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周姒面色铁青,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道:“无论如何,我也是王妃,将来也会走得更高,而你,注定要向我低头!”
沉鱼悠然道:“是么?你猜猜,若是我现在愿意嫁给傅言之,他会不会休弃了你?”
周姒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的盯着沉鱼的脸,既恐惧,又无奈,只得任由自己暴露在沉鱼嫌恶的目光之中。
李妙齐见状,方走上前来,低声道:“娘娘先回马车上罢。”
周姒点点头,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李妙齐这才看向沉鱼,盈盈朝着沉鱼行了礼,低声道:“如今王美人和二殿下已势同水火,王美人虽勉强把奴婢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也只许奴婢跟着王妃而已。时至今日,殿下都未与王妃圆房,更是从来不去王妃的院子,奴婢只怕再帮不上娘子什么了。”
沉鱼道:“如此也好,等再过些时日,你便可以自由了。”
李妙齐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道:“奴婢告退。”
沉鱼点点头,望着李妙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希望明年,一切都能尘埃落地吧。
*
沉鱼正要离开,便见一个随从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他在沉鱼面前站定,行礼道:“娘子,我家公子有请。”
沉鱼思忖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随从道:“娘子来了便知晓了。”
沉鱼冷笑一声,道:“我没兴趣玩猜测的游戏,你还是让你家公子另请旁人吧。”
那随从颇有些为难,半晌,终于抬起头来,指了指旁边的马车。
沉鱼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马车上的帘栊微抬,正露出傅言之的半张侧脸。
沉鱼心底暗叹了声“晦气”,道:“我没兴趣见你家公子,告辞。”
那随从正急着找话来劝沉鱼,却见那马车幽幽开了来,正在沉鱼面前停下来。
傅言之并未露面,只是隔着帘栊,道:“你认得李妙齐吧?”
沉鱼随口道:“不认得。”
“如此,那她的生死定然与你无关了。”
沉鱼脚下一顿,眉头微皱,道:“你杀了她,王美人会要了你的命吧。”
傅言之掀起帘栊,道:“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我保证,你稳赚不赔。”
第61章 姻缘(二)
沉鱼冷着脸, 勉强上了马车,坐到傅言之对面,道:“有什么话, 二殿下直言便是。”
马车里燃着浅淡的龙涎香气,这是上一世傅言之登基之后最喜欢燃的香,是他做皇子时不配用的香。
这一世,他能封得荣王,倒比上一世的境遇好多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王美人, 刚巧, 我也不喜欢。”傅言之说着,抬眸看向沉鱼,浅浅一笑, 道:“是不是我们难得有一样的兴趣?”
沉鱼神色淡淡的, 道:“殿下和王美人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怎会不喜欢她呢?”
傅言之道:“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自古皆然。我虽不知你为何厌恶王美人, 却也看得出来几分。若你肯扶持我,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除掉王美人。”
“扶持你?”沉鱼嗤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个深闺女娘, 全然不懂朝堂之事, 能帮上你什么?”
傅言之俯身凑近了她, 道:“你背后有侯府, 有姑母,有祖母,还有……卫铮。你说,你能帮上我什么?”
“若你将来过河拆桥,我该当如何呢?”沉鱼冷冷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心。
傅言之顶着沉鱼审视的目光,道:“我不会。”
沉鱼道:“如今这些话还言之过早吧。”
“那这样,我换个筹码。”傅言之灼灼望着她,道:“我可以帮你,为先太子和先皇后正名平反。”
沉鱼望着他,道:“用不着。”
她说着,便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
傅言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不是喜欢傅恒之?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蒙受冤屈吗?”
沉鱼没说话,只皱了皱眉,道:“我的事不用你过问。”
“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多喜欢他。”傅言之逼视着她的眼睛,像是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来,可她眼底只有厌恶,再无其他。
他还想再问,沉鱼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径自跳下了马车。
*
临近除夕,长安城渐渐热闹起来。
沉鱼坐在长乐宫中,一边陪着薄太后说话,一边在红纸上写下字谜。
墨汁在金箔处收尾,像是从黑色之中溢出一抹色彩来,煞是好看。
沉鱼将红纸递给傅维昭,她小心翼翼的将那红纸贴在灯笼上,道:“每年这个时候才有几分过年的滋味呢。”
薄太后笑笑,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些,哀家老了,倒觉得岁岁朝朝的没什么不同。”
她说着,又看向沉鱼,道:“卫铮今年回来吗?”
