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也觉得他应该没什么好冲动的,毕竟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桑渔没受伤,也没挨打,更没拜托他来解决这事,更何况,今天还是别人的大喜之日,他再怎么样,也不能破坏别人婚宴,更不能给桑渔带去麻烦。
男方家办酒一般在晚上,还给锣鼓队的单独开了两桌。
商陆问:“骏儿,我脾气算好的吧?”
谢骏不太确定:“应该算……吧?”
出于礼尚往来,谢骏也问他:“那我呢?我脾气算好的吧?”
商陆说:“我希望你今天不要好。”
这顿酒席他没吃进什么东西,全程都盯着隔壁桌的中年男,看那男的喝酒吹牛,拍桌指点江山的嚣张油腻模样,火气直冒上头。
商陆可以想象,那天这个男的是怎么给桑渔头上倒垃圾,又辱骂她,还威胁要打她的。
商陆问旁边的唢呐大爷:“一伯,那个男的是谁呢,他们在玩什么?”
大爷看了眼:“虎头哥?村里开店的,玩彩票呢。”
商陆又问:“那人是坐庄的吗?”
大爷以为他缺钱要玩,劝告道:“你年纪轻轻,再缺钱也不能碰赌,他们这些人玩得很大的,平时也赌四色牌。”
商陆笑:“是在他店里赌的?”
“是。”
谢骏不知道商陆问这个做什么,他见商陆吃得少,就帮他连吃带拿那些可携带的干货,最后又夹了一只螃蟹。
其他人看过来,谢骏很淡定:“这是我兄弟的份,一人一只,他现在没胃口,带回家慢慢吃哈。”
他说着,从口袋摸出了两个食物保鲜袋,塞了个给商陆。
“给你一个,螃蟹带回去,给小鱼吃,她就爱钱和吃。”
商陆记得小时候,阿公去吃酒,回来也会用袋子装着食物给他,要么是花生牛奶,要么是喜多多,要么螃蟹和炸鱼,但他不喜欢吃,最后都进了桑渔的肚子里。
酒席快结束的时候,商陆往中年男的“赌桌”那走了一趟,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彩票,他们在玩违法的六合彩,人人都在算年龄和属相。
商陆先打电话报警了,又给在附近派出所当警察的小学同学发了微信:“我在喝喜酒,发现绿萝村这边聚众赌博,年底了,赌博太嚣张了,喝喜酒都在赌。”
正在值班的小学同学很快回复:“具体位置呢?”
商陆拍了张照,报了位置:“绿萝村桥旁边的小卖部,店后在赌四色牌。”
小学同学说:“我马上来,谢谢你,匿名热心群众。”
“不客气。”
酒席结束,商陆拉着谢骏跟在了花名“虎头哥”的中年男人身后。
谢骏不知道要做什么,商陆说:“那天这男的把垃圾扔小鱼头上,又骂了小鱼,最后还差点打了小鱼。”
谢骏一听就火了,跨年夜的爆竹都没他现在炸得厉害。
他左右看了眼,拎了根棍子过来:“我去他阿公的祖公的,敢打我谢骏的人!今天不打他,我谢骏就不配叫村霸。”
商陆也一肚子火:“没打小鱼,谢村霸,这是绿萝村,不是你们村。”
谢骏:“我就说小鱼跨年夜看起来没有很开心呢。”
商陆实话实说:“那没有,她挺开心的。”
谢骏根本听不进去:“还有漫漫,跨年夜我看见她头上的伤了,是不是也是这孙子打的?漫漫还哄我是撞的,这种垃圾人就必须狠狠收拾一次,让他怕了才不敢。”
商陆说了刚刚他举报的事,谢骏也黑心:“我下午买烟看见了,还可以跟烟草局投诉,店里挂了过期的证。”
虎头哥路过他自己的旱厕时,吹着口哨进去撒了泡尿,黑灯瞎火的,又喝了酒,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就掉进坑里。
还好被谢骏拉了一把。
谢骏说:“叔,这坑人死里面都没人知道啊。”
商陆皱眉:“不是旱厕改造吗,怎么还有这个坑没填,害人吗?”
害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知道危险,虎头哥又是坐庄的,更信运气,再加上那天那两个臭娘们惹的事,他现在更是后怕没早点同意改厕了。
虎头哥白天见过这两个长得不错的外村人,他知道有个人缺钱才来敲锣,便起了拉人赌博的心,热络道:“买彩票吗?踩屎必中奖。”
商陆笑了:“什么彩票?”
