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日的吕闻优,必然不会点头。这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吧。
他蹲下身抓住米安的手,打起精神笑得爽朗:“以后你就是段家的人了。”
“真的?”米安眨眼不解:“米安,有家了?”
“嗯。”他指指自己:“我是你阿兄。”又指徒为:“这是你阿姐。”
米安冲徒为叫了声阿姐,她面无表情撇开视线没吭声。
“她性格就这样,不是坏人。你以后和她关系好起来就好了。”
自那以后,米安便住进段家,成了段展和吕闻优名义上的养女。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忙,吕闻优更不是个母爱泛滥的人。米安基本都是段修远在照顾。
徒为不能理解:“哥,米安长大后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
“她已经不是‘尤米安’了,小妹。”段修远却道:“所以她长大以后,可以想干嘛就干嘛。而我只是她的阿兄。”
“……”
“不过,她上辈子对凤千藤也做了不好的事。我收留她,还没问过他的意见。他要是生气,我就让他打吧,打到他消气为止。”
凤千藤才不会干这种事。
段修远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徒为也没资格再说,到底默许了这件事。
之后便是闻讯前来贺礼的修士狂潮。
听说段家那位天煞命格的小女儿一举登天,瞻仰的、给自己宗门招生的、打探虚实的,一波接一波地来访。吕闻优来者不拒――这正是稳固段家地位的时机。
托这些人的福,徒为白天都被人群围着转。
她到了这个境界,逃不过这些必要的人情往来。要想成为独当一面的修士,要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更是如此。
所以尽管很累也没躲,那么讨厌社交一个人如今也会平静礼貌地跟陌生人交流。
坏处就是――她已经快七八天没见过凤千藤的人了。
昨天深夜,送走最后一批修士,徒为抓住宋衍就问:“凤千藤呢?”
他如今升格为段家的高阶修士,负责宅邸结界的巡视。
“千藤尊者吗?好似从山下回来后就睡了吧。”
她想也是。
凤千藤这些天基本日日往镇上的修炼堂跑,日出而出,日落而归,雷打不动,
段家鱼目混杂,耳目也多,她和凤千藤的关系至今还是个秘密,不好见面,也不好多说。
“明天他要是醒了,你记得来叫我。”
“?哦,行。”
结果宋衍翌日来叫她,被正好起来晨练的宿配撞见,宿配看着徒为这些天很辛苦,凶巴巴让他别来打扰她入定休憩。
结果就是徒为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往山下去,没在修炼堂找到人,又冲回来找段修远打听,他自然也一问三不知。
就俩字,火大。
“大致的事情我知道了,但豹妖不也是体谅你吗,他对你多好,你就别凶他了。”
她倒想凶,问题是宿配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反正我要找凤千藤。”
她已经跟段修远摊牌自己知道凤千藤的性别,也知道他和他的关系。所以不用再装模作样叫嫂嫂,一口一个凤千藤叫得顺畅。
“那你去镇上的武器铺找找?他不在修炼堂,也只可能在那儿。”
“行。”
说完徒为就走了。
“大小姐还是那么黏千藤尊者。”宋衍牵着米安上前来。
“确实,我都嫉妒得想死,到底谁是她亲哥啊。”段修远暗暗不爽,心说要不是知道徒为喜欢女人,他都要怀疑她暗恋凤千藤了。
不过不可能吧,不说凤千藤看起来就是个对女人男人都没兴趣的性冷淡,就说徒为,他也算从小看着她长大,怎么可能起心思。徒为那时才多大啊。
“我看小妹这是还没断掉雏鸟情结。”他摸着下巴担心起来:“得找个机会和凤千藤谈谈。”
话分两头。
三月春天的街道繁花盛开、落英缤纷,人流热热闹闹地在道中窜动,处处都洋溢着朝气蓬勃的气息。只有见识过那场大战的残酷光景,才会知道如今是怎样的和平安宁。
武器铺前,掌柜的摸出一把又一把的木剑殷切介绍:“尊者,这是原木,这是百年灵木,这是精怪木,哪一把都是好剑啊,您看看哪把合适?”
他正说话的青年眉眼低垂,安静端详片刻,点了点其中一把,笑道:“既然叫我一声尊者,还和我玩这种把戏?”
