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潭心中一软,某种莫名的情愫自心底生出,但又想到仍有要事在身,于是匆忙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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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青等人在衙门外等了许久,才看到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从里面出来。
她示意其他人不要乱动,一个人上前去拦:“夫人,京城已经被肃慎骑兵包围,外面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回别苑。”
女子站在原地,似乎在分辨她说的话的真伪。
浣青耐心道:“夫人,无论如何,您都要等主君回来……”
她话说到一半,女子突然提起裙摆,往一旁跑去。
浣青在后面跟上:“夫人,您慢些!”
那女子却像听不到她的话似的,只提着裙摆,拼命往人堆里跑。
浣青和一众暗卫在后面追着,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多亏今日的京城混乱,没人管他们的闲事,否则定要有人将他们拦下盘问。
浣青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盛姝”堵在巷子里。
她喘着粗气劝道:“夫人,别再跑了,除别苑外,您真的无处可去。”
“什么夫人?”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寡淡平常的脸,她尖声道,“你们是不是有病?我一出来就跟着我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啦?!”
浣青一时傻脸,几名暗卫已经反应出来被骗了,连忙折回衙门,贤王的车马却已经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回王府的马车上,盛姝先道了谢,又问:“我想出城去找二哥,你可以帮我出去吗?”
她思来想去,现在唯有去找二哥,才能彻底弄清楚一切。
赵潭道:“你知道他在何处吗?”
盛姝摇摇头。
赵潭:“那你准备去何处找他?”
盛姝摇头。
“你有盘缠吗?准备怎么去?”
盛姝依旧摇头。
赵潭道:“姝儿,如今京城被围,危在旦夕,莫说我没法子,就是我能将你送出去,你这般一问三不知的,能找到盛二郎吗?”
盛姝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不由得低下头去:“是我太没用。”
赵潭皱眉道:“姝儿,你性子开朗活泼,一向无所畏惧,何时这般唯唯诺诺了?”
盛姝望向他,眸子里全是迷茫:“我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的。”
赵潭沉默片刻,道:“还是先随我回王府罢,我会让人去打听盛二郎的行踪,等京城解围后,就想办法送你去找他。”
“不用。”盛姝记得那次二哥来找她,朝中似乎有人故意针对二哥,她不想给二哥添麻烦,就道,“多谢你的好意,但你只需将我送出京城就够了。”
“你不信我?”赵潭无奈笑笑,“也是,你连我是谁都忘了,谈何信任。”
而且,倘若还记得,只怕会更加不相信。
盛姝不愿辜负他的好意,解释道:“我不是……”
“不用解释,”赵潭道,“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你不想让我去找他,我不找便是。”
习惯了萧霁瑾的强势,盛姝第一次遇到这么体贴的人,她由衷道:“谢谢你。”
他们很快到了王府,赵潭怕她被人看到,特意嘱咐将马车驱进王府。
他率先下了马车,盛姝刚掀开帘子,就见一名大方贤惠,温柔得体的女子正握着赵潭的手,眉头微蹙,似乎很关心他。
见到车帘掀开,女子抬眸看了一眼,只见马车里的人朱唇皓齿,肤洁如雪,十指纤纤,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着的。
她在江南长大,出嫁后才来到京城,那时盛家已经被抄家,因此她并未认出盛姝,只是觉得此人实在美丽。
赵潭伸手扶盛姝下马车:“这是我的旧识,因家中有事需要借住几日。”
贤王妃的目光从他们握着的手上扫过,笑道:“殿下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盛姝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只是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贤王妃拉过她的手:“我在家中待的无聊,有你陪伴再好不过,你叫什么,有什么喜好?我让人去为你准备。”
盛姝发现她人很和善,就稍微放下戒备,报了自己的名讳。
贤王妃笑道:“姝,真是个好名字,……”
盛姝回头看去,只见赵潭对她挥挥手,示意她放心去,于是便跟着贤王妃走了。
盛姝很是认生,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肩膀一直是微微绷着的。贤王妃将她带到房间,见她实在别扭,就轻声细语嘱咐几句,放她一个人待着了。
