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强自道:“是公主,是公主设了局来害臣妾!”
傅维昭捂着自己的脸,道:“娘娘,我生来便不能碰白术,若这茶水中没有白术,我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你说我害你,我与你素来没有怨仇,为何要害你?”
王美人还要狡辩,薄太后却怒喝道:“够了!你这毒妇,公主的名声也是你能玷污的?”
薄太后将傅维昭护在怀中,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否则还看不穿这毒妇的真面目来!”
傅维昭呜咽着,似有千般委屈,让人看着便觉揪心不已。
傅言之站起身来,道:“父皇,娘娘虽有错,可念在她也是一时糊涂,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他说着,跪下身来,道:“儿臣受其教养,却未能发现其歹毒之心,还请父皇责罚!”
王美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言之,你……”
她又看向贺兰止,只见他唇角噙着笑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皇帝揉了揉眉心,看向傅言之,道:“言之,你先起来,此事与你无关。”
王美人爬到皇帝身前,哭着道:“陛下,臣妾您是知道的啊!臣妾虽糊涂,可待陛下的心却真,绝不会做伤害陛下之事啊!孙叔白怀恨在心,自然污蔑臣妾,至于这药案……更是什么都说明不了啊。”
薄太后冷声道:“木樨,你来告诉陛下,你都看到了什么!”
木樨闻言,便缓缓从薄太后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王美人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不觉一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木樨躬身道:“托娘娘的福,奴婢还苟活于世。”
她说着,再不看王美人,只看向皇帝,跪下道:“陛下,这些事确是美人所做,臣妾跟在她身侧,实在是寝食难安。美人怕奴婢对旁人说起此事,便劝奴婢勾引六殿下,说定会保奴婢做六殿下的侍妾,谁知,她竟是借此要要了奴婢的性命啊!”
傅行之听着,“砰”的一声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恨恨的看向王美人,道:“你这恶毒的妇人!”
薄太后幽幽看向王美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美人瑟缩着抱紧了皇帝,摇头道:“陛下,你信臣妾,臣妾没有……”
皇帝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觉生出几分怜悯之情,可想起她所做之事,又恨得牙痒痒,只硬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他说着,沉声道:“来人啊!将王美人拖下去!”
“诺!”侍卫们冲上前来去拉王美人,她抵死不走,连发髻都披散开来。
“臣妾,臣妾不认啊!”王美人哭着道:“他们联合起来污蔑臣妾,是有人教唆,定是有人教唆啊!”
她说着,看向沉鱼和贺兰止的方向,抬起手来指着他们,道:“是他们,是他们!姜沉鱼,是不是你!”
薄太后怒道:“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住!”
“诺!”侍卫们随手将一块布塞在王美人口中,她挣扎着,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沉鱼淡淡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来,道:“舅父,王娘娘既不肯认,不若让我劝劝她,也许她想通了,也就认了。”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沉鱼会意,便走到王美人身侧,俯下身来,道:“娘娘,既然做下了错事,便无须再挣扎抵赖了,没得浪费大家的功夫。是不是?”
“唔!唔!”王美人叫着,神情几乎算得上可怖。
沉鱼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快意,道:“若是你再不认,舅父定会派人彻查,到时候,查出什么旁的事,便不是你一个人的罪过了。”
她说着,幽幽的看了一眼李妙齐的方向。
王美人看着她的目光,登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凄厉的叫着,想要朝着沉鱼扑上去,却被侍卫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沉鱼站起身来,看向皇帝,道:“舅父,王娘娘应该是想通了。”
皇帝看向王美人,道:“说,这一切是不是你所为!”
王美人披头散发的倒在地上,许久,她闭上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第64章 上元(三)
王美人被褫夺了美人的封号, 贬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宫,待她将巫蛊之事始末交代清楚后, 再行处置。
“她沾上了巫蛊之术,又背着陷害陛下的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了的了。唯一的区别,只是夷三族还是诛九族罢了。”
贺兰止走到沉鱼身边,幽幽道:“姜二娘子果真好手段。”
沉鱼目光悠远,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 道:“贺兰大人还是想想自己该如何自保吧。”
贺兰止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道:“是了,在娘子看来,我与王氏本就是一丘之貉。”
他说着, 转头望向她, 道:“你方才,是在关心我?”
