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晃脑,想回答他,却说不了话。
手指抹黑想找到手机,摸来摸去最后只摸到一双手。
少年惊讶一声,贴心提醒她:“姐姐摸到的是我哦,手机在旁边。”
他说着说着,还故意呻/吟一声。
仿佛难耐到情不自禁。
“呃啊,姐姐……”
手机另一端的人沉默,大概懂了她此刻是在做什么。
默默地将电话挂掉,看来自己这通电话打的很不是时候。
等忙完一切后,江栩和她道歉,满脸歉疚,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如果误会了,我可以帮姐姐去解释的。我就说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被夹到了,手被夹到了,门缝太紧,夹的我痛死了,血都被夹到喷涌出来,还好我戴着手套,不然喷进门缝的话……”
他眼神半睁着看她。眼底还有余感未消,仿佛蒙了层扯不开的薄雾。雾里看花一般不甚清晰。
“到时候姐姐该多难清理,门缝那么紧,手都伸不进去,别说用工具了,会弄坏的。”
他给她出主意:“要不我以后每天都被它夹一次,次数多了以后,门缝就夹成我的形状了,到时候姐姐如果想清理了,可以来找我。别人进不去,只有我一个人能进去。”
清理的工作,最后还是翟松月自己来的。
她问他肚子饿不饿。
下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没吃多少。
江栩其实不怎么饿,他胃病是老毛病了,每年总会犯上几次,看医生也没用,根治不了,只能缓解。
“想吃水饺,姐姐亲手包的那种。”
家里没有多余的饺子皮了,如果自己包的话,还得重新擀皮和剁馅。
很麻烦。
但翟松月只是笑着问他。
——我们小栩想吃什么馅的?
我们,小栩。
他笑容乖巧:“素馅的。”
“香菇胡萝卜馅?”
“好的呀,谢谢姐姐。”
翟松月在厨房厨房擀皮剁馅,等她煮完一整碗饺子端出来的时候,江栩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那么高的个子,窝在这张沙发上,实在有些憋屈,腿放不上来,只能微曲着踩在地上。
他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所以他的眼窝偏深,肤色有种没晒过太阳的白,五官轮廓是深邃的。
绵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散落一圈阴影。
他睡着之后,更乖。
是和他平时的乖巧不一样。
现在的他反而像是一只不爱说话的流浪猫,蜷缩着身子独自度过寒冬。
只是这个梦,似乎并不美好。连睡着都皱着眉,他佝偻着身子,手放在腹部,额头有细汗,脸色也苍白。
江栩做了个噩梦,哪怕在梦里,疼痛也剧烈。
可是到了后面,疼痛逐渐被淡化,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像花香,可又不是花香。
于是他醒了。
躺着的,不是窄小的沙发,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女人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隔着那件薄毛衣给他揉着肚子。
她那么温柔,动作也温柔,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没吃多少。
原来是胃疼。
怎么疼成这样不说呢,明明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见他醒了,她一边给他揉肚子,一边倾身,将桌上的温水拿给他。
江栩看着她,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轻笑。
——要我喂吗?
他迟疑了一会,伸手接过水杯,自己一口喝完。
翟松月问他,胃还疼不疼?
他放下杯子:“还好。”
翟松月叹气。
——是胃病吗?
他抬眸看她。
她眼里是心疼。
——我看到你手上的针眼了,那几天,是在医院输液?
——是一个人吗,还是有人陪着?