出门后,贤王妃立刻叫来陪嫁来的贴身婢女:“让人去查查她到底是谁,殿下一向不近女色,怎会突然带个女子回来,还生的这般……。”
妖孽,后面的话她没说,婢女已经明白,急忙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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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别苑里,暗卫遍寻盛姝不到,才推测她已经被贤王带走。
贤王如今炙手可热,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传信给正在江北大营的萧霁瑾。
而不管是瑞王府还是皇帝,之前都将注意力放在盛姝和梁语心的这场闹剧上,并未留意萧霁瑾在去雍州的路上改道,神不知鬼不觉去了江北大营。
梁语心如愿以偿搬进了瑞王府,每日忙着给瑞王妃端茶倒水,根本无暇顾及失踪的盛姝,只吩咐了人继续找。
此时京城被围,局势一日紧过一日,援兵迟迟不到,朝中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盛姝虽身处贤王府,却也从婢女小厮的交谈中,大概明白了形势。
她好几次去找赵潭都扑了空,想必赵潭做为最得力的皇子,正为围城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一日,她正在花园里散步,贤王妃身旁的侍女突然过来,说王妃有事找她。
盛姝只好随侍女赶过去,只见赵潭恰好在前厅,正在和贤王妃交谈。
她无意中听到几句,恰好听到赵潭提及萧霁瑾的名字。
自从来到贤王府,她每日都在努力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好像从前的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可陡然听到萧霁瑾的名字,还是忍不住紧张。
赵潭抬眸时恰好看到她,就道:“姝儿,你过来。”
贤王妃听到他对盛姝的称呼,神色僵了僵,但到底没说什么。
盛姝走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在一旁坐下。
赵潭的目光一直跟在她身上:“在王府里住的可还习惯?我这几日实在忙碌,一直忽略了你,实在抱歉。”
盛姝知道他确有要事在忙,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同时,又忍不住问道:“你们方才提到萧霁瑾,他怎么了?”
看到她这么关心萧霁瑾,赵潭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并没有多想,只是道:“萧霁瑾手握兵符,在江北大营拥兵自重,是目前京城唯一可以求救的援兵。”
盛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问:“那他,会来吗?”
赵潭摊手:“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罢了。”
盛姝低下头去,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贤王妃觑着她的神色,突然开口道:“我前些日子听说一件趣事。”
赵潭以为她是为了缓和气氛,就好奇地听她说下去,却听贤王妃道:“萧霁瑾此行原本该去雍州的,可他却突然改道江北大营,有趣的是,竟无人发现。”
盛姝的手握紧了茶盏,赵潭也隐隐觉得不妙,唯有贤王妃兴致很高:“就连一向盯着他的瑞王府也未发现,据说都是因着一桩丑事。”
“你们猜是何丑事?”她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是那萧霁瑾养了个外室,瑞王妃和他那位夫人,趁他离开之后,大张旗鼓去了别苑,就是为了除掉那外室,好让他堂堂正正进瑞王府,这才没留意他中途改道……”
“哗啦——”一声,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贤王妃还欲开口,却被赵潭瞪了一眼,又对盛姝道:“姝儿,有没有烫到?”
盛姝摇了摇头,把被烫红的手背收回衣袖,起身道:“我有些闷,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等回应,就直接出了花厅。
她越走越快,后来渐渐跑了起来,一直跑到花园墙角边,在凌霄花藤里蹲下,泪水才忍不住落下。
她一声声唤了这么多年的夫君,欺瞒她,□□她,将她当做外室养,必要关头竟还把她当做挡箭牌抛出去。
她从前觉得,萧霁瑾是对她最好之人,后来想,萧霁瑾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玩物,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
大颗泪水不停涌出眼眶时,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盛姝立刻把脸埋进手臂里,闷声道:“是谁?”
“我。”赵潭干脆在她旁边盘腿坐下,“姝儿,你知道当初是什么让我最后放弃了娶你吗?”