这掌柜的是当初从别城逃难来的东边,不知道眼前这生得漂亮无比、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曾经是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才。
“尊者这话何意?这真是百年灵木啊。”他赔笑继续忽悠。
“是吗。”凤千藤慢悠悠拔出匕首,刀尖悬在号称灵木的木剑上,还没刺下去,掌柜就喊:“别!这还要卖钱的!”
“灵木刀枪不入,掌柜的怕什么?”
“行……行,我服了,这不是灵木,行了吧。”他没想到自己开张第一天碰到个识货的硬茬,把三把木剑都一齐包给他:“千万别告诉段家的修士,算我求你的。”
没等他讲话,远处一道踏踏踏的脚步声急速冲向这边。
“凤千藤。”
徒为跟阵风一样,摆着张臭脸唐突出现,刚想说我找你半天,发现气氛不对,看眼满头冒汗的掌柜:“你们在干嘛?”
“我我……”
“他卖了把粗制滥造的剑给我,我正想帮你们段家维护下市集治安呢。”凤千藤道。
徒为看向掌柜的,他摆摆手狡辩无能,很快被姗姗赶来的段家修士带去训话。
“还真是,只有这把原木的像是真的。”徒为凑过来看他手里的木剑。
他颔首:“再差也是剑,不算亏。”
徒为:“……”
他看她,发现狼崽一张脸拉得老长。
“怎么了?”
“昨晚那帮大能都走了,你之后怎么不来找我。”
“找你作甚?”他面不改色,迈步往前走。
徒为跟在后面,理直气壮:“我们不都好几天没见了,你难道不想我?”
“小孩子才整天黏在一起。”
“……”
徒为闭嘴,唯独那道不服的视线还落在他背上。
狡猾的大人把这种话术运用得炉火纯青,让人连反驳都不知从何说起。
这三把木剑不用想,肯定是给修炼堂的备用。
“倒是你,这几天见了这么多人,有没有――”
凤千藤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是因为徒为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旁边的小巷。
整个人被碰地抵在墙上,抬眼就和黑漆漆的眼睛平视。
巷道里光线昏暗,徒为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道:“你都不说想我。我这几天可想你了。”
“……”凤千藤笑道:“是想我,还是想上我?”
“!”她腾地抬头,脸色微红,凶道:“当然是想跟你说话了。凤千藤,你别一天脑子里把我想成那种下流人士好吧。”
……不下流,也不见得有多上流。
他道:“那这几天不许和我做,能答应我吗?答应我,我和你待多久都行。”
“为什么?这几天你有事?”
“算是吧。”
自打那天,徒为这黄赤诀的功能变得更多,已经不是软硬大小的问题,连形状温度都能自如变化,甚至还是夜光的。她神识与黄赤诀相连,所以它所感知的她也能有所感知。而且这个程度越来越清晰。
有一次她情不自禁在中途说了句:“好热好软。”
凤千藤颤抖,扭头眯着眼就骂她让她出去。徒为在床下很乖,在床上完全另一个极端,当然不会听。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日的修炼堂,凤千藤没法去了。
他现在突然这么说,徒为只能想到他是在修炼堂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
“……”
“能答应吗?不能出了这个巷子就别跟着我。”
说着推了她一下,徒为抱紧人嗤道:“行啊,我是大人。大人都得管住自己的那什么,我也可以。”
“你真行?”
“废话,不就几天吗,别小瞧我。”
她说得坚决,好像下定决心。凤千藤反而觉得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好笑,扯过她的衣襟,主动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际,咬字道:“这么乖,那给你奖励。”
徒为愣住,趁她反应过来之前凤千藤已经松开转身。
“等――你去哪儿。”她还没亲回来。
“修炼堂。”
“干什么你刚才,就亲一下哪儿够,我要亲回来。”
“现在在街上。”
徒为不满,又因为他主动亲自己心情不错,跟在他身后来到修炼堂,进门就听见整齐划一的挥剑声。
不愧是凤千藤每天都往这边跑,如今已经搞得像模像样。
前院的杂草被除了个干干净净,被填满砂石地面,做成了比试场的模样。虽然小,但五脏俱全。假人木桩……段家的规格什么样,这里就什么样。
“休息一刻钟。”凤千藤走到门边道了句,里头的弟子纷纷应了声“师父回来了!”便放下木剑。累的直接瘫倒在地,一些跑去喝水,有一个邀功似地跑到凤千藤面前问:“师父,我刚才那剑招做得好吗?”
