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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傅博之便病了。高烧了三日,不知传了多少太医,才勉强稳住他的病情。
淮南王从宫中赶了出来,守在他床边,道:“皇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上次博之这样生病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这是怎么了?”
傅灵坐在他身边,脸上虽带着笑意,可眼中也明显有些埋怨之色,道:“哥哥身体一向康健,那次生病也是因着和先太子起了冲突,这才吓着了。今日之事,只怕也是被吓着了,哥哥素来胆小,姑父和姑母却偏要帮着那青楼女娘,他怎会不怕?”
傅婠眉头微蹙,道:“若非他惹出那样的事来,也不会……”
“皇姐!”淮南王打断了她,厉声道:“博之都如此了,皇姐还要指责他吗?不过是个青楼女娘,算得了什么?皇姐如此帮着她,莫不是想悔婚!”
“安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傅婠的语气不觉冷下来,道:“博之这些年胡闹的事还少吗?我若想悔婚,如何会等到现在!”
“皇姐总算是说了心里话!好啊,真是好得很!”淮南王说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我这便带了博之回淮南去,再不碍皇姐的眼!”
傅婠被他气得心肝疼,道:“你……”
正说着,便听得门外传来长荣的声音。
两人赶忙住了口,朝着门外走去。
“两位殿下,圣旨到了,还不接旨吗?”长荣笑着道。
傅婠和淮南王一怔,赶忙跪下身来。
长荣笑笑,道:“是陛下让奴才给您二位带个话来,那日侯府门前的事陛下知道了,世子傅博之口无遮拦、言行荒唐,毫无敬畏之心,不堪大用。即日起,免去傅博之世子身份,废为庶人!”
他说着,扶了傅婠起身,道:“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让您为大娘子另觅佳婿吧。”
傅婠一惊,简直喜不自胜,又不敢表露出来,只道:“多谢陛下体恤。”
长荣又看向淮南王,道:“殿下,陛下让您另选了世子报上来,既无嫡子,庶子也成的。”
他说完,不等淮南王回过神来,便转身离开了。
淮南王这才反应过来,急急追上去,道:“公公,此事可禀过太后了?”
长荣笑着道:“怎么,依着殿下的意思,连圣旨都不算数了?”
“臣弟不敢!”淮南王赶忙道:“可是……”
长荣意味深长的笑笑,道:“太后已然知晓了,她老人家护着您的淮南王府这么多年,也够了。”
他言罢,不等淮南王再说,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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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果然带着傅灵跑到了外祖母面前闹,我听宫里当差的人说,外祖母根本没见他,只让合欢传话,叮嘱他收敛性子,教养好子嗣,当真是解气。”姜子默说着,不觉促狭一笑。
沉鱼道:“这有什么?若是说起解气,还是那日阿娘命人将傅博之丢到驿馆里去,淮南王的脸都气绿了。”
姜落雁也绷不住抿唇一笑,道:“没了他们兄妹两个在我们家中,倒自在多了。”
姜子彦道:“还是沉鱼的法子好,我都没想到此事会这样容易。”
“是啊。”姜落雁和姜子默附和道。
沉鱼笑笑,道:“那花魁娘子可安排好了?”
姜子默道:“你放心,我已打点好了,等此事过了便给她一笔银子,送她离开。”
“如此甚好。”
沉鱼笑笑,眼底却幽深如墨。
若非皇帝担心侯府和淮南王府联姻会权势过大,也不会这样轻易便让侯府退了这门亲事。看来皇帝已经开始疑心侯府了,而外祖母必然也是想到了此事,才没有违拗皇帝的意思。
“说来此事还是多亏了卫铮。”沉鱼道:“若无他在舅父面前进言,此事也不会这般容易。”
姜子默点头道:“也真是奇了,那傅博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竟会怕卫铮,还被他吓得病了这么多日。我听闻他上一次这样生病还是被先太子殿下吓的呢。”
他本是当个趣事说说,见众人都有些默默,才意识到他不该提起傅恒之,赶忙住了口。
他小心忖度着沉鱼的脸色,道:“沉鱼,你没事吧?”
