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冷天,吃顿火锅暖身子是最好的选择。
沈季屿选这地方临近郊区,开车也开了四五十分钟,摆明了就是怕人跑故意弄这么远的地方。
谢清瑰下车后四下看了一圈,空空荡荡的广场和开发区,连点热闹的影子都没有,更不用说想打车回家了。
再说折腾回去又得一个多小时,而天色也实在是有点晚了。
她斟酌片刻,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家私人火锅味道确实是不错,比较老式的铜锅,切的羊肉片薄的像纸,在清水锅里滚一圈蘸着麻酱吃十分香。
但吃在谢清瑰的嘴里,却有些味同嚼蜡。
她想不通沈季屿强行把她带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始终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
最终还是谢清瑰先耐不住性子,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向沈季屿:“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不着急说啊。”沈季屿用公筷涮了几片黄喉放在她的盘子里,微笑道:“先吃饭。”
“我吃不下。”谢清瑰摇了摇头:“你直接说吧。”
她总感觉今天沈季屿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见她是真的没怎么动筷,沈季屿长眉微蹙,也没办法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推过去。
在谢清瑰疑惑的眼神下,沈季屿笑了声,声音轻柔:“翻开看看。”
谢清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停顿半晌,还是把那份文件翻开来看了。
第一页上面大大的一行字就让人触目惊心:《徽铭股份转让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清瑰倏地合上文件,皱眉看向对面的男人。
“我仔细想了一下,你对我的不信任主要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沈季屿耸了耸肩,说的实诚:“但安全感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我想了想,也只能这么表示了。”
“……”
“你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字,从此以后我所有身价都归你,徽铭也归你,你可以随时让我变成穷光蛋,这样的话,会足够让你信任我么?”
“……”
谢清瑰彻底无言,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笑了起来:“沈季屿,信任这个东西不是花多少钱能够表达出来的,你太莽撞了。”
“另外,股份转让也能这么随便的么?我不能接受,因为除了不信任以外,我也不喜欢你了。”
说完,谢清瑰垂下眼睛没看对面男人的脸色,拎起包就走。
已经顾不得这地方是不是偏僻的郊区,此刻谢清瑰只想赶紧想办法离开。
真不该过来和沈季屿吃饭的。
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受到难以言喻的冲击,说都说不明白。
沈季屿面色难看得厉害,他呆呆地在原地坐了半晌,等到谢清瑰都跑出去几分钟了,才如梦初醒似的站起来追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大门,入眼就是女人纤细的背影。
幸好,这地方不好打车,她还没走。
沈季屿跑了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放开我。”谢清瑰皱眉,连忙甩开他的手。
沈季屿倒是利索,依言放开了她。
只是他转身去开车,很快又来到了谢清瑰的面前,男人车窗内的侧颜沉静如水,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暴:“上车。”
谢清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季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苦笑:“你的不信任到了这种程度?我送你回家都不行?”
“不是不行。”谢清瑰抓住衣服下摆,强撑着淡然的态度:“是没必要。”
她心里总有些慌,大概是因为他平静却骇人的表情。
“没必要……”沈季屿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忽然笑了:“谢清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除了我爸妈和严桓之以外谁也不知道,包括我们家老爷子都不知道。”
“……”
他这么一说谢清瑰倒是有点好奇了,是什么秘密不告诉沈同绍却告诉严桓之的?听着就有点匪夷所思。
但这种好奇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出来,谢清瑰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沈季屿发动车子,明亮的眼睛笑着看她:“记得看清楚…别害怕。”
说罢,他在谢清瑰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踩下油门,车头直直地奔向广场外侧拱形大桥的桥墩上。
差不多二百多米的距离,半点没缓冲地冲过去,就像是要送命一样的架势——
“啊!!”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和谢清瑰的尖叫,沈季屿这辆无比光鲜的车瞬间前面被他自己撞成了一团废墟,正向上冒着白烟儿。
这般诡异的‘车祸’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零星几个路人望过去,只见谢清瑰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沈季屿!”她腿都有些软,连忙跑到驾驶座那边粗暴地拉开车门观察情况——
作死的男人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弹在驾驶座上,死死地抵着,沈季屿气息微弱,看着仿佛都喘不过来气了,一头一脸的血。
谢清瑰没有半点怒斥他是不是疯了的年头,她大脑一片混乱,第一反应就是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我、我这就叫救护车……”
“不…别叫。”沈季屿艰难地说话阻止她,轻声说:“打电话给严桓之。”
“你疯了吧?!这种情况你不叫救护车?”谢清瑰愣了一下,绷不住地抬高了声音怒骂:“你胸腔都有可能骨折懂不懂?找严桓之能解决什么?!”
沈季屿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隐约能幻想谢清瑰焦急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了下,又疼又心满意足。
“不…不能叫…”沈季屿忍着胸口割裂似的疼,呼吸吐纳都有些困难的低声:“我、我的秘密……”
“还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啊?”谢清瑰暴躁了:“你能不能改天说?!”
她现在完全不关心这些!
看着沈季屿头上不知道哪里破了的伤口在不断流血,她慌乱地翻包找出丝巾想帮他包扎。
“不、不能改天……”沈季屿见她凑近,声音更轻了些:“我的血是止不住的。”
谢清瑰一愣:“你在说什么?”
