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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洋洋兮与【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02 11:46:59  作者:洋洋兮与【完结+番外】
  温氏突然如醍醐灌顶,她终于知道,她为何会从心底里惧怕瑜珠了。
  不仅仅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待瑜珠不好,是自己赶走了她,逼死了她,更因为是她知道,当年那些事,其实根本怪不到瑜珠头上,是她一直在无理取闹,是他们家一直在无理取闹,推瑜珠出去承受这一切。
  温氏只觉浑身像坠入了寒冷的冰窖中,不住打着寒颤。
  她不知道瑜珠对于那件事,知道多少,可一旦她将事情全部告诉鲁国公夫人,鲁国公夫人再将此事摆上台面,要帮她讨回公道,那他们家,那他们家,那他们家……岂不是真真正正的,名声俱毁?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眼泪竟就这样从眼眶中落了下来,何夫人看得直吃惊,赶紧要扶她去后院歇息,却又被她挣开,道:“不行,我家明觉还在去扬州的路上,我要赶紧写信喊他回来,他以为瑜珠死了的,他以为瑜珠死了的……”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何府,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大家夫人的脸面。
  可是大难当头,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她只盼着周渡能赶紧回来,她要赶紧将消息告诉家里的每一个人。
  在上马车的时候,她还不负众望地摔了一跤,更加博得了不少嘲笑。
  沈何云一直暗地里注意着温氏的动静,见她好不狼狈地离开了何家,终于舍得剥开众人,与瑜珠道:“你说,你这婆母为何见到你这般害怕?”
  “做贼心虚吧。”瑜珠淡淡道,“他们全家的人,都是贼,恐怕都巴不得我就此死在扬州,死在护城河底,再也不要回来。”
  他们害怕她将事情都抖出去,害怕她带着比他们更高的权势回来。
  因为那样他们就掌控不了她了,那样,他们就再也逼迫不了她了。
  沈何云可以清晰地瞧见她眼底的恨意,轻轻地安抚了她几下,道:“来日方长,今日就叫她先自己吓吓自己,等周明觉回来,咱们再亲自上他们家走一趟,有些事,还是当面做才行。”
  瑜珠轻点点头,陪她又继续去见更多的贵夫人。
  而温氏那边,她坐在马车上怎么都不能安心,只盼着车子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等到真正到了家门,几乎是连车子都没停稳当便下去了。
  她急急忙忙跑进家里,问家里可有人回来了,又喊人赶紧备笔墨,她要给周渡写信。
  可是直到提笔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写。
  她不知道,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儿子述说自己的这份心虚,讲她面对瑜珠的无措与彷徨,讲她害怕她会将那些事情暴露出去的诚惶诚恐。
  她也不知道怎么讲,说瑜珠明明见到了她,却如同根本不认识她一般,不认她这个婆母,不认周家这门亲事。
  她想要周渡回来,她疯狂想要周渡回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只差一点点,她就会被逼疯了。
  蘸了墨汁的笔颤抖地落在地上,温氏终究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无助地蹲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晚八点跑去抢了一波双十一,所以晚了点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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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好轮回
  将我备好的和离书送上来
  与此同时的扬州, 周渡彻夜不休,整整跑累了两匹马才在这日凌晨抵达了太守府邸。
  太守衣裳都不曾穿戴整齐,便就着灰蒙蒙的天色上来道:“周贤侄啊……”
  周渡顶着一张比死人还要难看的脸色, 问:“人找到了吗?”