沉鱼摇了摇头,道:“边疆事忙,他走不开。”
薄太后眼眸如炬,自然明白其中深意,道:“他不回来也是好事。”
沉鱼道:“我明白。”
如今卫铮掌着边境兵权,若是回来,只怕皇帝会寝不安枕。
傅维昭若有所思的看着沉鱼,道:“等过些日子,想法子求了父皇准了卫将军和你的婚事,你也好随着他一道过去了。”
薄太后眯了眯眼,道:“沉鱼还小呢,不急。等什么时候落雁的事定下来,再提此事也不迟。”
沉鱼点点头,道:“是呢。”
傅维昭也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沉鱼笑笑,道:“你也是关心我,我省得的。”
正说着,便见合欢走了进来,道:“太后,王美人带着荣王的家眷来向您请安呢。”
薄太后道:“让她们进来吧。”
“诺。”合欢说着,正要转身去请她们进来,便听得薄太后道:“荣王妃可来了?”
合欢道:“来了,王美人带着荣王妃周氏和侍妾李氏一道来的。”
薄太后淡淡道:“这李氏在王美人身边倒是得脸。”
傅维昭道:“可不是?这事无大小,王美人都带着她,否则凭她一个妾,怎么配来祖母身边请安呢?”
沉鱼只低头去写那字谜,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不一会子,王美人等人便走了进来。
王美人脸上有些憔悴,虽用水粉胭脂装饰了,可眼底的疲惫却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周姒着了一身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的头面却是出嫁时所戴的,虽价值不菲,却也有些旧了。倒不如李妙齐,一身花团锦簇,再加上年纪尚轻,倒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朝着薄太后行了礼,方坐下来与众人一道说话。
薄太后看向周姒,道:“你祖父前些日子进宫来看哀家,倒特意问起了你。哀家瞧着,他很不放心你呐。”
周姒轻声道:“臣妾很好,原不该让太后娘娘操心的。”
薄太后道:“很好?哀家听闻你们成亲到现在都未曾圆房,这也算好吗?”
周姒没想到薄太后会说这些,登即脸上滚烫起来,道:“殿下事忙,所以……”
薄太后冷声道:“你也不必替他遮掩。当初你们做下那种事,哀家便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始乱终弃,你们初始时乱了,便很难有什么好结果。”
“太后娘娘训诫的是。”周姒赶忙跪下身来。
薄太后看向王美人,蹙眉道:“你是做长辈的,也不该厚此薄彼。对正经的儿媳妇不上心,倒日日带着一个妾室在哀家身边晃悠,直看得哀家心烦。”
王美人听着,也赶忙跪下,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本想着言之大了,王妃又是他自己选的,自然是喜欢的,谁成想竟会如此!”
周姒在一旁,只觉脸上热辣辣的,比被人打了耳光还要痛楚几分。她重重的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眼底却满是冷意。
薄太后道:“男人都爱新鲜,你这么早将李氏放在言之身边,他哪里还会惦记自己的妻子?”
“臣妾……臣妾也是爱子心切,没想那么多。”
薄太后轻笑一声,道:“你这般心思细密的人,会想不到这些?左右是这李氏非同一般罢了。”
“臣妾,臣妾……”王美人急得脸色苍白。
薄太后幽幽的看着李妙齐,道:“这李氏倒和你有几分相像,不会是你娘家的亲戚吧?”
王美人辩白道:“只是凑巧而已,臣妾正是因为觉得李氏面善,这才待她亲厚些。”
薄太后幽幽的点了点头,道:“最好如此。你是个规矩的,别行什么糊涂事,知道吗?”