沉鱼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在想,那卫铮与傅恒之……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这么说来还真是!”姜子默深以为然,道:“我第一次见卫铮就觉得眼熟的很呢,如今听你提起来,还当真觉得他与先太子有三分像。说不准那傅博之是以为他是先太子复生,这才吓到了。”
姜子彦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住口。
姜子默张了张口,找补道:“也不是很像。”
姜子彦温言道:“沉鱼,你别多想。”
沉鱼点点头,道:“我省得的。”
姜子默道:“可不是,像有什么用处?就算他再像,也不是先太子。”
他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赶忙道:“我又说错了?”
沉鱼释然一笑,道:“次兄说得没错。傅恒之命不好,倒不如不像他。”
她言罢,便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朝外望着。外面夜色如墨,只有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瞧着倒是寂寥得很。
“长兄,你方才说陛下赐给卫铮的宅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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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沉鱼便坐着马车出发了。
鸢尾和桔梗坐着车上,望着满车的礼物,都有些咋舌。
“二娘子,那卫将军不过是帮着大娘子说了几句话,何至于您这样……掏心掏肺的?”鸢尾不解道。
沉鱼含笑望着窗外,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教过你的,你忘了?”
鸢尾低了头,道:“娘子是教过奴婢,可这礼物也太丰盛了些。”
桔梗道:“娘子行事自然有娘子的道理,别多问了。”
沉鱼没理她们的话,只望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道:“这些日子胡人倒是多了许多。”
鸢尾笑着道:“奴婢听闻卫将军打败了匈奴之后,西域各小国都派使者来长安朝贺了,这万国来朝可是亘古未有的事,卫将军此次真是立了大功了!”
沉鱼没说话,只眯着眼睛盯着那人流的方向,半晌,她终于将帘栊放了下来,眼中却流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鸢尾和桔梗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便都垂了眸,生怕打扰了她。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的路,马车才渐渐停下来。
车夫在外面道:“二娘子,卫将军府到了。”
鸢尾起身掀开帘子,又和桔梗一道扶了沉鱼下去,自己才跳下马车,她抬头望着将军府的牌匾,不觉赞叹道:“这宅子瞧着倒比咱们侯府还气派几分呢。”
桔梗笑着道:“卫将军是大汉的大功臣,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说话间,车夫已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上前叩了门。
守门的小厮应声开了门,犹豫道:“您是……”
鸢尾走上前去,道:“堂邑侯府二娘子姜氏特来拜谒卫铮将军。”
那小厮道:“请娘子稍等。”
他说着就将大门关上,跑进去通报了。
鸢尾忍不住腹诽道:“这人一看便是小地方来的,连半点规矩都不懂,这长安城不消哪家,但凡知道是咱们娘子来了,断没有不请娘子进去的。”
桔梗担心府里的人听了去,忙提醒她道:“你小声点,仔细给娘子惹祸。”
鸢尾悻悻的住了口,她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只是心底不平罢了。
正说着,便见大门被拉开了,那小厮倒是不卑不亢,道:“娘子快请进吧。只是今日卫将军不在,您若是有事,不妨说给月公子听,也是一样的。”
“月公子?”沉鱼不解。
那小厮笑着道:“小的们跟在将军身边久了,这才唤惯了。我们月公子本是个女娘,只是平素做男装打扮,这才让人们误会了她是男子。”
“这位月公子……是卫将军的什么人?”
“具体的小的也不知,小的们私下猜测,大约是将军的未婚妻子。”
那小厮说着,侧身让出了位置来,道:“娘子请进吧。”
沉鱼抿着唇,道:“不必了。”
“哈?”那小厮有些不解。
沉鱼命车夫将礼物递给小厮搬着,道:“我本是来寻卫将军,他既不在,我也就不必进去了。这些东西权且当作侯府给卫将军的谢礼,你不必细说,将军自会明白的。”
言罢,她便转身要走,鸢尾等人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这是……”卫晟迎面走来,见沉鱼等人要走,顿时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了长安许久,他倒未曾听说将军认识这样标致的女娘。
沉鱼没注意看他,便利落的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开动,只剩卫晟站在原地盯着那马车瞧着。
小厮赶忙迎上来,道:“大人。”
卫晟道:“那是什么人?”