盛姝摇摇头,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那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无关紧要的事。
赵潭道:“因为当时我想,像你这般的女子,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你必然会拿起大刀,直接将我一劈两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盛姝将信将疑地看向他:“我怎会这般?”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赵潭耸耸肩,“你会如何我不知道,但绝不会躲在角落里偷哭。”
盛姝脸颊红了红,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我只是没想到,他对我半点情分也没有。”
赵潭对她伸出手:“我对你有情分,你可愿嫁我?”
盛姝瞳孔骤然放大,连连摇头。
赵潭笑了笑:“我说笑的,别当真。”
盛姝这才发现他是在开玩笑,尴尬地低下头去。
赵潭看着她,眸色里带着几分落寞:“你真的变了许多。”
盛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赵潭道:“等萧霁瑾杀回京城,他便是只手遮天的重臣,到时定会来寻你,不过你不必害怕,我会趁乱将你送出城,你就可以去找盛二郎了。”
盛姝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轻声道了谢。
“别谢我了,”赵潭握住她的手腕,“都烫红了,我带你去上药。”
盛姝并没有跟他走,只是往回收手。
赵潭知道男女有别,她这是在避嫌,于是道:“我们左右没什么可能了,你不如认我当个义兄罢,我也能名正言顺照顾你。”
弥补对你的愧疚。
盛姝看不懂他那复杂的眸色,只是坦然道:“兄长在上,受小妹一拜。”
赵潭笑了笑:“我记得你以前喊宋端哥哥,不如以后也这样喊我好了。”
盛姝已经不记得宋端了,闻言只是认认真真喊了声:“哥哥。”
赵潭高兴应下,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才带着她往回走:“方才王妃的话你别介意,她没什么恶意,只是想帮我罢了。”
盛姝闻言道:“我能帮你吗?”
赵潭摇摇头:“不能。”
如果以盛姝为质,或许能让萧霁瑾即刻出兵也说不定。
可当年夺嫡之事由他而起,若非他有意生事,梁相那一派也不会将矛头对向盛家,盛姝也不必吃这么多苦。
他已经对不住盛姝,不能再这么不择手段了。
两人重新回到花厅,原本正惴惴不安的贤王妃看到他们握着的手后心中一凉。
她的猜想终于还是成了真,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涌上心头。
“我已经决定认姝儿当妹妹了,”赵潭看向盛姝,“还不叫嫂嫂。”
盛姝行了个对长辈的礼:“见过嫂嫂。”
贤王妃微愣,又很快遮掩过去,笑着将她扶起来:“小妹不必客气。”
盛姝道:“嫂嫂,我愿意去说服萧霁瑾。”
赵潭一怔:“怎么突然说这个?”
盛姝道:“你们既有办法传信,必定有法子将我送出去。我愿意去江北大营找他,只是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也无法说服他。”
毕竟萧霁瑾才为了兵权而放弃她,她不敢赌自己在萧霁瑾心中的地位。
“不行,”赵潭斩钉截铁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躲他,我岂能将你再送过去。”
盛姝道:“兄长,我已经听说了,京城被围多日,粮草即将告竭不说,还时刻有城破的危险。而肃慎向来心狠手辣,进城后必会屠戮百姓。
更何况,我也有话想问他,于公于私,我都该去。”
她说的这般条条有理,赵潭却依旧道:“不行,你就在王府待着,我会送你出去的。”
他说完也不给盛姝辩驳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了:“我再去想办法。”
贤王妃握住盛姝的手,见她手上被烫红一块,就命人拿来药膏,帮她处理:“我再与你说件事罢。”
盛姝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恶意,就问:“何事?”
“是关于梁语心的,”见她面露迷茫,贤王妃道,“也就是萧霁瑾那位正头夫人。那日离开别苑之后,她就带着三个孩子搬去了瑞王府。”
“可瑞王府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听说她每日端茶倒水侍奉瑞王妃,结果连儿子都被瑞王妃夺了去,如今正着急上火呢。”
盛姝听她说完,并没有任何反应。
贤王妃好奇道:“听到这些,你就没有一点开心?”
盛姝道:“她确实挺恨我的,那日也难为了我,但,骗我的是萧霁瑾,不是她。”
“你倒大度,”贤王妃道,“这梁语心可不是什么善类,她从小娇生惯养,一向任性妄为,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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