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四阿哥忧心忡忡,且说八阿哥听四阿哥的话,一早就去了大阿哥府邸,大阿哥自从被康熙帝在蒙古亲王、郡王以及诸位大臣面前说自己性情暴躁,不堪为储君之后,再也没有往日的雄赳赳气昂昂,整个人蔫了吧唧,像是煨灶猫。
人走茶凉,自从大阿哥失宠以来,他府上就再也没有来过什么达官显贵,诸位阿哥与他关系平日里也比较一般,此时因为康熙帝厌憎,自然也不会去触霉头,因此大阿哥府邸也算的门可罗雀。
这一点倒是不得不提八阿哥的为人,虽说他不齿大阿哥的所为,还暗中坑了一把,但是如今眼见大阿哥式微,他倒也不落井下石,隔三差五还是会去探望大阿哥。
见到八阿哥来了,大阿哥还感动了下,不愧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八弟,也不愧是额娘亲手养大的弟弟,关键时候,还是他对自己好啊,忙让进去,吩咐下人上茶。
“八弟,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路过门前,想着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来探望下大哥。”说完放下手中的点心,“额臼恃材镒隽诵┑阈模我带来给大哥吃,对了,惠额娘说你好久没去探望他,她很是想念。”
大阿哥叹口气,“我还进宫做什么,每次进宫都被皇阿玛叱骂,有理由从理由,没理由找理由,我何必将脸送到皇阿玛面前,让他尽情的打?”
大阿哥自幼熟读兵法勤练武艺,少年时候就带兵出征,向来被八旗将领们赞赏,更是屡屡被康熙帝夸奖,没想到如今会沦落如此境界,他一向心高气傲,气愤难耐,将一切仇恨记在了太子身上,平日里轮到他当值,更是百般出言折辱太子,愈加引起康熙帝的厌恶。
八阿哥叹口气,安慰了大阿哥几句,听得大阿哥心花怒放,对这个八弟越加上心。
闲聊了几句,八阿哥将话扯到了正题,试探道,“大哥,我听说前些时间你网罗了一名江湖人士,可有此事?”
大阿哥笑着道,“确有此事,张明德天文地理推算卜卦无不精通,是个人物。”
八阿哥心中一惊,果然和四哥所料无差,面上却是不显,微微一笑,“八弟有言相劝,张明德虽说是个人物,毕竟是江湖术士,你我身为皇子,还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大阿哥听张明德提及,他曾经去八阿哥府上算命,八阿哥此人谦逊随和,以后贵不可言,大阿哥听了后心潮澎湃,贵不可言岂不就是说储君之位非八阿哥莫属?
大阿哥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他的储君之位破灭后,心里将可能上位的皇子列了个遍,三阿哥一向与自己不和,四阿哥冷冷淡淡不好相处,九阿哥是个死要钱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若是继位,不弄死自己已经算很好,思来想去,也就八阿哥靠谱,不但礼贤下士性格温和,还有多年的兄弟情分,心中的天平秤慢慢倾向八阿哥。
“八弟此言差矣,张明德告诉我,八弟以后贵不可言,难道八弟没有此意?”大阿哥挑眉一笑。
“绝无此意,还请大哥不要误会,八弟只想为皇阿玛鞠躬尽瘁。”八阿哥一脸凛然,斩钉截铁道。
大阿哥却是满脸我懂我都懂你就是装一装的表情,笑着道,“大哥明白了,八弟不要生气,大哥一会就把张明德撵出府。”
八阿哥觉得大阿哥不过就是敷衍了事,他也不敢多说,唯恐说多了引起大阿哥的警觉,事情那可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大阿哥挽留八阿哥在府中用饭,八阿哥也不推辞,用完饭后方才告辞离去,大阿哥送至正门口,八阿哥想了想终究不放心,转身叮嘱道,“大哥,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将张明德撵出府吧。”
“好好好,大哥知道了。”大阿哥满口应下,只是八阿哥前脚刚刚离去,大阿哥就去了纳兰明乐府上。
纳兰明乐,叶赫那拉氏,纳兰明珠的堂弟,性格狡猾深有谋略,和堂哥穿一条裤子,早先是明珠最有力的党羽,为他没少出坏主意,斗倒索额图,这货功劳至少一半。
明珠死后,将大阿哥母子两人托给了明乐,明乐虽说奸诈,但是有一点好,为了叶赫那拉家春蚕到死丝方尽,他是大阿哥夺嫡最有力的支持者,如今虽说赋闲在家,大事小事都没有,但是大阿哥的智囊团,大阿哥有任何事情都会和他商量。
明乐正在花园里赏花遛鸟,听闻直郡王来了,忙让人招呼去了内厅,“王爷来了,请用茶,这是今年内务府新到的茶叶,我弄到一些。”
大阿哥端起茶盏,满怀心事的咂摸一口,压根没咽下,心不在焉道,“好茶好茶。”说完就将杯盏放下,重重叹了口气。
纳兰明乐见状,皱了皱眉道,“大阿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对大阿哥,他还是很护短的。
“舅父,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还请舅父为我拿个主意。”大阿哥说完,将张明德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纳兰明乐。
纳兰明乐听完不禁跺了跺脚,“你啊,舅父不知说什么好,若是二哥还在的话,一定会被你气死。”
大阿哥一怔,“这是为何?”