沉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贺兰大人之自恋, 当真非常人能及。”
话音未落,便见姜子彦走过来, 他朝着贺兰止行了礼, 便看向沉鱼,道:“时辰不早了, 我们回去吧。”
沉鱼点点头,却见傅言之和周姒等人也朝着宫门外的方向走去。
她不觉蹙眉, 抿了抿唇。
姜子彦看着他们的方向, 道:“怎么?”
沉鱼道:“没事, 走罢。”
贺兰止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眼底的笑意宛如冬日里的河水般,渐渐凝结成冰。
*
马车行至长安城最繁华的街市,便缓缓停了下来。
傅言之的马车跟在堂邑侯府的马车之后,也停了下来。
傅言之掀开帘栊,见姜子彦、姜子默带着姜落雁和沉鱼走下马车,便道:“我下去走走,你们先行去周府吧。”
周姒一把攥住傅言之的衣袖,急红了脸,道:“殿下不是答应了祖父,今日陪我一道回去的吗?”
傅言之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他倨傲的扯回了衣袖,一字一顿道:“你们先回去。”
“可是……”周姒还想再说,傅言之却已经离开了。
她一把掀开帘栊,看着傅言之一步步朝着沉鱼的方向走去,心里五味杂陈。
她咬了咬唇,猛地跳下马车,追随着傅言之而去。
李妙齐坐在车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凉薄的摇了摇头。
*
沉鱼甫一下马车,冷不丁的看见傅言之站在他们面前,不觉皱了皱眉。
傅言之着了一身华服,自有天家的贵气,面容沉静,眼底却暗流涌动着,于端方中透出几分克己自持。
沉鱼没看他,只站在姜子默身后,遮住了他的视线。
姜子彦走上前来,朝着傅言之微一躬身,道:“二殿下怎么在此处?”
傅言之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我出来走走。”
姜落雁笑着道:“殿下与王妃琴瑟相和,真让人羡慕呢。”
傅言之听她说着,不觉有些惊诧,一回身,果然看见周姒已急急跑了过来。
“殿下……”她娇声说着,怯生生的靠在他身边,道:“臣妾……”
傅言之眼底划过一抹冷意,道:“不是让你先行回府吗?”
周姒瞥了沉鱼一眼,故意抬高了声音,道:“臣妾不放心殿下一人,特来相伴。况且上元是团圆之夜,臣妾与殿下是一家人,阖该在一处的。”
沉鱼抱着臂,颇无奈的看着两人在她面前做戏,道:“长姐,我们不要耽误人家恩爱了,咱们走罢。”
“沉鱼……”傅言之伸出手来,拦在沉鱼身前,道:“我与你们一起。”
沉鱼笑着看了周姒一眼,道:“殿下也该问过王妃的意思,我瞧着她倒更愿意与殿下两个人一道逛逛。”
周姒浅笑着道:“姜二娘子真是慧智兰心。”
“回去!”傅言之硬声道。
周姒一怔,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道:“殿下……”
傅言之没说话,只拂袖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周姒的眼圈瞬间有些发红,她看了沉鱼一眼,道:“如今,你可得意了?”
沉鱼冷笑道:“我从未与你争过什么,你如何形状,都与我无关。”
周姒道:“我虽落魄,可到底有夫君陪在身边,总好过你与卫铮天涯相隔。”
姜落雁抿唇道:“王妃也太刻薄了。”
姜子默护在沉鱼身前,道:“王妃还是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再说旁人吧。咫尺之间,心却如隔天涯,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们……”周姒咬着唇,道:“我可是王妃!”
沉鱼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王妃别忘了,你这位置是怎么来的。”
周姒死死的盯着沉鱼,道:“姜沉鱼,你欺人太甚!”
姜子彦道:“若是让荣王殿下看见王妃这副模样,还不知他作何想法呢。王妃若是再不走,便别怪我赶人了!”
