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允冰冷地看了她一眼,挥开她的手,转身就朝外走。
他刚离开,就有人冲进洛音凡的寝殿,惊慌失措地大喊道:“来人啊,娘娘要生了,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啊……”
楼允趁乱在东宫找人,他知道东宫的几处暗室,可是暗室里都没有柳银雪的身影,偌大的皇宫,他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始终找不到柳银雪。
楼允害怕得心尖发颤,他被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只盼柳银雪能安然无事。
一道黑影落在他的身后,来人恭敬地朝他拱手:“宗主。”
软剑蹭然出鞘,楼允反手将软剑架在来人的脖子上,他眸光冷厉道:“宣武,我不想问你为什么叛,我对你为何叛也不感兴趣,告诉我,银雪在哪里?”
来人身上穿着铠甲,他低着头,不敢迎上楼允的目光。
他道:“属下并没有叛,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太子对身边的人都存有怀疑,所以这次动作,他就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这次,他突然与禁军统领联手发难,动作快、狠、准,谁都没有预料到,属下也是今日事变后才突然意识到太子做了什么。”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银雪在哪里。”楼允道。
第 123 章
宣武垂着闹脑袋, 回答道:“王妃已经被带出皇宫了,属下也不知道太子将她关在何处,属下来找宗主,只是想告诉宗主,要找王妃,只能出宫找。”
楼允眼眶猩红, 有种嗜血的狠厉。
在皇宫里找已经是大海捞针, 更别提宫外,再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只会耗费更多的时间, 时间耗费得越多,柳银雪就越危险。
他问道:“太子现在人在何处?”
“在重华殿, 除了皇后和萧贵妃, 皇上的其他宫妃都被太子杀了,皇后被关在坤宁宫里, 皇上、太后和萧贵妃都在重华殿,但是重华殿守卫森严,根本闯不进去。”宣武道。
楼允沉沉地闭了闭眼睛, 那就唯有等。
楼逸不可能一直躲在重华殿, 最迟明日早朝,他就会现身,可对于现在的楼允而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他不知道柳银雪身在何处, 就始终无法放心。
他一颗心高高地悬起,抬脚朝宫外走。
宣武立在远处,昏暗的夜色将他笼罩,他耳边隐约听到声嘶力竭的喊叫,不知多久过去,忽然有婴孩的啼哭声传来,宣武的心狠狠地一震,紧握的双手蓦地松开。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姑姑兴高采烈的声音,她大喊道:“娘娘生了,是个皇太孙,是皇太孙,恭喜娘娘,恭喜太子殿下!”
洛音凡生下皇太孙的消息传到重华殿,然,重华殿内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楼逸谋逆带给太后的冲击完全冲淡了太后对洛音凡产下男婴的喜悦。
皇上至今昏迷不醒,萧贵妃更是无心欢喜,未来会如何,谁都无法预料,如今的他们都在搏命,前途未卜,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然而,消息传过来后,楼逸忽然跪到太后的面前,朝太后磕头道:“皇祖母,父皇病危,无法治理朝政,成王和皇后谋逆,一个身死,一个被关押,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待明日早朝,孙儿便会开始代理朝政,还望皇祖母助孙儿一臂之力。”
太后冷冷地哼了声:“不如,你一刀杀了哀家如何?”
“孙儿岂敢,孙儿知道皇祖母大义,不在意生死,在您的心中,您一人的生死无所谓,可您总得为父皇、为皇后、为各位公主和皇子着想,他们还等着皇祖母您的庇佑呢,”楼逸跪首道,“还请皇祖母三思啊。”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逆子!”
萧贵妃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太子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子是储君,皇上却想扶持成王上位,这不是明摆着给太子树敌吗?若等将来成王做大,岂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太子这么做,只是为了斩断将来的威胁,你们都在逼太子,太子总不能坐以待毙。”
太后现在是半点见不惯萧贵妃,这女人一张嘴巴,黑的能说成白的,冠冕堂皇、张冠李戴,没一句话能入耳。
但她又深知,楼逸说得出,做得到,倘若她不按照楼逸所说的做,皇后和几位公主还有皇子,只怕都性命难保。
然而,太后现在最担心的,却是皇上中毒的事情。
老人家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皇上苍白的面容上,萧贵妃似乎看出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道:“太后别担心,皇上中毒不深,这毒只会让他睡上几天几夜,并不会让他殒命。”
太后气得狠了,忽然反手一巴掌打在萧贵妃的脸上。
萧贵妃的脸被狠狠地打偏,她捂着剧痛的脸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楼逸看着心疼,朝萧贵妃摇了摇头,萧贵妃道:“您到底是太子的皇祖母,我一巴掌,我便受了。”
太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次日早朝,风起云涌,太后在早朝上宣布成王和皇后谋逆,毒杀皇上,太子与禁军统领联手抗敌,将成王击杀,将皇后幽禁,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从今日起,由太子亲政。
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反对,对于过于强烈的反对之声,楼逸命人直接斩杀,以儆效尤,如此狠厉地处置了几个人,朝堂上终于安静下来。
以左相洛鸿程为首,朝楼逸行跪拜礼。
右相沈丛林这才率百官行礼,朝堂才勉强稳定下来,但稳定只是暂时和表面的,就在楼逸即将宣布今日无事退朝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急急地闯进来。
来人身穿铠甲,跪在地上,朝楼逸道:“司州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已朝皇城杀来。”
楼逸眉目一皱,暗恨恨地咬了咬牙:“楼允!”
