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意吸了吸鼻子,抱住路漫,在她衣服上蹭了蹭。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
“就要。”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路漫烫染过的头发下,新冒出的白色,她眼眶又酸了。
“妈,带我的那些年,你很辛苦吧。”
在她心里,路漫好像一直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可时过境迁,她也早过了不惑,都开始长白头发了。
“不带你,我一个人过着也辛苦,有你还多点趣味。”
路漫回忆着,“你还没上初中的时候,有次下很大的雨,你被困在学校,我去接你。天好黑啊,地上积了好深的水,打着伞都淋湿了大半个身子。然后你拉着我跑,说早点到家早点洗热水澡,结果才跑两步,你就扑到地上,一身彻底湿透了,我在旁边笑,你还生气。”
孟水意“噗”地笑出来,“原来我爱摔跤的毛病从小就有。”
路漫又说:“还有次我生日,你掏了你的小金库,给我买了一对珍珠耳环,结果我戴了没几天就掉了一只。你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气我没好好保管,我后来跟你说找到了,其实是买的同款。”
“你怎么知道我有小金库?”
“你瞒得住我?你不就藏在抽屉里嘛,那点钱我都不稀罕动你的。”
孟水意哼哼两声。
“水意。”路漫揉了下她的脑袋,“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家和,又把你养到十八岁。”
“妈,你别说了,我又要哭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哭,是柏舟把你惯得娇气了吗?”
“才不是,我以前背着你哭过好多次,你不知道而已。”
孟水意学文科有一点原因,就是她情感比较细腻敏感,连高一的语文老师看过她的作文,都这么说。
她受了委屈,不爱说,自己咽下去,或者边写作业边掉眼泪。
抑或者是,路漫做了什么,她被触到泪点,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哭。
路漫扶孟水意坐直,看到她两只眼睛一片通红,兔子眼睛一样,说:“待会柏舟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还说我,你这么快就向着他了。”
“反正向着谁都是自家人。”路漫突然想到一茬,“到时怎么叫我?是你随他,还是他随你?”
“我是不会叫你姐的,多别扭啊。”
路漫轻声笑,又说:“还好我给你准备了嫁妆,等你要结婚的时候再给你。”
孟水意睁圆眼,“你干吗要给我准备呀?我出国前你已经给我留了很多了,我都没用呢。”
“那是你爸给你留的,我也没给你备多少。”
“我也不要。”她态度坚决,“我自己攒得够多了,你留给自己养老就行。”
“你这孩子。”
但孟水意打定主意的事,很难改变。
“算了,再说吧。”路漫看了眼时间,“柏舟估计要来接你了,出去吧。”
客厅里,齐临峰和齐思薇两人坐在沙发上,也是一副谈过心的样子。
他们父女这些年,来往联络得也不频繁,毕竟,当初齐思薇跟了她妈妈。
但亲父女到底是亲父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之前齐临峰说要拿一百万给齐思薇购套小房子,给她当未来的嫁妆,路漫跟他大吵了一架,后来还是齐临峰妥协说,不会亏待孟水意,她才罢休。
齐临峰看到孟水意眼睛是红的,问路漫:“你说她了?”
孟水意说:“没有的叔叔,就是聊了点旧事。”
她们也坐到桌边,路漫剥了个柚子,和孟水意分着吃,“思薇什么时候毕业啊?”
“五月回学校答辩,处理完一些事情,后面就开始上班了。”
路漫感慨:“真快,你跟水意都这么大了。”
齐思薇笑笑,问孟水意:“姐,你现在在哪儿高就?”