  自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看太守欲言又止的神情, 周渡便知道了。
  “我此番过来的匆忙, 未曾带太多人手,还请大人多借我些人手, 我自己去找。”
  太守自然不会拒绝这位年纪轻轻就遭皇帝破格提拔的年轻后辈, 但也还是要提醒他:“可我的人真的是已经将整条扬州护城河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你就算是自己再找个底朝天, 也不一定能找到。”
  “那我便顺着河流, 一直找下去。”他攥紧手中的拳头,眼角是彻夜无眠弥漫开来的血丝。
  哪怕, 最终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哪怕,只是一块断裂的骸骨, 他想, 他也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相信,不相信瑜珠就这么走了。她是个多么坚强的姑娘, 即便被困在周家, 也总是不放弃离开的希望,他知道, 她有一颗坚定活下去的心,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说走就走了, 她一定不会……
  何况, 明明他都打算放过她了的, 他已经在还她自由了的……
  周渡此生掉过的眼泪屈指可数,大多全都在幼时。可是,在扬州太守交给他瑜珠的遗物,说那是她掉在江边的大氅时,却忍不住红透了眼角,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
  明明她在他面前,那么多次有了轻生的念头,他却轻描淡写地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就会没事,以为只要自己放过她了就会没事。
  如若不是他一步步地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她一定不会选择跳江自尽。
  他就像个一步步把瑜珠往绞刑架上推的刽子手,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经受一桩桩一件件来自他的折磨,他的惩罚。
  他红着眼,将那件大氅紧攥在手里,没再跟太守说任何话,只是借着他的几个人手,先回了一趟桂花巷。
  桂花巷这间小院子里,已经好几日未曾有人住过的痕迹,烟囱灶台上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院门口墙上的对联还是当初他见过的那幅,崭新喜庆,还是瑜珠亲手写的字。
  屋内的一切陈设都还保留在当初瑜珠还在时的样子,整齐叠好的被褥,装着几个已经干瘪的瓜果蔬菜的篮子,偌大的箱柜,里头摆着几套衣裳,还有一袋碎银……
  她是当真一点家当都没打算带走,死了就算是真正地解脱了。
  他不敢再看,也不许别人再踏足这套小院,将院子锁上,便又风尘仆仆一路往护城河去。Ġ
  顶着凛凛寒风,他们来到瑜珠那夜落水的地方。
  他褪去几件碍事的厚领袍子,带着几个会凫水的人一道钻入水中。冬日的护城河底冰凉刺骨,若非是习惯冬泳之人,只怕在水中待不住片刻就得沉底。
  周渡不知瑜珠那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跳了下去,一路顺着水流的方向,什么都找不到,渐渐的,越游越绝望,唯有还没有找到瑜珠的信念支撑着他,才叫他还能如同一具槁木一般,继续游下去。
  从护城河内段游到外段,一直游到了城郊,距离扬州城已经过去了十几里,周渡才停下来,爬上岸看着周围环境,喘着寒气道:“这里再往前,便该是浅水河了吧?”
  远方隐隐绰绰有横跨河流的低矮石板桥的样子,他不顾身上衣裳湿透,骑马赶去石板桥前。
  石板桥两侧连接的是村民的田庄,周渡凝神注视着这桥,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太守派来的官兵忙告诉他:“过了这座石板桥和石滩,前面的确就是浅水河,按理说,足足两个活人,的确会被桥拦下,但她们投江那几日,正值化雪,是水流最为湍急的时候,水直接将石板桥也给淹没了,所以还是不能保证,人有没有被冲过了桥,继续往下游去了。”
  “有往下游继续找吗?”周渡问。
  “自然。”
  可是都没什么结果就是了。
  他睁着倔强的眼,又问:“下游还有几个这样的石板桥?”
  “一直到润州,中间但凡过田庄,隔三差五便有。”
  可就是一直没拦下两具尸体。
  周渡眉间一下深锁了起来,望着面前这座石板桥,心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瑜珠会不会根本就没被水流冲击到这里,而是,在半途就被救了?
  他站在这座石桥上,任身上的河水一点一点落在自己的脚下。
  否则,就按照太守的说法,他们在瑜珠落水后不久便已经发动了几乎所有的官兵去找,沿着河道将整条护城河里里外外掘地了至少三尺,却仍旧是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终于冷静下来,沉着声道:“回去。”
  —
  周渡回到桂花巷,巷子里依旧住着那位姓张的书生。他混不客气,敲开书生的门,目光阴沉地望着他。
  张书生看着他一身湿漉不好惹的样子,这回笑得可不再有上回那么谄媚,而是讪讪道:“周兄可巧,你此番回来,可是为了江姑娘的事情来的?”
  “不巧,我是专程来向你讨教的。”周渡没有功夫再与他拐弯抹角,喊人直接将银子送到他眼前,问,“你就住在我夫人隔壁,我想问问你,我夫人落水前几日,可有何异常的举动?”
  “异常的举动?”书生其实跟瑜珠接触根本不多,也不曾了解她的习性,要他回想这个,可实在有点难度。
  只不过他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一小箱银子,里面足足有五十两,够抵他整整一两年的开支,想不心动也实在是有点难度。
  他绞尽脑汁,终于道:“周兄要问此事,可算是问对人了,只不过,你不该来寻我,该寻的,是孙员外家那位夫人!”
  周渡疑惑:“孙员外夫人?”
  为了这五十两银子,书生正了正脸色,义正言辞道:“是这样的,那位孙员外的夫人呢,出身扬州瘦马,是城中出了名的善妒,但凡是生的有几分姿色的姑娘进了他们孙家府上,便免不了要受她挤兑。江姑娘凭自己的本事进了孙家做女夫子,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江姑娘容貌清丽,不输孙夫人,便难免惹人记恨。
  自她投江后,孙家的女夫子一时又寻不得人,我前几日去为学生们授课,正好又有了新的人选,想要推荐给孙员外,却不想,去到厅中,恰好碰见其同夫人正争吵的厉害。两人正就江姑娘一事,争的面红耳赤,孙员外斥责孙夫人派人跟踪江姑娘,将她逼得跳了河,孙夫人却不认,说什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曾派人跟踪过她,但实际嘛……”
  书生的话点到为止,周渡却已经神色凛然,揪着他破旧的衣领逼问道:“你说的这些,可都当真?”