姜子默悠哉游哉道:“这荣王殿下的马车都离开了,王妃还不跟上吗?”
周姒一听,赶忙回头看去,只见傅言之的马车已开动了,却不是来寻她的。
周姒再顾不得与沉鱼等人周旋,赶忙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姜子默“啧啧”叹息了几声,道:“这荣王的家务事也难断哦。”
姜子彦冲着他摇摇头,道:“我们走罢。”
沉鱼笑着挽住姜落雁的手,道:“是了,别让他们扰了我们的兴致。”
*
几人沿着路走着,道路两旁满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和人们的笑声,仿佛每个人都是富足快乐的。
月亮正圆,像是挂在街角的尽头,将一切都映照得明媚温柔。
沉鱼望着月光,悄悄的在心头许愿,盼着卫铮能顺利安康。
“姜大人!”一行金吾卫迎面走了过来,在姜子默身前停了下来。
姜子默笑着道:“你们不去巡夜,倒在这里玩乐,仔细你们的皮!”
那几人笑着道:“今日不轮我们兄弟巡夜,大人不若同我们一道喝酒去。我们在醉仙楼定了酒席,保管有好酒好菜。”
姜子默听着,不觉心动,又碍于要照顾姜落雁和沉鱼,只迟疑着道:“再说吧。”
姜子彦道:“你只管去便是,左右这里有我,不打紧。”
姜子默一听,忙不迭的告了辞,随着那些人离开了。
沉鱼笑着道:“次兄明明是自己馋了酒,还佯装呢。”
姜落雁也笑,道:“随他去,我们自己逛便是了。”
她说着,又见姜子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御史大夫之女林若若正朝着这边走来。
她见到姜子彦,亦是欣喜。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着,虽未开口,却胜过千言万语。
姜落雁和沉鱼相视一笑,便都明白了。
沉鱼走到姜子彦身侧,道:“长兄陪林娘子逛逛罢,我和长姐先行回去了。”
“这怎么行?”姜子彦不安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姜落雁笑笑,道:“车夫就在前面,有他送我们,长兄还不放心吗?”
沉鱼慧黠一笑,拉着姜落雁便往前面走去。
姜子彦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她们两人上了马车,才安下心来,随着林若若一道去了。
*
沉鱼和姜落雁上了马车,姜落雁便道:“回侯府去吧。”
车夫道了声“诺”,便驾着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因着行人众多,车根本驶不快,不过外面风景极好,在马车上相看,倒也别具一格。
沉鱼掀开帘栊,托着腮看向窗外,道:“今年的上元节似乎格外热闹呢。”
姜落雁道:“如今天下太平,又与西域诸国结了盟约,自然热闹。你瞧这街上戴着昆仑奴面具行走的,便是学着胡人的风俗。”
沉鱼定睛看去,果然有许多人带了昆仑奴的面具,黑黝黝的一片,煞是奇怪,她不觉莞尔,道:“我倒是第一次见这面具。”
姜落雁凑过来道:“我也是近来帮着母亲理家务的时候才知道的,说近日长安来了许多昆仑奴,价格昂贵,许多豪富之家都以拥有昆仑奴为傲。想来这些小贩也是想凑这个热闹,才做出这样多的昆仑奴面具。”
沉鱼点点头,突然的,她发现街对面有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人正很认真的看着自己。
“长姐,你看那个人,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姜落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没有吧,这面具两眼空洞,瞧着黑乎乎的一片,许是他在看旁的地方,瞧着却像是在看咱们。”
“不对……”
沉鱼摇着头,仔细去看那人,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却认得这眼神!
是他!
沉鱼心头一震,赶忙拍着马车,道:“停车!”
外面吵闹,车夫听不清沉鱼的声音,只依然朝前走着。
沉鱼眼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再等不及,便一把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来。还好马车行驶的并不快,她也未曾受伤。
姜落雁急道:“沉鱼,快回来!”
沉鱼头也不回,道:“长姐先回府去,我有要事,不必管我!”
“沉鱼!”姜落雁急急唤她,可沉鱼很快就湮没在人群之中,再寻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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