“如今这个张明德就是个烫手山芋,别人都往外撵,你偏生要接手。”纳兰明乐心中哀嚎一声,难怪堂哥临死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死不瞑目,如今他终于明白了,烂泥扶不上墙啊。
大阿哥一呆,“舅父,此话怎讲?”
“我问你,张明德一江湖术士,为何死抓住八阿哥不放,对谁都说他天生贵相,前途不可限量,我看啊,这后面十有八九是八阿哥指使的,你被他当枪使了啊。”
“不会吧,八弟不是这种人,若是真的如此,他为何让我将张明德撵出去?”
纳兰明乐恨铁不成钢,“你当你皇阿玛吃素的,张明德事情闹这么大,他会不知道?八阿哥这是故作姿态呢,将来若是东窗事发,你背锅,他背好名声,一切都是你自愿的,他劝过你,是你不听,他又能奈何?”
大阿哥愣愣的望着纳兰明乐,“这是为何啊,八弟为何要这么做,是算计我吗?”
纳兰明乐摇摇头,“这倒不是,如今太子被废,你又遭了皇上的厌憎,储君那个位子八阿哥呼声最高,此时出现张明德,不过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罢了。”
“我猜测他的目的,一来制造他的朝堂和民间影响,为自己成为储君造势,二来牺牲一个张德明,塑造他光明正大胸怀磊落的形象,三来试探皇上处置张明德的态度,从而确定自己能成为太子的可能性,以便及时调整夺嫡方法,好一个一箭三雕啊。”
纳兰明乐啧啧称赞,这个八阿哥个性温和又胸怀丘壑,是个人物,看来未来的储君非他莫属,既然如此,不如让大阿哥助他一臂之力,将来论功行赏,叶赫那拉家也有从龙之功,大阿哥也少不了封王封爵。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大阿哥说了后,大阿哥沉默了,如今自己成不了储君已经是定局,八弟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八弟又和善仁慈,若是真的成为储君,自己也不会落得悲惨下场,除了他,任何人继位,恐怕自己都不得善终。
“好,舅父你说该怎么办?”
纳兰明乐思索起来,良久缓缓道,“既然如此,不如就为八阿哥铺路吧,让他承你一个人情,你去禀告皇上,有一位奇人张明德会算卦看相,切记,你一定要说张明德自称别人推荐他来。”
大阿哥恍然大悟,“舅父,我明白了,虽说是我推荐的张明德,但是他若是受谁指使,可就是我不得而知了。”
倒也不算太蠢,纳兰明乐拈着胡须点点头,“正是此意。”
大阿哥听了纳兰明乐的建议,立即将张明德安排在偏院,好酒好菜招待着,而后立刻进宫回禀康熙帝去了。
此时康熙帝的乾清宫正有两人见驾,一是三阿哥,一是四阿哥,原来这几日四阿哥虽说担心八阿哥,但是也没落下刷康熙帝的好感度,如今康熙帝正处于脆弱的状态,和他汇报下太子的情况,比如说太子整日在马厩里痛哭流涕,整晚睡不着觉,食不下咽清减许多等等,也不用胡编乱造太子的好,就很容易引起康熙帝的共鸣,怒刷一波好感度。
四阿哥到了乾清宫门外,迎面遇上泪痕满面,正用衣袖抹去眼泪的三阿哥,正想询问,三阿哥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一旁说话,两人到了旁边檐柱下,三阿哥四顾无人,先发制人,“四弟,你也是来为太子求情?”
四阿哥怔了怔,这么直接?
“我是来禀告皇阿玛太子在上驷院的情况,至于求情,万万不敢。”
三阿哥抿唇神秘一笑。“殊途同归罢了,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向皇阿玛告知太子情况,想来也是为了博得皇阿玛的同情,为太子加分罢了。”
见四阿哥神情有些尴尬,三阿哥笑着道,“我虽然不喜欢太子,觉得他不配储君之位,但是更不想让某些人上位,比如说大阿哥,他若是成为储君,我们日子都不好过。”
四阿哥沉默了,他承认三阿哥说得很对,太子登基那是名正言顺,纵然讨厌诸位阿哥,也不过远远打发了去,若是大阿哥登基,那恐怕诸位阿哥们下场堪忧,毕竟所有人都不是嫡子,自然也有登基的权力。
三阿哥笑着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四弟,如今可不是好机会,我想,你聪明机警,会理解三哥的意思。”
“我明白,谢谢三哥提醒。”
四阿哥缓缓点头,他自然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可不是换一位新太子的好机会,前世难怪皇阿玛力排众议,让太子复位,恐怕也想过这些问题。
皇阿玛如今虽然老迈,依旧鼎盛之秋,诸位阿哥各有实力,若是一旦争夺储君,国之大乱,皇阿玛自然也是想到齐桓公的晚景,唯有权力在握才是稳固。
望着三阿哥的背影,四阿哥勾了勾唇,这位三阿哥也是个人物,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韬光养晦,虽说不如自己能装闲人,也算了得,一废太子后,三阿哥摸透了康熙帝的心思,实名举报大阿哥对太子使用魇术,正中康熙帝的下怀,临门一脚将大阿哥送上圈禁之路,换来皇阿玛的喜欢。
四阿哥不信那些邪术之说,此时忽然涌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大阿哥府中的魇物恐怕是三阿哥所放,但是用来引出此事,可是通过张明德一案,难道说张明德和三阿哥有关系?