“我在TZ景观。”
“TZ我知道,挺有名的,能进TZ好厉害啊。”
孟水意自嘲:“厉害什么,现在也就拿个温饱的钱罢了。”
“不要欺负我外行人看热闹,你们这性质我知道,就得厚积薄发,过几年你在业内做出名声了,那些大公司还不是找着要和你合作。”
齐思薇嗑着瓜子,“到时候再开个自己的设计所都不出问题。”
孟水意说:“没那么好高骛远,先做好现在的工作吧。”
齐临峰说:“你看吧,让你多学学人家水意。”
“爸,让你多学学路阿姨,少操心点,你会快乐很多。”
“说你两句就顶嘴。”齐临峰都气笑了。
又聊了会儿,柏舟来了,路漫给他们提了箱车厘子和牛奶,“这个你们带回去,都是水意喜欢的。”
柏舟接下,孟水意说:“谢谢妈。”
“你先等会,我跟他说几句。”
路漫把柏舟拉到消防通道,让孟水意别出来。
门合上,路漫还是怕孟水意听到,压低了音量:“柏舟,也怪我迟钝,没一早看出你们俩的不对劲,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看水意对你死心塌地的样子。”
柏舟笑了下,“你怎么没看到我对她死心塌地呢。”
“你跟她不一样,你是男人,你又有柏氏,我了解水意,哪怕她有朝一日能跟你分开,心伤很难好的。”
就像孟家和的离世,她心里始终有道疤。
柏舟正色道:“没什么不一样,我离不了她。”
路漫说:“不管怎么样,我话跟你撂这儿了,你要是敢像你爸那样,别怪我手狠。”
她握起拳,摆出要狠揍他一顿的气势。
柏舟敛起眉眼,他五官生得冷峻,这么一柔和下来,会有一种别样的深情。
那是路漫没见过的。
末了,他又撩起眼皮,字字清晰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这辈子都不会。”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爸的后尘,我不会步。我妈吃过的苦,我刻骨铭心。”
柏衡出轨,被千人所指的是路婉,而程喻茵呢?柏玊和柏舟呢?他一个人犯的错,却有这么多人来承担恶果。
“等到结婚,我会跟她签一份婚前协议,如果我对不起她,我净身出户。”
听罢,路漫的心倒是定了定,他能许下这样的诺言,也足以见他铮铮之心。
柏舟又说:“柏家利益关系复杂,我也会尽力替水意挡开那些事,让她过得顺遂称心。”
意思是,任外面潮浪汹涌、狂风骤雨,他也自会护她顺遂称心。
路漫拍了拍他,“带水意回去吧。”
柏舟把孟水意接出来,她问:“你们聊什么了这么久?”
他开玩笑说:“你妈威胁我,要是我对你不好,就提刀上门,我怕了她了,就跟她保证绝对不会。”
路漫说:“路上注意安全。”
电梯下行,孟水意被柏舟用大衣裹着,搂进怀里,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喝了多少?”
“就两杯。叫了代驾。”
她抱着他的腰,“今天妈跟我说了很久。”
“看出来了。”他点点她的眼尾,“这里还是红的。”
她叹了口气,“以前,我总是怕有朝一日她离开我,怕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却很少想过,失去我爸,她在祁州,其实也没什么依靠。”
依,分出来就是“人”和“衣”,人需要依靠衣服保暖、蔽体,到了今天,许多人在能够衣食所安的情况下,仍旧需要依靠。
因为不单单是物质,精神上的空洞越扩越大,需求也就越扩越大。
柏舟低头吻吻她的额头,“现在她有姐夫了,你也有我。”
“嗯。”
阖家团圆的时候,他们相拥着,走在阒无一人的停车场里。
天寒地冻,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知道,爱人的怀抱是温暖的,他们永远可以依靠彼此。
第六十二章
◎我只爱你◎
孟水意洗完澡出来, 发现柏舟人还在。
她用干毛巾擦着湿发,“你不回家么?”
“我回哪儿去?”他坐在她卧室窗边的懒人沙发上,把她招过来, 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替她擦, “你身边就是我的家。”
“你之后没安排吗?”