  “当,当真啊!”书生当真只是个瘦弱的书生,被周渡这种自小习武之人轻轻松松一拎便双脚离了地面,惶惶害怕。
  “周兄,我我我,我若欺你,便叫我下回科举无门,仍是不中,终其一生,只是个穷酸秀才,碌碌无为……”他说话的声音快要挤出泪水,望着周渡的眼神里充满了害怕。
  周渡凝视着他,见他这种毒誓也敢发,终于肯相信一二,面色如墨般黢黑,道:“待我去问过孙夫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几十两银子,便全都归你。”
  书生可怕地点点头,见他便同见煞气满身的杀神一般,在他走后赶紧死死地关紧门,连连喘息,只盼他再也不要回来,却又惋惜他的银子。
  周渡阔步往孙府去,不过几个时辰,便从唯唯诺诺的孙夫人口中得到了瑜珠那几日几乎全部的路径行踪。
  她说她早就出过城,不仅沿着河道走了很长的距离,还背着包裹上过寺庙捐香火钱,最后捐的连包裹都不剩。
  他听着那些话,越发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有个荒唐却又也许能叫他觉得庆幸的想法,挥之不去。
  待他从孙府出来,已经是日暮西沉。
  他穿着风干且僵硬的一身衣裳走到马匹前,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扶了把鬃毛,突然,他回头与彰平道:“你赶路去一趟钱塘,问些事情。”
  彰平问:“何事?”
  “去找少夫人从前被烧的那个家,问问她如今尚在的左邻右舍,少夫人从前会不会凫水。”
  —
  温氏自从给周渡写了信之后,便一直盼着他能赶紧看到信上的东西,赶紧回来。
  可再快的消息自上京递到扬州,也不免要花去几日的功夫,她在家中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思来想去,觉得这种事情,难熬的不能只有自己,便狠狠地抠着手指,要身边的嬷嬷将消息递到了慈安堂。
  本就已经憔悴不堪的老人家,几乎已经是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听到温氏叫人故意来传的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止不住满口的污血。
  “瑜珠……”她闭目仰躺在床沿上,满头花白,“去请她来见我,去请她……”
  柳嬷嬷并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反倒道:“老夫人,大夫人说了,如今人家已经是鲁国公府的座上宾,不是我们想见便能见的了,除非,老夫人自己亲自下了床榻,去鲁国公府求见,不然,只怕是见不到少夫人的面的。”
  “温淑荣!”老夫人气的直拍床沿边木,“我还没死呢,她在我面前,惩的什么威风!”
  听她三句话咳嗽两声的沙哑,柳嬷嬷越发对她只有嘲讽:“当初老夫人算计大少爷,又瞒下二少爷与陈姑娘之事时,可是惩尽了威风,如今老夫人快不行了,大少爷二少爷与您,也都全部已经祖孙离心,难道还不到我们大夫人惩威风的时候吗?大夫人要奴婢带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她说,大不了便是少夫人将全家的事都抖落出来,全家一起跟着老夫人丢脸,这种事情,终归是老夫人先下的手,她不理亏,只不过就是老夫人最在意的陈家,恐怕是要名声俱毁了。”
  柳嬷嬷话说完,正好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又端着汤药回来,正想问她都说了什么,却见自家老夫人竟是直直地倒在床沿上,嘴角流着血,呼吸几近孱弱。
  她惨叫一声,慌忙去喊郎中。
  消息传回到温氏耳朵里的时候,她只觉得痛快。
  当晚周开呈回家,听闻了自家母亲病危之事,赶紧要去看她,却被温氏拉住,先说了瑜珠的事。
  周开呈愣在原地。
  “她回来了?”他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是,还是跟着鲁国公夫妇回来的。”温氏自己拿不定主意,委屈巴巴道,“我本想着赶紧催明觉回来,喊他来解决这事,可我左思右想,明觉在扬州定是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万一这中间,瑜珠便撺掇起鲁国公夫人要将那些事抖落出去,可怎么办?于是我便赶紧又喊人将消息递去了慈安堂,想问问母亲的意思,毕竟,当年那事是她同明觉一手办的。不想,母亲听了瑜珠回来的消息,竟是一时气火攻心,吐了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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