“领军的人是谁?”楼逸问道。
“是成王。”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有耿直的武将站出来提出质疑:“殿下,从汴京到司州州府,快马加鞭也得大半日,成王能率司州军攻打皇城,可见昨日下午他人就不在皇城了啊,若皇后有意毒杀皇上,成王如何会在昨日离开皇城?这不合常理啊!”
谁都知道不合常理,但是会公然说出来的却寥寥无几,这种话,非耿直的人不会说。
有人去拉那个武将,那武将还一脸茫然:“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众人:“……”
楼逸此刻根本无心去关心那武将到底在说什么,他吩咐道:“强敌在外,意图围攻我汴京皇城,从此刻起,封锁皇宫,不准任何人进出。”
这就是把文武百官都锁在皇宫里了,许多大臣面露惊恐,楼逸无心理会,他转身离开大殿,到御书房与禁军统领商议对抗司州军来袭之事。
司州军是老王爷一手带出来的最强骑兵,想要与之对抗,须得重整军队,否则五万皇城禁军根本无法与司州军一战,楼逸头大如牛,只觉得内忧外患。
而此时,宫外,明月巷。
明月巷有一个很大的地下暗牢,以前是专程关押摘星楼的叛徒所用,摘星楼被烧后,摘星楼的杀手们就逐渐往明月巷聚拢,现在明月巷地下暗牢里已经聚集了摘星楼一百三十八人,另有三十人被孟妄言摘出来保护成王前往司州。
皇城局势明朗,但是谁也不知道楼允的意思,孟妄言一时也不敢妄动,都在等楼允的指示,苏流韵靠在墙上,问孟妄言:“你不是一直留意着皇宫的动静吗?怎么没发现异常?”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宗主开始插手朝堂之事,皇上对我们摘星楼便多有戒心,原本被皇上安插在皇宫的我们摘星楼的人,被皇上亲自一个个踢走,没了眼睛,我就是留意着皇宫的动静,又能留意几分?”孟妄言冷嘲。
“成王有没有想过反,我不知道,但是宗主绝对不会反,我们的职责本也只是保护皇室之人的安危,可是宗主跟了成王后,皇上怕我们对皇室不利,将我们踢走,结果呢?成王和宗主还未有任何的动作,太子倒是先反了,这下可好,皇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朝堂纷争,苏流韵素来懒得管,她也不懂,她只懂如何保护人和杀人。
柳银雪入宫,按规矩,她不得入内,她便在宫外等候,但到了约定的时辰也不见柳银雪出来,苏流韵就知道她出了事。
楼逸要反,抓柳银雪是必然,倘若柳银雪死了……
苏流韵心头飞速盘算着,倘若柳银雪死了,祁王府便再无祁王妃,楼允也再无妻子,他的身边再无其他女人,这想法让苏流韵的心砰然一跳。
她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冰凉的感觉从她的后背一直蔓延至周身,她越发冷静,然而心中的想法却半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强盛和坚定。
身前有疾风掠过,苏流韵抬起头来,眼前已出现一道黑影。
他身上披着斗篷,斗篷的帽子罩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的眼睛,苏流韵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有强烈的戾气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所有人皆单膝跪地,朝来人垂首道:“宗主。”
楼允摘下黑色斗篷的帽子,目光冰冷不见丝毫感情,他道:“孟妄言,待成王率司州军攻城之日,你便带着摘星楼的一百人前往城门,助成王攻破城门。”
孟妄言垂首应道:“属下领命。”
“毒郎中,你与孟妄言一起,皇上中毒,待成王攻入皇宫,你先入皇宫为皇上解毒。”
毒郎中拱手道:“属下领命。”
“苏流韵,你带剩下的人分散在皇宫之外的各处关隘之地,密切关注楼逸和萧贵妃的动向,若他们逃出皇宫,不必阻拦,跟踪他们逃亡的路线,及时报于我。”楼允道。
苏流韵知道楼允的用意,楼逸若逃出皇宫,必定会去带上柳银雪,以柳银雪为护身符,楼允是想借此找到柳银雪所在,将她救出来。
这本该是楼允应该做的,可是苏流韵却希望,楼允不要去救她。
若没有了柳银雪,楼允的身边就只有她了,她会长伴他的左右,让他此生此世都不再孤独,这样的想法让苏流韵整颗心都在发颤,她死死压着,沉声应道:“属下遵命。”
汴京城人心惶惶,禁军抄了成王府,围了祁王府,还有好几个与成王走得近的大臣府邸都遭了殃,成王妃带着孩子逃窜,成王不知去向。
楼逸放出消息,成王谋杀皇上,现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外有司州军来袭,汴京危矣,城中五万禁军将誓死抵挡叛军,保皇城安危。
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当日晚上,由成王率领的司州军开始攻城,喊杀声震破天际,而此时皇宫内,楼逸正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
棋差一招,只一招。
他自然知道祁王令有号令三军的作用,但那仅仅只限于祁王令在老王爷的手上,所有人都认为,祁王令由楼允继承后,其作用会减半,根本不足以号令三军。
所以柳银雪这个人,至今都没有派上用场。
他也早就算计好,抓了柳银雪,楼允势必不敢离开汴京,但他却没有想到,楼允竟然将祁王令交给了楼宗,更没有想到,楼宗真的能调动司州军。
简直可恶。
萧贵妃脸色惨白,害怕得瑟瑟发抖,她问楼逸:“禁军真的能扛住司州军?”