这才大年初一, 柏家那么多合作伙伴、亲戚, 少不了一一拜访。
前两年,孟水意窝在公寓里, 听他抱怨:别人过年是休息, 他过年还得应酬,宁愿上班。
不为她所知的是,当时,电话那头,他喝了几杯酒,对她的思念没了顶, 一支接一支烟地抽。
旁人看来, 并无异常,生意场上, 就是烟酒都来啊。
他年纪轻轻,顶着“私生子”这个不光彩的身份, 获得柏衡的信任,在柏氏一点点往上爬,他除了有能力,还有断情绝爱的决然。
又有谁知道, 远在美国, 有个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他只是打电话给她, 跟她说过年多没意思,还不如陪她去滑雪,去看好莱坞环球影城。
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思念。
然而,思念归思念,他还是要应付那些世家、亲戚、合作伙伴。
天涯咫尺,现在,孟水意就在眼前。
她穿着一条红色丝绒睡裙,洗得白白净净,鼻头小巧,嘴唇樱粉,脸蛋如剥了壳的煮鸡蛋,在灯光下,泛着润润的光。
他说:“我的安排就是陪你。”
“唔……”
柏舟放下毛巾,唇贴上来,没有任何预兆地,就这么亲她。
他口里有淡淡的酒气,说不上好不好闻,却是欲念的助燃剂。
她高他低,他是仰着脖子的,她捧着他的脸,头发从两侧坠下来,发尾扫在他的皮肤上,形成一道屏障,将光都挡住。
他们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密密匝匝地接吻,所有声音都被放大数倍。
末了,孟水意撑着他的肩,向后倾,柏舟托着她的后背,不准她逃离。
他的眼睛盯着她,语缓音低:“你不想要?”
她软腻腻地说:“可是,我还有点不舒服……”
昨晚,或者准确点说,是今天凌晨那会儿,他们并没有一拍即合,而是探索过一阵子,才找到契合的诀窍。
他难忍,她也难受。
不像是在享受,而是受折磨。
“宝贝,我轻一点。”柏舟在她耳边,呵气般地说。
孟水意抬起腿,坐在他大腿上,和他面对面地。
这显然是个危险的距离,理智摇摇欲坠。
柏舟按着她的后脑勺,唇舌再度相接,哪哪都热起来。
孟水意和他深吻着,每一次,每一次,都难舍难分。
然后,她感受到了他的异常,以为他即将干戈征兵,紧张地浑身一激灵,像过了一遍电,又酥又麻。
不料,下一秒,他就松开了她,轻声地,恶劣地笑:“我还没洗澡,脏。”
她就这么被放过了,人还愣在原地。
直到他进了浴室,她才后知后觉地冲他喊:“你又耍我!”
隔着磨砂玻璃门,传来他的笑声。
孟水意兀自气了一会儿,又觉好笑。
这人怕不是知道她今晚情绪低,故意逗她。
她坐到梳妆台,用吹风机吹干发端,又抹了保湿水,涂了唇膏,不然她嘴唇会干得起皮。
甫做完这一切,身子便被人横抱起来,心猛地停了一瞬。柏舟像是伺机已久的猛兽,叼走了属于它的猎物。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潜伏起来的。
柏舟还是把她抱到原来的小沙发上,恢复先前的姿势,“这里挺不错的。”
他赤着上半身,下面只裹着一条浴巾。他的身材偏瘦,小腹只有薄薄的一层肌肉,分界并不明显,但他肩宽腰窄腿长,比例很好。
而且,他的两臂并不瘦弱,至少在抱她时,总是轻而易举地。
孟水意瞪他,如果不是这样的坐位,会更有杀伤力,“你别太过分了。”
他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上次在你这里留了两盒吧,在哪儿?”
她想也不想:“我扔了。”
“是么?”他的手被热水泡得温热,慢条斯理地碰触着,勾弄着,宛如八爪鱼灵活的触手,每一下都搅得她脑中天翻地覆。
她蓦地喘了一声,脚趾顿时蜷缩。
她是太阳底下的雪糕,迅速消解融化,变成一摊水。她上半身瘫软下来,头抵住了他的肩膀,四肢卸去了力气。
终于,抵抗无能,缴械投降般地说:“你别弄了……在床头柜的最下层。”
……
孟水意的头发被他用皮筋束在脑后,没扎稳,中途皮筋滑脱,整个披散开。
她双眸失神,脸绯红一片,宛如上了最顶级的胭脂,几缕头发湿哒哒的,被咬在唇间,不知是汗水,还是唾液。
他拨开,随即以唇覆上。
她已经失了力气,唇微张着,只能任取任求。手扣着他肩上的肉,深得陷进去,掐出一个个小月牙。
从头到尾,她的裙子都没有脱下过。
衣领口、后背,满是汗,洇得颜色深了,好似血液凝固。
裙摆宽大,层层叠叠地摊开,垂坠在地,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将底下所有的隐秘遮住。
孟水意神思迷离之际,听到他在耳边说:“这次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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