“买年龄的,生肖的,很好中,跟我稳赢。”
虎头哥带着两人回自己的地盘,谄媚拉拢,路上就闲聊起旱厕被两个臭娘们耽误折磨的事,说这改什么,不知道什么工程让一个小女孩来负责,乱七八糟的,扔一头垃圾都算瞧得起的。
谢骏问他:“那你就这样算了吗?”
“哪能?村长的话听听就算,她们再来村里,不会好过的。”
商陆和谢骏显得很平静,跟着去了店里,后头果然在热闹地赌牌,他们俩摆出一副才知道是违法彩票的模样。
谢骏说:“你违法坐庄,你死定了,我要去举报你。”
天真得都给虎头哥听笑了:“不光长得嫩,头脑还跟那两女孩一样嫩,找村长、警察有用吗?”
商陆笑了一下,平静地走到虎头哥面前,伸手就是拽起他的衣领,一拳头砸在了他的颧骨上,谢骏早就拿起了店里的垃圾桶,往虎头哥头上倒垃圾。
商陆手背上青筋暴起,眉眼多了几分少见的戾气,又一脚将虎头哥踹倒在店门口,他的腿压着对方,下狠手一拳落在肚子上。
谢骏没带棍子,因为带了钢管打架,性质就不一样了,他让商陆起来,照着虎头哥的额头就是一拳,和阮漫漫受伤的位置一致。
皮肉伤。
店后玩牌的人一点都不好奇外面的吵闹声,只要不是警察就好了,店里的其他人喊人来了,找了帮手要来收拾这两个外村人。
虎头哥说他是道上混的。
谢骏吹牛:“我兄弟还黑手党呢,知道不知道海外山洲帮、南日帮?欧美哪里不怕这两地的华人?”
警察恰好这时来了。
商陆和谢骏早就不动手了,任由着虎头哥和帮手给了他们俩嘴角各一下。
“都住手,警察!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外村的年轻人对上一群本地涉赌坐庄的壮汉流氓,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人可怜。
商陆说:“我今天赚了钱,就想买个彩票高兴下。”
谢骏接着:“结果,就被威胁着参赌,又被打了,不得不还手,虎头哥说他混黑的,我们害怕。”
再配上两人嘴角的淤青,凌乱的发型,还蛮有说服力的。
小学同学轻咳一声:“都上车,跟我回派出所。”
坐上警车之后,谢骏说:“第一次知道警车里面长这样的,商陆,你呢?”
商陆说:“嗯,还是新年。”
谢骏抓着栏杆,小声唱起了《铁窗泪》。
商陆也笑了。
但他们俩就是来做笔录口供、帮助办案的,当然也要接受教育,不能动手,不能冲动,买彩票要去正规地方……
商陆坐在派出所大厅的椅子上等谢骏,他拿出手机,桑渔今天都没给他发消息,只早上出门的时候让他好好敲锣赚钱,说她晚上和方棠一起去唱歌。
商陆半小时前问她:“唱完了吗?”
现在还没回复。
他合上手机,打算等会去找她,然后就见到桑渔、方棠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进来了,另一个警察后面跟着另外几个男的。
桑渔和方棠看起来也是狼狈的模样。
桑渔没看见商陆,只对方棠说:“没想到许宗为还会打架,我变了,他现在在我这,变帅了!老男人也是有身手的,我以后再也不说他老了。”
许宗为没好气,但手臂骨折了,不想说什么。
商陆又听桑渔说:“我这辈子还没男人为我动过手,真遗憾。”
“谢久贺?”
“没。”
“商陆?”
“他不会,优雅琵琶精会弹琴磨死对方。”
商陆觉得嘴角的伤口更疼了,气不打一处来,直勾勾地盯着夏桑渔。
他都打来派出所了,他不会打架?!
第44章 多喜欢一点
桑渔之前一直不喜欢许宗为,当然现在也说不上喜欢。
但她和方棠都不会干涉彼此的感情。
主要是,她们都相信彼此有应对恋爱和婚姻风险的能力,何况,再好的朋友,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方棠和许宗为认识 7 年了,许宗为大了方棠 7 岁,他是方棠大学在学生会里办讲座活动时,采访的其中一个同乡嘉宾,物流公司老板。
在方棠和他在一起之前,桑渔作为本省人也从没听说过这个公司,于是就开玩笑喊他“货运车队队长”。
方棠大学毕业后,就去省台工作了,一开始并不在山洲,而那段时间桑渔还在读研究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她和许宗为在一起了。
桑渔对许宗为的印象除了他家有个货运公司外,就剩下长得还行,但脾气坏、年纪又大了她们六七岁,她最不喜欢的一点,许宗为绝对不是一个亲密关系干净的人。
这两年她回山洲工作后,和许宗为偶尔也有几次接触,总的来说,印象有所改观,但不多。
今天晚上是个例外,她居然在许宗为身上看到了冲动的少年气,在他脱下西装,蒙在那人头上打的时候。
桑渔说:“许总,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老总,都会喊几个保镖过来,再请个律师,用理智的成人方式解决。”
许宗为手臂疼得难受,语气更差:“夏工程师,你有这个时间,能不能帮我喊个医生?”