“诺。”王美人不敢不应。
“还有,你回去告诉言之,既然娶了王妃,便没道理让她独守空闺。还是早日绵延子嗣的好。”
“诺。”
薄太后皱了皱眉,道:“去吧,哀家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沉鱼留下陪哀家说说话也就是了。”
众人听着,便齐齐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周姒和王美人面上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周姒,更如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薄太后明着是帮她,暗着是在说她不检点,她不是不明白。可事已至此,她也再无回头之路,只盼着傅言之能早日登上大统,她做了皇后,也就没人再能给她脸色看了。
*
见众人都走了,薄太后才道:“哀家方才瞧着王美人的模样,这李氏定与她有些干系,你若想扳倒她,倒可去细细查一查。”
沉鱼笑着道:“外祖母果然什么都向着我。”
薄太后笑笑,道:“这是自然。”
她将沉鱼招揽来身侧,道:“如今木樨已招了,依着哀家的性子,便该闹到陛下面前去,你倒沉得住气。”
沉鱼浅笑着道:“这是大事,只一个木樨是不够的。她是人证,若无物证,便是闹到舅父面前,王美人也有本事抵赖。至于这李氏的身份,我已掌握得很清楚了。不过,这一切都还不够,总要一招制敌,让她再无还手之力才行。”
薄太后见沉鱼如此沉稳,便道:“你这么有主意,哀家倒是白担心了。”
沉鱼将头靠在薄太后腿上,道:“外祖母这样事事想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知道,对于外祖母来说,自然后宫的平稳安定比真相更重要,可外祖母却愿意为了成全我的心愿,纵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薄太后笑着道:“只有扳倒了王美人,恒之才有可能回来啊。”
沉鱼瞳孔猛地收缩,她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薄太后,可她只是浅浅笑着,好像方才只是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似的。
“外祖母当真想让他回来?”
薄太后认真道:“他才是大汉认定的继承人,不是吗?”
沉鱼抿唇道:“可皇权纷争太过可怖,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实在不愿他再牵涉其中……”
薄太后摇了摇头,幽幽道:“既觉得可怖,便想法子改变这一切。”
她说着,拍了拍沉鱼的手,道:“无上的权势有他的坏处,也有他的好处。”
她说完,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沉鱼望着她,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一切,就看那天了……
第62章 上元
转眼便到了上元节, 宫中历来要办家宴,晌午时分,堂邑侯府便已准备齐整, 乘着马车朝宫里走去。
沉鱼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望着外面,街市上已热闹起来了,到处是出门看灯会的男女、叫卖的小贩和初来长安做生意的胡商。
傅婠察觉到沉鱼的神色,不觉看向姜亦风,见姜亦风摇了摇头, 她便没再说什么。
“今日宵禁, ”傅婠道:“晚上从宫中回来,让子彦和子默带着落雁和沉鱼去街上凑凑热闹吧。”
姜落雁笑着道:“多谢母亲。”
姜子默道:“本来嘛,宫里的上元节算什么呢?还是咱们长安城的上元灯节更有烟火气。”
姜子彦附和道:“宫中的上元节太过追求雅致和规矩, 反而失了风味。”
姜亦风见沉鱼不说话, 便道:“沉鱼,可是有心事?”
沉鱼这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只是今日有些事要做,所以不能安心。”
姜亦风以为她在说猜灯谜之事, 便道:“这有什么?猜不出便猜不出了, 谁也不敢拿你怎样。”
沉鱼笑笑,道:“阿爹放心, 我是堂邑侯的女儿,自然没人敢拿我如何。”
姜亦风听着这话很是受用, 正要开口, 便见马车停了下来。
他敛了脸上的笑意, 将帘栊掀起来, 道:“怎么停在这里?”
车夫道:“侯爷,前面这是……”
姜亦风探出头朝外看着,只见一个一身是血的人爬在宫门前,缓缓的朝里面挪动着,在地上划出一道血迹。
宫门前是侍卫们上前驱赶着他,可他仍旧不顾一切的朝里爬着。
“怎么回事?”姜亦风问道。
为首的侍卫走上前来,行礼道:“侯爷,这人不知是做什么的,无论小的们如何劝说,他只拦在这里。小的们这便将他赶走,请您稍等片刻。”
姜亦风皱紧了眉头,道:“他这样,怕是有什么来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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