男孩看上去十一二岁,抓着剑气喘吁吁,得了凤千藤一句“不差”,双眼唰地闪闪放光。
“真的?”
徒为还是头一次作为旁观者看他教导人,见他口吻淡淡,根本不温柔反而挺严厉,一下子就平衡了。
起码凤千藤教她的时候,相当温柔。比这温柔多了。
她斜靠在一旁精神胜利,就听那男孩下一句语出惊人:“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有资格娶师父了?”
徒为:?
第81章
“你说什么?”
徒为直起身上前一步,眉梢微挑。
她眉峰跟段修远一样,是略显锋利的剑眉,加之生得高,语气不好,看起来就极不友善。
约莫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男孩看着她只是茫然:“师父,她谁啊?你的跟班?”
“不是。”他余光看见徒为满脸黑线,心中好笑,也不多说:“你的木剑昨天不是磕坏了?”
“对……哇!”
木匣子揭开,三把木剑反射着色泽,既非名剑也非高阶武器,但在凡人孩童眼中,这些木剑就是最威武而不可多得的宝贝。
他抱着自己残缺了一角的木剑蹦蹦跳跳:“师父特意去买来的?这三把我都可以随便选吗?”
“嗯。挑把你喜欢的。”
“那,我要这把!”
徒为一瞥,这小子眼光还行,居然完美避开那两把烂木头,选了原木的。正N瑟地抓着崭新木剑挥来挥去,像只开屏孔雀,恨不得凤千藤再夸他几句。
就这稀烂的力道,还夸,不骂你都成了。
徒为在心里对着人家小孩狠狠挑刺。
一刻钟休息时间很快过去,弟子们纷纷回屋重新开始修炼。
这些孩子的年纪正是灵根启蒙的时候,剑招虽然基础,但训练强度都不低。那男孩累得一头热汗但满脸红光,出剑的动静在人群里头比谁都大。凤千藤没来之前他肯定不是这样。
“他谁啊?”徒为问道。
“镇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小孩,叫喜来。他爹是船夫,他娘老早之前就病逝了。送到我这儿说他儿子不想去学堂只想当威风凛凛的修士。”
徒为哦了声:“那他练得还行吗?”
“普通。凡人不能靠血脉,只有后天的努力。从这点来说,不算差。”
凤千藤说得淡淡,但她知道他一向严格,这已经是个不错的高评价。
“……”
狼崽的手忽然伸过来从袖子下抓住他的几根手指,捏得有点紧,偏过头,她正盯着脚下石板地不吭声。
“不会吃醋了吧?”他低笑道。
“没有。”徒为哼道:“我是大人。大人会为这种皮毛蒜皮的小事吃醋?你也太小看我了点。”
之后等凤千藤结束,夜里便一起回到段家。吕闻优派人来把他叫去,多半又是为了凤家那些难解的秘宝的事,宋衍则给她送来一封信。
看封口处花里胡哨的宗纹就知道,又是辛夷的。
自打那天在边界地和这人辞别后,她三天两头就会送信来问候自己。简直把“我对你的修为图谋不轨”这话光明正大写在脸上。
合欢宗的人还是老样子,如狼似虎的。
徒为之前就回过她,说自己有心上人而且只对心上人boki得起来,让她死了那条心。
结果这人像看不懂字,依旧给她送信。鉴于信里有时会传授一些有关熟练掌控黄赤诀的技巧,所以徒为大多会过过目。
今天这封也差不多。
“……大致就是如此。黄赤诀已经与你神识完全共鸣,它所感知的,你也能有所感知,这是好事。但坏处也有。比如,灵力翻涌躁动时,你可能很难再控制得住欲望。所以一定要懂得节制,不然会被讨厌的哦。”
徒为不懂什么叫可能会被讨厌,继续往下,就见下一行写着:
“我一个师弟就是,掌控不了黄赤诀,最后被他道侣甩了。‘你爱的根本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体’!哈哈哈哈,活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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