方棠倒不怎么心疼:“等我们做完笔录,这旁边就有个诊所。”
许宗为:“那我手就废了。”他看了眼方棠,“我这是为什么受伤?”
方棠回:“为你自己。你手没骨折,只是疼,别担心了,亲爱的。”
许宗为气死了:“我是看那人嘴上、手上都调戏你们……”
方棠立马打断他的话:“那你后面听到了,那个大哥看上的是你……”
“方棠,你应该扶着我。”
“你不是说手骨折了,我不敢碰。”
“你不是老中医唯一传承人吗?”
许宗为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他又不能承认他手没真的骨折,后面被警察抓着的一个醉汉,还挣扎着想来摸他的屁股,嘴上色眯眯念叨:“胸胸……”
许宗为转头骂了句脏话,他练胸和屁股不是来吸引男人的!
警察都忍不住想笑了。
许宗为不是山洲人,在认识方棠前,他都没来过山洲,这是他第一次来山洲派出所。
老警察很公平,都教训:“下次不能冲动打人了,还好这次不严重,这大过节的是不是,以和为贵,不要违法犯罪。”
“你认识我吗?”许宗为问。
“认识。”老警察皱眉,“你身份证不都在我这吗?许宗为,哦,33 岁了,虚 35 了吧,这年纪打架……”
方棠和桑渔立马大笑出声,但又顾忌着,很快就收住了笑。
商陆坐在那儿一瞬不瞬地盯了许久,也没得到桑渔的一个余光。也不能怪桑渔,节假日的派出所总是相当热闹,偷东西的、丢东西的、拿烟花炸人的、打架的、吵架的、赌博的、聚众闹事的,哪一堆人群都自带焦点,谁也没空去看其他人。
还是谢骏从厕所出来,一眼看到了桑渔和方棠,眼睛一亮:“小鱼,糖糖,你们来接我们啊?谁通知你们的,太仗义了,还亲自来ᵚᵚʸ接,我好感动。”
桑渔转过头,看见了谢骏……嘴角的伤。
“谁打你了?”她那一瞬间的愤怒和谢骏听到她受人欺负时,如出一辙。
方棠也很生气,她走到谢骏旁边,扶起了他的手臂:“小鱼不是说你今天跟商陆去乡下敲锣吗?人家看你年纪小,欺负你了吗?”
谢骏是他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虽然再小,也就是小了桑渔九个月,小了方棠 1 个月,但两人一直把他当弟弟。
许宗为看了眼方棠扶着谢骏的手,冷漠地收回视线,他手臂要疼断了。
商陆也是,他今天嘴角是挨了五六拳了吧,为什么这么疼?
……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的夜晚,谢骏收获了两个好友的摸头杀、嘴角的一个可可爱爱创可贴和一杯香甜可口的奶茶。
桑渔说:“骏儿,谢谢你。”
谢骏想起了他暗恋小鱼的好兄弟,扯了一下一直沉默的商陆,说:“都是商陆的主意,商陆说得对,不给个教训对方是不会害怕的,反倒只会越来越过分,我们今晚举报了,那虎头哥接下来都有的忙,查赌就够他喝一壶了,肯定不会再去找你们麻烦了。”
谢骏拍了下商陆的肩膀:“小鱼,让商陆送你回家吧,我现在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方棠早就带着许宗为去看手臂了,只剩下桑渔和商陆。
桑渔看见商陆不太好看的脸色,但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商陆这人其实心思很简单,他虽然经常耍小性子,看似傲慢的、傲娇的、难以相处的,但这些对桑渔来说,都不是事。
他对她就没有真的生气过。
不对,两年前是真的生气了,他气得直接跟她断交了。
她抱住了他的手臂,两人慢慢地往新区的家走。
“疼不疼?”
“不疼,我是铁打的,别人打十拳,我都不会疼,淤青是我画的,我就想骗骗警察,就只有我们骏儿会疼,只有他需要贴创可贴,还需要甜甜的奶茶止疼,我应该需要盐巴撒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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