江栩被她看着,沉默替代了大多数。
她突然抱住他,轻轻的抽泣声,她好像在哭。
江栩突然就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说,翟松月,你为什么哭呢。
你在心疼我吗。
第八十六章
他没有被多温柔的对待过, 至少,在他母亲疯掉后。
他母亲曾经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出生高贵,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嫁给门当户对的老公之后, 也度过了几年甜蜜的婚姻生活。
后来目睹老公出轨,她偏执的性格让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崩溃,成了疯子。
她的死法很惨烈, 自己砍掉自己的双腿,
当时年幼的江栩目睹了这一切,他站在那里,神情都呆滞。
他看见她的母亲在冲他笑, 倒在血泊中, 身边是碎肉,骨头清晰可见,还连接在她身上。
她像一个被拆卸的木偶。
不是他记忆里轻言细语的母亲,她的笑容癫狂, 令人生寒。
可他不害怕,他只觉得难过,觉得她可怜。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爱这么可怕吗,能让一个温柔的人失去神智。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他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门的院。
等他出院的时候, 再次得到的, 是他母亲去世的消息。
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包括她的遗言, 也是从陪护的阿姨口中得知的。
她在弥留之际, 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说:“代我和小栩说声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他,让他看到这么可怕的场景。”
“还有, 让他好好长大,不要因为妈妈的事情而去记恨别人。妈妈希望他能快快乐乐,要多笑笑。”
江栩没说话,再次回到母亲死去的地方,仿佛有台放映机被安装进了他的大脑,那幕血腥的场景一直在来回播放。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江栩伸手接住一片雪。
那个时候是冬天,一年四季中,最冷的时候。
他摊开掌心,那片雪已经融成雪水。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保姆阿姨告诉他,爱是你闭上眼,最渴求的东西。
他渴求什么?
他渴求将人踩在脚下,随意玩弄的快感。
猎物越挣扎,越痛苦,他就越高兴。
看着对方丑态百出,如同夜间门老鼠,多可爱啊。
他妈妈是疯子,他也是疯子。
疯子是会遗传的,他以后的孩子也会是一个疯子。
他突然开始好奇,他和翟松月的孩子,会是怎么一个怪物。
又疯又哑?
以前有人听说他在钓一哑巴,还笑着给他出过主意:“一个破哑巴有什么好追,让她怀上你的种,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
他冷笑,一个哑巴,配吗。
可是现在。
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每一次,这里颤抖的最厉害。
没什么肉,单薄的到多出一点东西,就能显出形状来。
他伸手一按,仿佛碰到开关,水闸的开关。
怎么哪里都在流水呢。
这么多水,好像流不完一样。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水。
他将手放上去:“姐姐,你这么多水,以后要是怀了宝宝,他会被淹死吗?”
他表情委屈,声音却低哑:“怀孕了就会有奶水,姐姐可以喂他奶粉吗,姐姐……只有我能碰。”
这么乖巧的一张脸,说出这种话来,不强硬,但很难让人狠下心拒绝。
很显然,翟松月也没法拒绝。
江栩在翟松月家住下了,他说自己这几天忙着准备考试,回家总是静不下心学习,在这边还能让翟松月给他补课。
“免费的补课老师,不用白不用。”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
确实是不用白不用,在他这里,翟松月整个人可以说是被物尽其用了。
任何地方。
他转着笔,看着水光潋滟的末端。
翟松月轻轻喘息,双腿微颤,暂时没法并拢。
他靠近她:“姐姐,这道题我还不会,你再给我讲一遍好吗。”
-
秋末冬初,北城下了很大一场雪。
林琅和裴清术分手了。
翟松月得知这一消息后,将人接到了她家。
她对林琅不放心,怕她过于难过,恶化病情。
本身就是个情绪敏感的人。
担心有别人在,林琅会住不习惯,所以翟松月让江栩这段时间门先回家住。
他没说话,只是轻笑。
林琅搬进来后的第一顿饭,翟松月准备了整整两天。汤底是从昨天就开始炖的,全部都是林琅爱吃的。
江栩冷眼看着林琅搬进去的房间门,瞬间门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们把每个地方都试了,唯独这里,翟松月死活不肯。
那么好说话的人,唯独在江栩将手放在这扇门上时,神情才会发生变化。
他冷笑。
林琅没什么胃口,脸色也难看。
翟松月怕她饿,所以一直给她夹菜。
江栩笑着询问林琅:“听说分手是你提的?”
