳米之类。
孟水意问他:“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了一点,跟你一样的。”
她舀了勺,送进嘴巴里,后知后觉地说:“我在你车里吃,不会留下味道吗?我可以带去公司吃的。”
“没关系,我想看着你吃。”
柏舟把她吃完的东西收拾好,放到后座,听她说:“要不要亲一下?”
抬眼看去,孟水意嫣然地笑着,唇是粉嫩的,赛过春日樱花。
柏舟按着她的后颈,倾过上半身去,含着她的唇瓣,碾了碾,才探进舌尖,品尝她的味道。
他近日没抽烟,吃过早餐后,用漱口水漱过口,口腔里是清凉的薄荷味。
仿佛是预知到这一幕,提前做好了准备。
显然,她很喜欢他这样干净地来吻她。
无数次的接吻,让他轻车熟路,两人也十分默契,知道对方的敏感点。
比如,他揉她的耳垂,她会觉得舒服,而他也喜欢她搂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过去。
她说,他像情场老手,但对上她,似乎不需要经验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无师自通。
一与她接触,就有情|欲燃起,人的本能,驱使着他去做。
她的吻是罂粟,他早已戒不掉瘾。
如果可以,真的甘愿在她的吻里溺毙。
索吻的是她,叫停的也是她:“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
他在她唇上啄吻两下,替她拉上安全带,才彻底离开。
过了几分钟,孟水意忽然叫他:“柏舟?”
“嗯?”
“总觉得叫起来没‘小舅’顺口,想换个称呼。”
柏舟无可无不可,“随你喜欢。”
“你妈妈以前怎么叫你?”
“小舟,其他亲戚大多随她。”
她重复了一遍,又说:“小舟舟。”自己也觉得搞笑,笑得抖肩,“好肉麻。”
他好笑,右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走了。”
作者有话说:
腻歪死了你们这对臭情侣
第五十三章
◎最好的爱◎
最终, 孟水意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作罢了。
临下车时,柏舟说:“把围巾帽子戴好, 外面冷。”
雪未停,她裹好自己, 他这才放她走。
快走到公司门口, 邓妍慈几步从后面追上来, “我看到你从一辆车上下来,还以为看错了。”
孟水意一愣, 虽没刻意遮掩, 但也不料这么快被看见。
“你也太低调了吧,我找这么有钱的男朋友,巴不得大晒特晒。”
孟水意说:“怕惹麻烦。”
邓妍慈说:“阿斯顿马丁哎,你对象到底做什么的?”
“就是生意人。”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柏氏旗下再多产业,不外乎“生意”二字。
因为孟水意的含糊其辞, 邓妍慈开始发散思维, 对方会不会是年过五旬的中年人,抑或者, 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漂亮女孩嘛,通过皮色获得富豪的垂青, 从而获得想要的荣华富贵。
她对此很是鄙夷,觉得有钱人肤浅,又觉得女孩没自尊,但不得不承认, 自古以来, 这样的故事, 不计其数。
但邓妍慈转而又觉得,孟水意不是这样的人。有很多人,坚守不住最初的信念,被现实、物质侵蚀腐化掉,她身上有种气质,会令人觉得,无论世界多肮脏,她自清澈透亮。
孟水意不管她怎么想,刷卡过闸机。
电梯门前,有人伞上雪水滴落,有的落在孟水意鞋面上。
那人注意到了,忙对她说“对不起”,待看清她的脸,有些迟疑地道:“哎,你不是……”
“你认识我?”
男人皱起眉,回忆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孟水意看他,却没有半点印象,一旁的邓妍慈笑了,“帅哥,现在不流行这么搭讪了。”
他猛地一拍手,说:“我是黎司洋的兄弟,我叫唐骏宇,他生日那天,我见你们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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