他忙收敛心神,此时不能胡思乱想,还是赶快进宫见驾,进了乾清宫,他敏感的发现康熙帝眼圈有些红,恐怕刚才三阿哥在说太子的事情,触动了皇阿玛的心弦。
“儿臣见过皇阿玛。”
康熙帝摆了摆手,“是胤G啊,起来吧。”
此时梁九功端来一碗药,四阿哥很自然的结果碗盏,拿起调羹搅拌着,让药凉下来。
康熙帝心中一动,不由微微颔首,这些日子他心情烦闷,夜里也睡不好,旧疾发作,太医院判开了药,每日服用,没想到四阿哥竟然会为自己吹药,十分舒畅。
只是又想到那几个烦心的瘪犊子,除了惦记着皇位就是皇位,哪里想到自己的身体有恙,除了四阿哥,都不是好东西。
康熙帝正想着,四阿哥见药凉了,将碗盏放在桌上,开口道,“皇阿玛,您先喝药,一会凉了药效就散了。”
康熙帝端起碗盏,一饮而尽,而后将碗盏放在桌上,端起参汤漱漱口,“胤G,可有事?”
四阿哥耳中听着细桶宣读康熙帝的好感度,有些想不通,发生了什么?好感度竟然涨了二百五,闻言道,“无事,儿臣担心皇阿玛的身体,进宫来探望您。”
康熙帝满意的点点头,“朕知道你一贯孝顺,对了,胤i那边如何?”
四阿哥想着三阿哥的话,禀告道,“太子最近并无任何异常,但是比之前情绪稳定,也无脾性。”
康熙帝若有所思,想了想道,“是否和之前判若两人?”
四阿哥打了个马虎眼,“儿臣不敢妄言。”
康熙帝知道四阿哥是个实心人,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会胡说八道,想到刚才三阿哥来禀告自己,太子行为反常,恐怕是有什么缘故。
康熙帝自小喜欢西洋文化,天文地理科学均有涉猎,对民间那套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不过是帝王为了巩固统治罢了,对四阿哥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两人又聊了一会家常,而后聊了些户部的事情,正在兴起,梁九功来禀告,“皇上,直郡王求见。”
康熙帝脸上的笑意凝固,语气淡淡道,“宣。”
大阿哥满脸兴奋的走进来,“儿臣见过皇阿玛,咦,四弟也在?”
康熙帝语气越发淡漠,“何事见朕?”
大阿哥支支吾吾道,“这个……”
康熙帝有些不耐烦,“吞吞吐吐做什么?话都说不清?老四不是外人,说。”
大阿哥无奈,只能上前一步跪下,“皇阿玛,儿臣发现一名术士,名张明德,此人在山中修行多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更会看相卜卦,乃是一位奇人。”
四阿哥心中一突,果然这个张明德被大阿哥请去了,如今还在康熙帝面前举荐此人,为八阿哥铺路。
他立在一旁,垂着眸子,眼角余光却在打量着康熙帝,大阿哥正把张明德吹得呜丢呜丢,而康熙帝虽说面无表情,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和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却没逃过四阿哥的目光。
四阿哥心中一震,皇阿玛看着神情,似乎不知道张明德此人?难道之前是他猜测错误?张明德背后之人并不是皇阿玛,而是其他人,但是以后所发生的每件事情,例如查出大阿哥使用魇术,痛斥八阿哥利用张明德造势,引出八爷党一一打击等等,无一不是和张明德此事有关联,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说,张明德的指使虽说另有其人,十有八九是希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三阿哥,既打击大阿哥也打击了八阿哥,这样一来,不管立长还是立贤,合适的人都被除去,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三阿哥,还真是狠毒。
但是皇阿玛却利用这一点,将威胁皇权的大阿哥以及八阿哥八爷党一网打尽,顺便警告了其他皇子,而后又将党羽早已被铲除一空、犹如被拔去牙齿老虎的废太子,再次复位,纵然复位也对皇阿玛毫无威胁。
四阿哥心中一寒,犹如三九寒天再浇上一桶冰水,寒气彻骨,让他这一颗心都麻木起来,皇阿玛还真是狠啊。
他咬紧牙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皇阿玛,儿臣想到户部还有些事情,儿臣先行告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听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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