林琅听到声音,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眸看他。
他笑容和善:“这次是欲情故纵吗,通过分手来试探裴清术,让他更加离不开你?”
翟松月眉头紧皱,让他别说了。
他神情自若,放下筷子靠坐椅背:“姐姐,我说这些是为了林琅姐姐好,她这样的女生我见过太多了,最后的下场都是人财两空哦。得不偿失,又是何必呢?”
林琅和他没话说,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起身回房。
翟松月脸色难看的看了江栩一眼后,也跟过去。
先后两道开关门的声音。
他微抬下颚,低垂了眉。
那一整天,翟松月都没有从林琅的房间门出来。
江栩从白天等到凌晨,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按耐不住,过去敲门。
里面一直没动静,最后敲门变成砸门。
他烦躁到想直接将门给踹开,这两人在里面干了点什么,能从白天一直待到现在?
操他妈的!
好在房门打开了,不然下一秒他真的会抬脚踹开。
开门的是林琅,她头发有些乱,衣服上也全是褶皱。
“有什么事?”
江栩直接问:“翟松月呢。”
林琅脸色不耐烦:“她在睡觉,你小点声。”
睡觉?和林琅一起睡觉?
江栩目眦欲裂,直接推开她闯了进去。
翟松月果然躺在那张床上,身子微微倾斜,看她身侧的大片空隙,以及她肩上的凌乱。
明显是有人趴在她肩上睡过,
翟松月被动静弄醒,惺忪睡眼地从床上起身。
江栩眼眶都气到发红,手一直在抖。
平时的风轻云淡仿佛一张被撕开的假面。
“你们睡了?”他质问。
林琅觉得这人的火来的莫名其妙:“睡了啊,被你吵醒了。”
“操!”他暴怒一脚踢开旁边的椅子。
林琅愣在那里,像是不理解他这个反应,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生气。
江栩见她脸色懵懂,突然笑了。
只是他的笑在此刻的场景下格外诡异,神情还带着盛怒,皮笑肉不笑的虚伪。
他直接把身上的T恤脱了,让她近距离欣赏翟松月这个大画家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画作。
密密麻麻的草莓印和抓痕,他笑容旖旎,声音突然就放轻了。
靠近林琅耳边,那点笑似乎化成一张张粘腻的网。
“你知道我身上这些红痕和抓痕,是怎么来的吗?”
林琅身子一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翟松月醒了,她看见江栩赤-裸的上身,就站在林琅面前,距离她那么近。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皱着眉,走过去,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
江栩看着她护犊子一般的紧张,唇角的笑瞬间门就掩了去,眼底只余一片阴沉。
什么乖巧懂事,什么善解人意。
去他妈的。
他冷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松月姐姐,别人这才刚分手没多久,你就这么着急了?”
翟松月沉默片刻。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今天的事情,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江栩就这么离开了,被她赶走的。
他手上拿着刚脱掉的T恤,上身还是光着的。
上面那些暧昧的痕迹清晰可见,遍布他每一寸肌肉。
他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扇没有任何迟疑就紧闭上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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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整个人还是雨里雾里的状态,尤其是刚才江栩一系列的反应,都在说明他和翟松月的关系远超她目前得知的信息。
“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摇头笑笑,对江栩的话题避而不谈,而是问她还困吗?
林琅说刚刚睡了那么久,已经不怎么困了。
刚才回到房间门后,翟松月陪了她很久,她哭了,便靠在她肩上睡着。
翟松月也不敢动,生怕弄醒了她,
就这么保持同一个姿势,手臂酸了,肩也酸了,心脏也是酸的。
看到她连睡着都在哭。
翟松月也哭了。
那种心疼和无能为力交织。
她这么难过,自己却帮不上忙,真是没用。
幸好,在这种时候,自己能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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