血止不住?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秘密。”沈季屿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是:“所有…所有人都不知道,只能告诉严桓之。”
说完,沈季屿就没什么顾虑的晕了过去。
虽然谢清瑰不信任他,但他无比信任谢清瑰。
他相信等他醒来时,会躺在严桓之的医院里。
可沈季屿多少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他许多年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作死起来竟然不顾凝血障碍症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疾病。
外伤出血已经很难搞,但沈季屿这么一撞,都把自己撞的腹腔出血了。
严桓之找各大医院联系血库调血包的时候,整个人手都是抖的。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煎熬,纠结着要不要把沈季屿送到大医院里——如果徽铭的继承人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后果他是真的不敢想。
谢清瑰本来是怔怔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直到严桓之一个接一个电话地把她唤回了神。
她抬眸有些迷茫地看着严桓之焦急的神色和颤抖的双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本来以为沈季屿受伤没那么严重的,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他受伤很严重么?”谢清瑰倏地站了起来,直直看向刚刚挂了电话的严桓之:“可是我送他来之前他还是有意识的,会很严重么?”
“别的倒是还好。”严桓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息:“主要就是出血,难搞。”
出血?谢清瑰一愣,又想到沈季屿昏过去之前那句话。
“他说他的血止不住,这是什么意思?”她秀眉紧紧蹙起,手指都纠结的攥在了一起:“为什么会止不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严桓之看着谢清瑰,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沈季屿有凝血障碍症。”
“所以他现在腹腔出血就很难搞,止不住。”
严桓之之所以会说出这个秘密,是因为他看到了谢清瑰眼睛里的焦急。
也许这是个破冰机会也说不定,就算破不了冰,仅仅让她关心一下,也不委屈沈季屿那个精神病了。
第71章 圆
沈季屿是腹腔破裂出血, 在手术室里抢救了几个小时。
不算是什么严重的创伤,但他的血确实是止不住,汩汩的, 源源不断的……
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谢清瑰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面, 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血包送进手术室,全身都是麻的。
空洞洞的麻木,从脚底板到头发丝。
沈季屿……会死么?是不是有可能会死?
从严桓之说出‘凝血障碍症’这几个字之后,谢清瑰就一直在手机上搜索, 越看身体越凉。
平时不注意弄一个小口子的话都有可能出很多血, 现在是…腹腔破裂?
他该流多少血, 才能是现在这样源源不断输送血液的画面?
严桓之不是外科医生不用进手术室,他同样在门口焦急的等着, 瞧着谢清瑰苍白怔愣地模样, 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转身回了办公室,拿了两罐温热的咖啡出来递给她, 低声道:“喝点吧, 别太着急。”
谢清瑰指尖微微一动, 轻轻摇头。
她现在只想吐, 根本什么都喝不下去。
严桓之想了想, 问她:“沈季屿是怎么出事的?”
他一方面想转移谢清瑰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好奇这件事儿。
谢清瑰咬了咬唇,把事情经过和他说了一遍。
她头疼欲裂, 说的时候也断断续续并不清楚。
严桓之听着听着,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他强忍住, 捂着唇被呛得直咳嗽, 脸上全然写着‘不敢置信’三个大字。
——沈季屿那货有多神经病, 他算是有一个新的认知了。
苦肉计也不能这么用啊, 是真不想要命了么?
正想着,几个护士又推着车进了手术室。
谢清瑰抬眸就看到血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的透不过来气。
她倏地站了起来,眼睛恳求似的盯着严桓之:“告诉他家里人吧,太危险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通知……”
“不行,真的不行。”严桓之一愣,想也不想地摇头:“沈季屿的家庭不是普通的家庭,他这种弱点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可他父母不是知道么?”谢清瑰急地抓住严桓之的衣服袖子:“这种情况都不能过来么?”
“沈季屿的父亲和母亲都不在本地,如果通知了他们,两个人同时赶回筠城又来医院,落在有心人眼里……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严桓之无奈地笑了下,摇了摇头:“万一走漏风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是季屿想看到的。”
为了那神经病醒来之后不把自己打死,他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谢清瑰听完,有些颓然地倒在了身后椅子上。
她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本来柔嫩的下唇都快被咬破了。
可能这就是人在极度恐慌下会下意识做出的行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焦急。
而严桓之看在眼里,却是若有所思。
又熬过了难捱的两个小时,手术室的灯才终于暗下来。
谢清瑰一直在死死地盯着,见状立刻站了起来,第一时间冲上去问走出来的医生:“怎么样…他还好么?”
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面色疲惫,却点了点头:“出血点控制住了,就是接下来几天还得再小心观察。”
腹腔内破裂虽然不是个致死的病,但对于凝血障碍症患者就不是这样了。
皮肤上有个口子尚且都要断断续续好几天才能结痂,更别说身体里面了——只要还有出血的可能性,沈季屿就随时都有危险。
虽然手术成功了,但他并不算完全脱离了这种危险。
谢清瑰听得明白,一半心落下,另一半依旧是高高吊着。
“老成,辛苦了。”严桓之走上前拍了拍主治医的肩膀,勉强笑了下:“接下来几天,还得麻烦你盯着点。”
“没问题,这是我的职责。”主治医拿着笔在术后记录上唰唰写着字,头也不抬地说:“这几天多找两个人照顾一下沈先生,最好别让他有什么动作,省得抻到伤口。”
严桓之‘嗯’了一声,黑眸不自觉看向谢清瑰。
后者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一直张望着看向手术室里面。
等依旧在昏迷状态中的沈季屿被送回vip病房里,谢清瑰才终于见到他。
大概是血流的太多了的原因,男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本就皮肤白,现在这模样,仿佛一张易碎的纸。
谢清瑰从未见沈季屿他如此脆弱的样子,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她走到病床边上,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指。
冰冰凉凉,不想活物……谢清瑰愣了一下,随后电打了一样地缩回手指。
她有些无助地抬手捂住脸。
沈季屿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的,流了太多血,需要恢复的时间也比较长。
他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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