第 124 章
楼逸没回答, 他现在满心烦躁,禁军统领正在外面指挥作战,他本人对战事知之甚少,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禁军统领的身上,这样地被动,让他整个人都十分不安。
“你没有把握?”萧贵妃问。
楼逸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道:“我许了段统领超品侯爵的尊位, 他既然答应跟我一起反,自然就会行到底,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不担心他在对战中不会尽全力,但是我们为了方便行事, 直接杀了三个不愿意为我们效力的副统领, 如今虽然段统领统领全军,但禁军必定人心不齐, 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司州军煽动人心,乱了禁军的心。”
“报——”
楼逸话音刚落, 外面就有士兵小跑进来禀道:“司州军在城外高喊, 太子殿下您与禁军统领谋逆,乃乱臣贼子,禁军降者不究过往,继续反抗者株连九族。”
楼逸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战况如何?”
“司州军还在攻城门,段统领指挥得当, 胜负难分。”士兵恭敬地回答。
而此时,距离城门最近的指挥所里,禁军统领段都安手持长刀,稳坐于主位之上,往来于指挥所里的士兵络绎不绝,段都安不停地下达命令,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下达下去,指挥所外的喊杀声响破天际,他却纹丝不动,似乎丝毫未有所觉。
忽然,头顶传来微弱的瓦砾震动之声,段都安的耳朵灵敏地动了动。
忽然,他长刀出鞘,头顶的瓦砾豁然间破开一个大洞,段都安眉头一皱,扬刀迎上自上而下的长剑,屋里的其余人只听得“叮”一声刀剑相撞的刺耳之声,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士兵们纷纷后退,惊恐地望着突然的闯入者。
一身玄衣,来人面如冠玉,端得是面无表情。
他手里的长剑自上而下朝段都安斩下,带起强烈的剑气,长剑削铁如泥,段都安拼尽全力接了楼允一剑,身体暴退数十步,手臂竟有些发麻。
他横眉冷肃,凝着楼允道:“传闻祁王殿下武功神鬼莫测,世间少有人能及,今日能与祁王一战,是末将毕生的荣幸,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楼允面无表情,落于他手里的长剑好似有了生命,忽然划出诡谲的弧度,朝段都安刺去,段都安提刀迎上,屋内桌椅翻飞,武功稍低的士兵直接被两人所释放的强大劲力震飞了出去。
瓦砾簌簌飞落,段都安被楼允的剑气逼至屋顶,他一刀斩下,楼允旋身躲开,地面被段都安的长刀斩出巨大的缺口,无数瓦砾在楼允的剑下旋转,凝成坚硬的瓦球,陡然砸向段都安,段都安提刀挡住,瓦砾碎成碎片,在他的脸上划下数道血口。
楼允不敢停歇,长剑紧接横扫而去,段都安身体暴退,与此同时,再次劈下雷霆一刀,长刀带起强大的气流,楼允无处可躲,硬生生扬剑去挡。
房梁被楼允踩出深刻的脚印,他只觉得肺腑一震,一丝血气从五脏六腑上窜,他嘴里尝到腥甜的味道,楼允的舌尖舔了舔后牙槽,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长剑的剑势越发凌厉,楼允长剑横扫而出,与段都安的长刀蹭然相撞,金石之声刺耳,段都安长刀下劈,楼允身如鬼魅,行至段都安身后,长剑一抬一压,几番大开大合,锋锐的剑尖划下圆弧,血丝溢出,溅在楼允玄色的衣领之上。
下一刻,段都安的身体轰然从屋顶上倒下。
楼允的嘴角溢出血来,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如鬼影消失在城门之处。
当夜子时,城门破,司州军从南门而入,杀入皇宫,楼宗派无数人围堵拦截太子楼逸,却始终不见楼逸身影,丑时刚过,苏流韵派人传消息给楼允,在东湾港口发现楼逸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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