小厮道:“说是堂邑侯府的二娘子,她带了好多礼物来呢。”
卫晟这才发现小厮怀里抱了不少东西,便道:“来找月公子的?”
小厮道:“说是找咱们将军的,见将军不在便回去了。”
卫晟点点头,道:“我进去和月公子说话,你这些东西好生的拿进去,等将军回来记得和他说。”
“嗳,大人放心。”小厮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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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自卫将军府出来,便命车夫将自己送到了贺兰止的那处院子,她下了马车,道:“你们回去罢,等我办完了事,自会回去的。”
鸢尾和桔梗不敢违拗,也就跟着车夫离开了。
沉鱼轻轻叩了叩门,看门的老叟缓缓将门打开,见来人是沉鱼,忙作揖道:“娘子许久不来了。”
沉鱼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道:“贺兰先生在吗?”
那老叟笑笑,道:“娘子请随我来。”
沉鱼随着他走进去,周遭燃着令人熟悉的鹅梨帐中香,她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案几上的茶水却早已备好了。
“他知道我要来?”沉鱼道。
那老叟道:“茶是新沏的,大人吩咐过,娘子喜欢吃热茶。”
沉鱼没再说话,只一边抿着茶水,一边望着窗外出神。
这个时候,贺兰止大约是在宫中斡旋的。那些西域的使者来,少不得要他费心接待的。
索性她也不急,在这里安安闲闲的待上一整天也是极好的。
约么饮了两盏茶的功夫,贺兰止才姗姗来迟。他身上着着官服,显得风尘仆仆,与他一贯的清贵闲适全然不同。
他在门外站定,在与沉鱼的眸子对上的一瞬间,他唇角才略略浮起一抹笑来。
“急什么?我左右在这里等你的。”沉鱼道。
贺兰止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别的。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道:“今日苏建入长安,我料想你是要来的。”
沉鱼眼眸一暗,握着茶盏的手指深深的扣紧,道:“他还有脸回来!”
贺兰止径自倒了盏茶,将那茶水一饮而尽,道:“他犯了大错,本不愿回来,可陛下接连下了三道旨意催他回来,他不敢不回。”
“就凭他的本事,还想在边境将功折罪不成?”
贺兰止笑笑,道:“他打仗的本事确实不行,可旁的本事却还是有的。此次陛下有意在玉门关建西域都护府,若将这都护之职给了苏建,也许他还真能将功折罪了。”
“舅父还会用他?”
“自然,他虽不中用,却也是不中用的狗,有的是忠心。”
“忠心,他也配?”
贺兰止见沉鱼眼底满是冷意,不觉握紧了她的手,道:“沉鱼,你不能这样。”
沉鱼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只冷冷的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抿唇不语。
贺兰止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道:“抱歉。”
沉鱼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操之过急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舅父定会治苏建的罪,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风风光光进的城。”
“据说,卫铮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沉鱼猛地抬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37章 复仇
一直到回到侯府, 沉鱼的头都有些懵懵的痛。
卫铮……若卫铮当真是他,又怎会帮苏建说话?
沉鱼实在想不通。
“二娘子。”桔梗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沉鱼抬眸问道。
“卫铮将军递了帖子进来, 奴婢瞧着他带了不少东西,大约是来还礼的。”桔梗说着,将手中的拜帖放在沉鱼面前。
沉鱼望着拜帖上的浓墨重彩的“卫铮”二字,耳边响起方才贺兰止的话。
“沉鱼,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他不是他,你明白吗?”
“卫铮是卫伉将军的养子,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否则凭着陛下对太子殿下的熟悉, 又怎会认不出来?他是戴了面具,据说是因为战场上受了伤,不是为了掩饰什么。”
……
沉鱼用力揉了揉眉心, 道:“就说天色晚了, 我已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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